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雨婵了解母亲在荆权赫心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就如同父亲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一样,地位不可动摇。
所以,当她收到荆权赫的简讯,说他母亲身体不适,他自行上山去照料母亲,希望黎雨婵下课后也拨空上山一赵,当时她几乎不多考虑地便拦了计程车,按照简讯上的地址寻去。
“糟糕,我竟然忘了带点小礼物!唉,实在太失礼了!”坐在计程车里,黎雨婵懊恼自言自语。
“小姐,您这么晚上山去做什么啊?一个女孩子留在山里面不太安全喔。”好心司机见她年轻小姐独自前往山区,关心问道。
“我去看一个朋友。”黎雨婵微笑回答他。“我朋友的母亲身体不好,住在山里静养。”
“喔,原来是这样,那你自己要小心点啊。”司机先生继续鸡婆地叮咛。“这山区环境很好,确实是养病的好地方,但是住户不多,以后要上来最好找个伴陪你比较好。”
“我知道了,谢谢。”黎雨婵感激道谢。
她望了望车窗外,灰暗的山色笼罩眼前,的确是有那么点可怕的感觉,或许下一次应该先连络好家里的司机送她上来才安全……不,应该是随同荆权赫一块儿上来更安全吧!
想来也真是有点奇怪,为什么他不能等她下课后再去接她一起上来呢?难道他不担忧自己的安全?
思及此,黎雨婵心中有些闷,埋怨起荆权赫实在太不体贴了。万一,她要是在山里出了什么事情,谁负责啊?黎雨婵嘟着嘴,暗自闷闷不乐起来。
“小姐,差不多到了,前面那座屋子就是你要去的地址。”
黎雨婵看了看前方,确实有一幢清雅的建筑物矗立,笑道:“先生您真厉害,一下子就找到了。”
“呵,没什么,这附近屋子也不多,很好找啦。你下车小心啊,不知道里面有没养狗……”
“喔,我会注意的。”才下车,黎雨婵站在屋外左看右看,心中升起些许害怕慌乱。
奇怪了,怎么整幢屋子暗暗的?照理有人住的话应该灯光很亮才对啊。
该不会找错地方了吧?可是,这地址没错啊!
一面怀疑,黎雨蝉还是继续往屋里走去,她看见前方似乎有扇门开着,微微地透出一点光线。
“喂!有人在家吗?”
黎雨婵往屋里大喊,她想荆权赫应该在里面才对。
她一步一步往半掩的门边靠近,却开始觉得不安——怎么会灯下开,反而门打开了呢?
缓缓地,她踏进屋里,黝黑的室内看不见人,感觉一阵冷风迎面吹过,黎雨婵心中一颤,正想往外退出去,突然有道人影冲过来,二话不说抓住她,凄厉叫喊。
“你是谁?你跑来我家做什么?你是谁?!是谁?”
“我、我是……咳咳!”黎雨婵被掐住脖子,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坏女人!你抢我老公!坏女人……”失控的女人一再喃喃自语。
黎雨婵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耳边只听见她不断喊道:“把我老公还来!听到没有!还来!”
“太太!你、你……误会了!”她勉强想回答。
黎雨婵努力想看清楚女人长相,灰暗中,那女人的双手一再勒住她脖子,颠三倒四讲一些听不懂的话,不管她怎么抵抗反击,对方就是不放手。
“坏人!你是坏女人!”女人几近疯狂地敲打她的头。
黎雨婵感觉自己生命遭受强大威胁,为了保命,只得反手夺取她手上凶器!
“啊!救命啊!”当她用抢力抢夺她手上的器物,女人更是失控的大声叫喊。
就在拉扯之下,黎雨婵感觉手上一阵剧痛,感觉像被东西割伤。
“天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天啊!谁来救救我?”
黎雨婵被推倒在地上,她护住受伤流血的手,害怕而无助地哭泣。
啪!啪!啪!
突然间,全屋里的灯都亮了!
一道纤弱女子身影出现了,她对着女人大喊。
“伯母!伯母,你醒醒啊,放开她,伯母——放开她啊!”
