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凰此缓缓张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床帘,但特别的是,身边竟然没半个人。
她忖了下,难得的觉得自己睡得真饱,那种重得几乎快要抬不动脚的疲累感莫名消失得无影无踪,正不解,余光却瞥见自己的头发是黑色的。
欸,难道说,她一觉醒来,老化现象全都停止?不,不只是停止,还恢复正常呢!她猛地爬坐起身,抓着自己未束的长发,左翻又看,果真是黑亮亮,连根白发都没有。
她真的恢复正常,可以留下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她跳下床欢呼,只想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家男人。
她穿上鞋,搭上帔子,直往外跑,有点喘,但并不算难受,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一转出殿口长廊,便瞥见则影和娥常站在两端,而那男人则背对着她,在亭外缓缓走着。
「凤雏~」她撒娇着喊,又蹦又跳地朝他奔去,用力往他身上扑,却发现自己竟穿越他,跌落在地,而且不痛。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手,余光瞥见他的朱红衣袍又逼近,然后穿过她,她才浑身发颤,终于明白,她不是好了,而是……死了。
死了……那他呢?
她心底颤起恶寒,缓缓侧看着他,发现他的双臂朝前微弯,像是怀里抱着什么,径自走向凉亭,一会儿右转向则影巧制的小花架。
花架上头,兰花绽放,吐露芬馨,而他笑瞇了向来清冷的眸,喃着。「凰此,妳瞧见了没?花开了。」
她水眸圆瞠,胸口麻栗激楚。
「闻见了吗?这兰是宫中花匠特配的报岁兰,芳香可传十里。」李凤雏嗓音温柔地说,眸色蕴怜蓄爱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怀抱。「妳瞧,这报岁兰有七色,今儿个开了株红,明儿个我再带妳瞧另一株。」
「凤雏!」
冉凰此心酸的快步爬起,想要阻止他近乎疯狂的举动,岂料却总是与他擦身而过,她根本碰不了他。
疯了、疯了!失去她的男人,真是疯了!
老天啊!为何会有这种结果?若最终结局是要她目睹他发狂,当初又何必要她来走这一遭?!
「则影、娥常!」她哭着回头,朝站在一旁的两人怒吼,却见他们神色哀戚,眸光落在李凤雏的背影上。
原来他们不是不阻止,而是无法阻止。
「则影。」李凤雏忽地唤。
「王爷。」则影立即朝他奔去。
「凰此饿了,走,咱们上厨房,弄碗她爱吃的面。」李凤雏笑得眸色生润,好似他正拥有最甜蜜的幸福。
则影的喉口不断紧缩,好不容易才用力挤出一个字。「好。」
「走。」李凤雏依旧搂着不存在的空气说话,愉悦的迈开脚步。
「不要……」冉凰此泪如雨下,抱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做。「凤雏、凤雏!」
然而,他充耳不闻,直住厨房的方向走,突地,天空飘起云,他先将弯着的手更贴向自己,才回头喊,「娥常,把帔子取来。」
「奴婢来了。」娥常擦掉泪,快步向前,把老早就搁在手上的雪帔轻轻盖在他右臂上头,动作熟稔,像是早已做过千百回,然后撑着伞,规矩地走在他身侧。
「凰此,冷吗?不冷?那就好。」李凤雏自言自语着。
「走,看则影如何煮面,这样妳就可以借则影思人了,对不对?」他走进膳房,那里早备好一床软榻,则影赶紧升火,娥常忙着帮他准备食材。
冉凰此缓缓绕到李凤雏面前,看着他唇角满足又幸福的笑,她的心有如针扎,说有多痛就有多痛。
「凤雏,我在这里,看着我、看着我!」她声嘶力竭地吼着。
李凤雏置若罔闻,继续哄着怀里不存在的人儿,眉梢眸底的爱怜是诉不尽的浓浓情意。
「凤雏……清醒,清醒,我求你,你清醒吧,凤雏——」她拉扯着他,双手却不断穿过他的身影。「我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样,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怎能连让我走都不得安心呢……」
「凰此,该清醒的是妳。」
突地,温柔低哑且熟悉的嗓音从天而降,她抬眼探去,却突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在宫殿床上,而眼前的男人……依旧背着光,身穿白衬衫,袖管卷起,但这里是宫殿……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哪里?她的头好晕。
难道,疯的人是她?眼前是要逼她发狂的幻象?!
