双眼张开,向主恩有瞬间晃神,搞不清楚身在何处。
她住的小套房天花板有点渗水,所以角落有黑斑,但是眼前的天花板却嵌着漂亮的彩绘琉璃罩,漂亮得很不真实。
脑袋昏昏沉沉的,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她想起泡完澡后,浑身湿透的宗廷秀就站在门外,盯着她进房间,接着给了她一床被,警告她赶紧上床睡觉,他才去泡澡。
其实,她没打算在这里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不小心就睡着了。
看向窗外的天色,再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她必须赶紧起床,回家换衣服上班。
但也许是床太软太舒服,她只是抓起被子,翻过身继续赖。
啧,难怪宗廷秀老是赖床,如果是她,也想赖在这么柔软的床上不动啊,尤其是这被子……
被子盖到她颈间,她依稀闻到属于他的淡淡茶香古龙水味,没来由的脸发烫,赶紧将被子掀开。
他实在是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怪人,硬将她带回家,逼她泡澡又逼她住下……
向主恩想了下,坐起身,脑袋里闪过些片段,赶紧抓起被子跳下床。
昨天早上她叫他起床,他的秘书睡在他房里,如今想来,原因似乎有迹可寻。
她开了门,很自然地往主卧房走,推开门,就见宗廷秀依旧蜷缩在床上睡着,但身上只盖了一件大衣。
很好,她猜对了。
这房子里只有一件床被!因为只有一件被子,所以他的秘书才会睡在他房里,昨晚他才会特地把被子交给她。
真是的,她怎么会忘了他的客厅有多寂寞,这屋子里头只有一人份的简单家具?
走上前,她想把盖在宗廷秀身上的大衣抽掉,却想起他有裸睡的习惯,赶紧打消念头,把被子往他身上盖,却不小心碰到他,教她愣了下。
“怪了,明明有空调,他身上为什么还这么热?”她喃喃自问,想了下,把手轻覆上他的额,一触探,果真发现他身上的烫意有点过火,赶忙推他。“宗先生、宗先生?”
宗廷秀如往常般睡得犹如死尸,怎么也喊不醒。
“宗先生!”
难道是她害的?昨天他为了她淋雨,回家之后又盯着她泡澡,甚至把唯一的被子让给她……真是的,明明是个很嘴贱的人,怎么对她这么好?向主恩呆在床边,感动和着急轮番在心中蔓延。
微掩的门外,克里斯正好经过,随即推开门,看她在做什么。
“克里斯先生!”一见到他,向主恩犹如看见一线曙光,“宗先生发烧了,怎么办?”
克里斯闻言,浓眉微微蹙起。
半梦半醒之间,宗廷秀一直感觉身边有人来来去去,但是动作轻柔,就连抚上他额头的动作也十分温柔。
想喝水时,会有水自动润着他的嘴,头痛时,微凉的指会在他额边轻揉,还有低柔的呢喃在他耳边轻扬。
“很不舒服吗?有没有觉得好一点了?怎么温度还是这么高?”
那是一段时间之后便会传来的低问,教他很想笑。
他认出声音的主人,也闻见她身上特有的淡雅清香,那是一股能让他安心的气息,使他可以把病痛丢到一边,再次沉沉入睡。
直到再清醒时,耳边传来的是阵轻巧的健盘声。
他眼也不抬地开口,“克里斯?”
“你醒了!”
回应他的却是一道悦耳的女音,他蓦地张开眼,是向主恩喜形于色又暗松口气的笑脸,就在他眼前那么直接地传递着她的担扰和关心,让他霎时有些不知所措。
“有没有觉得好一点?饿不饿?我煮了一点清淡的海鲜粥,要不要吃一点?”
一看见他转醒,她随即趴到床边,水灵灵的眸子直瞅着他。
宗廷透神色不变,但胸口却莫名激颤着。
“怎么了?还是很不舒服?”瞧他没说半句话,她眉头揽得快要打结,小手再度抚上他的额。“可是热度好像比较退了……”
“……你以为你的手是温度计?”
“很好,我想你的病应该是好了。”贱嘴重现江湖,就代表他已经清醒。
感觉她掌心从额头离开,他想也不想地快手扯回她。“几度?”他问得戏遣。“……我的手不是温度计。”啧,她开始想念他脑袋不清楚,乖乖吃药的时候了。
“是冰枕,很舒服。”
“……你到底有没有好一点?”
他没回答,只说:“我饿了。”
“真的?”向主恩双眼发亮,赶紧抽回手。“你等我一下。”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宗廷秀怅然若失地看着刚才还握着她手的,但恍神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因为她又迅速跑来,手上端了碗粥。
“吃吃看,我弄得很清淡。”把粥搁在床边的矮柜,交代完毕,她又跑了。
瞪着那碗没有人捧着的粥,宗廷秀懒懒闭上眼。
“呃,你怎么还没吃?”没多久,向主恩再次走进房里,手中又多了盘已经削皮切块的各式水果。
“我爬不起来。”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
“我拉你。”她把水果搁下,爬上床,先抓起另一个枕头垫在后头,然后很自然地倾前环抱住他。
宗廷秀怔了下,没料到她居然这么大方,一点都没意识到她的胸部正挤压着他的。
“哇,好重,你能不能用点力?”