“权赫?儿子,是你回来啦?”披头散发的女人终于松开手。
权赫?儿子?黎雨婵这才确定,那看似鬼魂的疯狂女人真的是荆权赫的母亲。
他人呢?不是他叫她上山来探望母亲的吗?他到哪里去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噢……手好痛,我的手……”
倒卧在地上,黎雨婵只感觉手部一阵剧痛,温热的鲜血不断流出来,她像是经历一场混乱的恶梦,似真若假分不清楚。
“别怕,只是玻璃割伤,我马上帮你处理。”女子拿了备用的医药箱先对她受伤的手进行包扎,嘴里冷冷说道:“伯母年纪大了,脑筋不是很清楚,请你别跟老人家计较。”
“你……你是?”黎雨婵惊魂未定看着这眼熟的女孩。
“我是权赫大哥请来的看护小艾。”小艾撇了撇嘴角。“我看过你,在大哥家里。”
黎雨婵点点头,想起来在荆权赫家中遇过她,那天她自己直接钥匙开门进来。
“你知道伯母为什么会这样吗?”小艾包好伤口,先把回复平静的妇人扶到大沙发上坐好,接着,她眼中敌意深重,不住地对她投射憎恨眼神。
“我?我不知道啊?她平常都这样子吗?”黎雨婵完全没想到荆权赫的母亲生的是这种病。
“伯母会这样,全是你家害的!哼!你以为权赫大哥真的爱你?呸!不要脸!要不是你爸爸欺负伯母,让她在丈夫面前抬不起头,她也不会变得这么可怜——”
“什么?你在说什么?”她嘴巴几乎合不上。
仿佛天上不断掉下落石,黎雨婵蒙头被一阵乱打,整个脑子都昏了,根本搞不清小艾在讲什么?
“还不清楚?简单说,你那个老爸害惨了荆伯母你知道吗?权赫大哥跟你在一起,纯粹为了替母亲出气,要不然他才不会浪费时间跟你磨菇。”
“你,你再说一次?我听不懂,麻烦你告诉我权赫在哪?他在哪?”
“黎小姐,你不要傻了。”小艾抬起下巴,嗤之以鼻冷哼,睥睨道:“人家权赫大哥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才不会把一个仇人女儿放在心上呢!你以为他真的想帮黎老头的公司起死回生吗?哼哼,我告诉你,权赫大哥做生意是一流的,他怎么可能把肥鹅养大了,然后放它飞走?何况,肥鹅的主人是黎老头,他恨黎老头都来不及呢,他根本早就打算好了要一口气把它吞掉!”
“什么仇人?为什么我爸爸是他的仇人?你讲清楚一点!”黎雨婵问道。
她全身不能控制地发抖,她以为自己委曲求全、牺牲一切,便可以救回父亲最重要的事业,但现在听起来,荆权赫似乎隐瞒了什么叫她更难堪的内幕……
“详情我不是很清楚。”小艾走到她面前,一字字清楚地道:“我陪伯母很多年了,偶尔她会提起年轻时候的事情。她说,以前为了帮荆伯父调头寸,一心为丈夫着想的她,愿意为丈夫牺牲一切,逼不得已找上拥有大批土地的黎天赐——”
“天啊!天啊!怎么会……”听到这里,黎雨婵快晕厥过去!
再怎样也想象不到,发生在她身上的剧情,原来上一代就同样演过一遍了。这一切简直是凑巧的可怕啊!
“哼,你很难想象吧?”见她震惊几乎崩溃,小艾愈说愈起劲。“后来伯母真的从你爸那边借到钱,但是他的条件是伯母要陪他一夜,就是这一夜,彻底毁了伯母的人生,荆伯父为此醋劲大发,夜晚关起门来对伯母施以残酷暴行。白天他扮演好老公角色,却在外面包养女人,他不断凌虐伯母,就为了那不可知的一夜,直到他死在情妇床上为止,伯母才脱离可怕的地狱生活,但之后她也崩溃了,精神愈来愈差,才不过六十岁就得了失智症。”
听她说到这里,黎雨婵已无法控制倒卧地上痛哭失声。
这确实是她无法想象的可怕过往,在她心目中,父亲是英雄,是毫妩缺点的谦谦君子,他爱老婆女儿,即使丧妻再续弦,对后来的太大一样疼爱有加,他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
她不信、不信!一干个不信!一万个不信!