「凰此,是我。」男人轻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她瞪大眼,想也不想地呼了个巴掌过去。「放肆!」
来不及防备,男人硬是吃下这一巴掌。「……凰此,这是妳第二次动手打我,我警告妳,这最好是最后一次。」双掌压在床上,男人倾身逼近。
「你这个变态,敢亲我,我——」她坐起身,退进内墙,水眸毫不示弱地直瞪那人,却发现他的眼……「你、你……」
那邃远的黑眸,那不喜笑的眸,那一笑起来便温润如月华的瞳眸,这千年来,可还有如此相似的眼?
「终于等到妳了。」对方轻笑,眼里脸上满是爱怜。
冉凰此颤巍巍地探出双手,想触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我在这儿,凰此。」他主动抓住她,贴向自己的脸。
她张口欲言,唇色抖搐,欲言不能言,一口气梗在喉头,让她无法言语。
逆光中,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但她就是知道,她的心就是知道了,为他如此鼓噪激动着。
「凰此,是我,凤雏。」
她「啊」的一声,像抽尽了她体内强撑的一口气,轻扯他的手,他立即意会地将她搂进怀里,如此紧密牢固,她回搂得更用力,像是要再三确认似的,抚着他的背。
「呃……那个,请问,你们是什么时候感情变得那么好?」被晾在一旁很久的冉昭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冉凰此蓦地抬眼。「则影?!」
「什么则影?是昭颖,妳大哥!」冉昭颖没好气地怒斥。
「大哥?」她微瞇起眸,觉得脑袋非常紊乱。
她不是还在金雀皇朝吗?怎么会回到现代?而且这感觉,好像她才刚离开一下子而已?
「不是妳大哥是谁?」冉昭颖啐了声,清俊的眸来回看着眼前两人异常亲密的拥抱。「喂,妳羞不羞啊,抱这么紧?」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没理他,喃喃自问:「难道金雀皇朝只是一场梦?」
难道她根本没有穿越时空?可是,她也太会梦了吧,一梦梦过了三年?
还是,她死了,成了孤魂,或是疯了,看见幻境?
「不是梦,而是妳回来了。」凤雏软声解释。
「但是你……你不是之前那位凤先生吗?」她还是觉得很混乱。
「是啊,都是我,我比妳早到了一年,等了妳一年。」凤雏无视冉昭颖的存在,再度将她紧搂进怀。
「嗄?」时间轴真出了问题?
「我比妳早到一年,想尽办法融入现在的生活,想尽办法可以让两人再相见,岂料依旧改变不了历史,妳依旧进了那扇门。」凤雏附在她耳边,以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说。
他特地在门把上绑着黄丝带,要阻止她进入,岂料依旧妀变不了既定的历史。但也好,若她没穿越时空,他就不会存在于这个时代里了。
冉凰此听得懂他说的话,但太突然了,一时消化不了。「可是,我明明被你气到昏过去,为何醒来却会是在这里?」
「因为我带妳穿越时空啊。」
「可你怎会知道如何进入山壁里的宫殿?」她看见那山壁是乎整光滑的,完全看不出嵌门的痕迹,他怎么可能进得去?
「因为有高人替我指引了方向。」他笑得和煦。
「……高人?」
「对。」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子吗?」她笑着,却哭了。「我刚才还梦到我死了,你真的变成行尸走肉,疯了……」
那情景,好可怕、好可怕……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时间连结上了,我们都在这里,就在这里。」他吻着她的黑发,心终于安定,一年来惶惶然的等待,终于结束了。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悄悄话?」冉昭颖的头硬是穿到两人之间,很不客气地将两人架开。「凰此,妳踏进房内出来就被人下药啦?还有你,凤先生,你老是打探我妹的消息也就算了,现在还当着我的面搂我妹,就算我很欣赏你,我也不能允许你欺负我妹!」
冉凰此错愕地眨眨眼,才意会,对她而言,已过了三年,但对大哥而言,时间的流逝,只在门开门闭的瞬间。
大哥护在她面前,不善质问的模样,就好像是则影以下犯上怒斥自己主子,这画面,真的好绝……微偏眼,她果真瞧见她老公面有不耐地努力忍住脾气,见状,她不禁笑了。
「妳在笑什么?」冉昭颖不解地回头。
她笑而不语,眸直瞅着脸很臭的男人,眸中交绕的,是只有彼此才懂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