“用点力……你确定?”软玉温香在怀,问他能不能用点力,真的好刺激。
“嘎?”向主恩没听懂,只是很尽力地要拉他坐起身,无奈就是拉不动。轻啧了声,宗廷秀双臂微使力地撑起上身,却刚好和尽全力拉他的向主恩撞在一块……不,应该是说,他的脸很不小心地撞进她的胸前,柔软的胸噙着淡香,雅致不诱人,但他却心猿意马了起来。
“好痛!”向主恩往后一退,粉颊羞红地瞪着他。“你不是没力气?”
“不是你要我用力的?”他没好气地回答,却不知是气她的闪避还是失了定力的自己。
“你……”
“你痛,难道我就不痛?”他指着自己的脸,不再细想方才的困惑。
向主恩瞪着他,开始想诅咒他会继续昏睡,最好睡一辈子算了!
“我饿了。”
“粥在那里。”
宗廷秀看也不看一眼,深邃的瞳眸只是直睇着她,仿佛她是一只神灯,只要瞪她,梦想立即能够实现。
“你!”可恶!算他狠,谁要他是病人?她这个害人的元凶,本就该做牛做马赔偿他。
她气呼呼地拿起粥,确定温度已经微凉,才凑到他唇边。
看他吞下一口,她不禁问:“好吃吗?”
“我没什么味觉。”吃不出好坏,但是他尝到了她的关心,所以好像有点咸又有点甜。
“算了,能吃得下就好了,医生说过了,你淋雨是导火线,但主因是因为你太累了,所以才会趁着淋雨的当头,让疲劳一鼓作气地爆开。”
他不置可否地转开话题,“克里斯呢?”
“他去找来医生帮你看过之后就去上班了,说必须帮你无法完成的进度都补回才可以。”她说着,开始同情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觉得他们站得太高,若是想要站稳,必须费上很多心力,很辛苦。
“怎么不是你去找医生?”他随便闲聊。
“我本来想带你去看医生,可是又不敢动你。”她边说边喂。
“为什么?”
“因为我以为你又裸睡。”
宗廷秀微扬起眉。“为了防止又有人掀开我的被子,所以从那次起,我一直都穿着裤子。”
“谁那么无聊又会掀你被子?”她早解释过了好不好,那只是一场令人非常想忘掉的误会。
“天晓得你哪天会不会又突然冲动起来?”
“谁会冲动啊!”
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宗廷秀却放声大笑,笑得向来阴柔的脸庞有些飒爽,病态的神情也多了点阳光,气色好许多。
见他笑得乌瞳微眯,不知怎地,向主恩总算松口气,勾起浅浅的笑。
“……对不起,是我害你感冒的。”
“对,是你害我的,所以你照顾我也很应该。”
原本放下心来的向主恩顿时一愕。
他竟然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害她内心里头残留的一丝丝内疚,都快要被他的贱嘴给消磨殆尽了!
“你今天没去上班?”
没好气瞪他一眼,她才回答,“有,还是有到店里看看,毕竟我是店长,总不能把店丢下不管。”看见一碗粥已经见底,她笑得水眸微眯。“不过我一下子就上楼了,怕你不舒服,身边又没人照顾你。”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点头,视线转向那盘颜色鲜艳,看起来鲜嫩欲滴的各式水果。
接受到视线,向主恩很听话地立刻拿起水果盘,叉了一块苹果塞入他嘴里。
“没有,我很好。”
他啧了声,“怎么我感冒了,你却一点事都没有,这样显得我很弱。”
“那是因为你——”话到舌尖她硬是吞下,怕接下来的话题会让她难以消受。
“怎么,舌头被猫给吃了?”他懒懒看向她,张口等着她喂食。
“没事,只是……”她又塞了奇异果到他嘴里。“谢谢你昨天帮我。”
“我们现在是要玩请、谢谢、对不起?”他兴致缺缺地一嗤,再张口,要她换草莓。
“你这个人……”唉,真是的,如果嘴贱的话,怎么不连心也一起贱?这样不统一,她也很难决定怎么面对他。“我只是想说,那是我的家务事,实在没必要让你做到这种地步……”
“昨天是谁要我带她走的?”
“我……”
“又是谁忘记恩负义,害我淋雨感冒?”
“……所以我在照顾你了嘛。”她小声咕哝。
听见这话,宗廷秀却又不开心了。
“你可以回去了。”
“那怎么可以?”
“如果照顾我只是义务,大可不必。”他躺下去,拉过被子,习惯性地蜷缩起身。
她照顾他,不过是种义务,一种责任,非关他个人,换句话说,她照顾他、对他好,并不是因为他是宗廷秀,而是因为她内疚。
当他的思考模式启动时,隐隐约约感觉到她的存在,似乎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在乎。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在乎她?甚至会因为只是义务而不满?
向主恩不解地瞪着他的头顶,不是义务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