“你不相信的话,自己找权赫大哥间问,我是可怜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才告诉你的。”小艾振振有辞地道。“再说,我照顾伯母那么多年,她老人家简直把我当女儿,也认定我是她最佳的媳妇人选。我是好心,让你早点认清事实,免得到时候启基被吞掉,你千金大小姐当不成,还担误了宝贵青春,那多惨啊!”
“你说够了没有?!”
陡然,一道肃厉男声划破室内凝冻的气氛,荆权赫脸色铁青地出现在屋内。
“权赫大哥,你怎么来了?”小艾心虚,脸色发白。
“你先告诉我,谁让你搞这种把戏?”荆权赫一个箭步上前扶起瘫倒在地上的黎雨婵,柔声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到,我没想到有人会冒我的名义发简讯给你,对不起!”
“权赫大哥,我……」小艾不打自招,想解释又不知该怎样解释。
“儿子,你来了?”荆伯母看见儿子来,神智清醒多了。“我的蛋糕呢?我要吃蛋糕。”
“妈,我帮你带蛋糕来了,今天是你跟爸爸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啊,我当然不会忘记。”荆权赫像哄小孩似。“让小艾带你进去吃蛋糕好吗?”
“好,我要吃蛋糕。”荆伯母望着蛋糕笑了,她向小艾挥挥手。“小艾,我们吃蛋糕。”
“你先陪我妈去。”荆权赫厉眸一扫,小艾马上扶起荆伯母,拿着蛋糕到里面去。
小艾懊恼表情仿佛气自己——竟然没注意今天是荆伯母每年一定要过的结婚纪念日,好死不死给逮个正着,这下完蛋了!
“小艾说的,都是真的吗?”哭到几乎昏厥的黎雨婵好不容易问了一句。
“雨婵,别管那么多。”他不敢直接回答棘手问题,眼前她是他最重要的。“你的手受伤了?我看看要不要紧?会疼吗?”
“你回答我!”黎雨婵用力把他的手甩开。“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雨婵……”想不到合宜适当的答案,荆权赫心疼地抱着因打击太大而浑身颤抖的她。“过去的事情很复杂,等你心情平静下来,我再慢慢说清楚好吗?”
“不!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还要说什么?”黎雨婵几乎失控。“我现在想通了,你接受我的条件,又对芳姨来者不拒,全是为了打击我爸爸,你打算羞辱他,勾搭沾惹他的女儿和女人,一切都为了他对你母亲所做的事报仇,对吗?”
“冷静点好吗?”荆权赫实在不知道怎么把复杂的前因后果告诉她。
“雨婵,你那么孝顺父亲,一定能够体谅我的心情……你舍不得你父亲失意,我也同情我母亲所遭遇的一切,可是,世界上有一种化解仇恨最好的解药,那就是‘爱’……”
“不要说了!”黎雨婵捣起耳朵。
“我们有什么资格说‘爱’?你假借‘爱’来复仇,我出卖我的‘爱’换得家族企业存活下去,你我都没有资格谈爱情!没有!”
“好了好了,别说了。”荆权赫紧紧抱住她,不住轻拍她的背,不断地为她拭去泪珠……
她每掉一滴泪就像在他的心窝插上一根针,荆权赫拥抱伤心哭泣的挚爱,心中发誓无论如何要平息她的哀伤,他要放下内心的仇恨,唯有化解彼此的仇恨,才能让爱情继续存活茁壮。
“呜!我要回家!我不要留在这里——让我回家……我不要看到你,不要!”
遽来的打击远超过她能承受范围,她无法接受自己完美的、深爱的父亲竟然造过那样的孽要她来偿还!她不知道该怪父亲?还是怪命运捉弄?
难道,她注定了欠父亲恩情,必须用她今生的爱情与幸福抵偿荆家?
若真如此,这就算是她做为黎家女儿的宿命吧?她能有什么话说?
黎雨婵一路哭着回家,沿路上,荆权赫不断好言劝慰,但她什么也听下下去,她只想回到熟悉的床褥上睡一觉,最好一觉醒来,发现一切仅是一场恶梦。
“我需要冷静想想,一个人仔细想清楚。”黎雨婵在进家门前哀怨地对荆权赫说。“事情太令人震惊!我……我到现在还昏昏沉沉的。”
“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荆权赫深情在她脸颊上一吻。“不过,你自闭太久我会担心的,心情好一点要记得跟我联络,知道吗?”
“嗯。”黎雨婵呆愣点点头,怔怔望着他,笑得有点恍惚。“荆权郝,我还是谢谢你,至少你让我爸爸在这几天看到‘启基’又活了,‘机场未来城’让他很开心,谢谢你。”
“傻女孩,你老是为别人想,怎么不多为自己想啊。”她的道谢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忍不住再次拥紧了她。
他怎么可能放弃她?这么宽容善良的好女孩,荆权赫知道自己爱她已到不可自拔,就算赔上几个“机场未来城”,他也不愿意放开她的手……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小艾,你过来!”
一整天处理完家里的兵慌马乱,荆权赫铁青着脸色、把从头到尾都躲在角落冶眼旁观的小艾叫进书房里。
“权赫大哥……”小艾哭丧声音低唤,脸上表情尽是害怕。
“你为什么这么做?这些年来我对你不够好吗?”荆权赫气怒地抡拳往桌上狂敲。“你竟然这样对待我母亲?!她是个病人,你明知道她是病人,为什么还要残忍刺激她?”
“我……因为、因为我实在看不下去!”小艾双手掩面啜泣。“这阵子,你让我陪伯母去看病,从医生跟她的问答问,我一点一点知道了伯母的过去……原来,她会过得这么惨,病得这么严重,都跟二十年前跟黎天赐发生的一件事情有关——
我想不通!为什么你跟黎小姐愈来愈亲近?我心里替伯母觉得很不值,我以为你是有了女色就忘了母亲!我真的很生气!很不平!”
“唉,很多事情你根本不知道!”荆权赫叹口气,责问。“你至少先来问问我啊,这么冲动行事差点害死两条人命!”
“我就是想让黎雨蝉知道事实真相。”小艾始终理直气壮。“她不配得到权赫大哥的爱!她以为你是真心爱她,其实,我早猜想权赫大哥是为了报复黎天赐才对她那么好——她不要脸、自作多情,我就是看不下去!”
“你——你真是太离谱了!我对小婵是真心的,你为什么要针对她?”
荆权赫诧异这小女生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瞠目质问。
“到底是谁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没有人跟我说。”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对黎雨婵是真心的,小艾的心倏地往下沉。
沉默半晌,她缓缓摇头,抿了抿唇,幽幽道来。“是我好几次偷听你跟祝先生讲电话,你们谈话的内容都针对黎天赐的公司,所以,我自己推测猜想……”
“天啊!你!你未免太会想了!”荆权赫痛苦表情看着她,激动道:“一直以来,我当你是自己人,很多事情都没防着你,可是你竟利用我对你的信任伤害了我至亲的人。小艾,你不但伤了我妈妈,也重伤了小婵,她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你让我太失望了!”
“对不起。”
小艾低头深深道歉,没见过荆权赫对自己发这么大脾气,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真是闯了大祸。
“唉,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荆权赫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支票,爽快填上数字后撕下,递到她面前。“小艾,谢谢你尽心尽力照顾我母亲,不过,这次我真的没办法接受你这么做。我的一点意思,收下吧,你再去找其他看护工作。”
“啊?权赫大哥!”
小艾讶异看着他,看着支票,不知所措地大哭起来。
“你要我走路?我……我不想离开啊!我想多陪陪伯母,伯母很依赖我,她需要我陪伴啊!”
“不必了。”荆权赫摇头叹息。“我母亲的病况需要长期疗养,我在美国找到很好的私人医院,最近我就会送她过去就医。小艾,你年纪还轻,应该四处多看看学习才对,留在山里太久了对你不好。总之,我还是谢谢你对我妈的照料,我想她也很感激你的。”
听到此,小艾已是泪流满面,她哀伤地接过支票,等于接受了自己已被解雇的事实。
“好,我知道了……权赫大哥。”小艾挥了挥手,吸了吸鼻子。“这两天我整理好东西就会离开,谢谢你的照顾,希望你和黎小姐能幸福一辈子。”
“嗯。”荆权赫点头,什么话也没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