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美宝原本没规没矩的趴在桌边与慕容悠说话,这会儿听到皇上来了,连忙弹开身子退到角落去。
宇文琰步履生风地踏进殿中,尚德海便在内殿的门口止步了。
“在画什么?”他走到慕容悠身边。
慕容悠抬起头来朝他一笑。“画着玩的。”
他头戴白玉冠冕,身着明黄色龙袍,胸前和衣角的九龙腾云绣得栩栩如生,腰间扣白玉带,俊逸稳重,通身的气度叫人不敢逼视。
“这是——”宇文琰拿起图纸,看了之后面色一变,“蒙儿,你画的这是佛郎机铳的构造图?”
慕容悠见他神色有异,也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没细看过佛郎机铳,这个东西叫做鸟枪,我无师自通,自小便会画,时常画着玩。”
她弟弟喜欢看她画,她便画给弟弟看,有回她娘看到了,就跟宇文琰适才的反应一样,很是讶异的抢过去看了许久。
她娘说这东西叫做鸟枪,是某个叫做清朝的朝代才开始有的东西,很严肃的问她从哪里看来的,怎么会画?
得知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画之后,她娘便跟她说,以后鸟枪只能在家里画,若是被外人看见了会惹祸上身,所以千万不能在外头画,她一直牢牢地记着。
进宫后,她见过褚云剑几次,也见过他佩的佛郎机铳几次,心想那佛郎机铳跟她画的鸟枪大同小异,既然宫里有,她画也不足为奇了,不至于会惹祸上身吧,于是今天她心血来潮便画了。
看来她娘说的对,这东西不能在外头画,只能在家里画,否则会惹祸上身……宇文琰连眼底的笑意都敛起了,看来确实不妙。
“鸟枪?”宇文琰眯了眯眼睛。“既是无师自通,你怎么知道它叫鸟枪?”
慕容悠心里暗叫糟糕,恨不得咬下自己舌头,干么没事跟他介绍这叫鸟枪,果然是多说多错,出大纰漏了。
“算了,你不用说了。”宇文琰突然说道。
她在山里乡间长大,她爹又悬壶济世,病人里不乏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或许她正是在那些人之中得知这叫鸟枪的东西,他再逼问下去可就为难她了。
“不用说了?”慕容悠一楞,还没反应过来。“真的?”
宇文琰点了点头。“不用说。”
慕容悠简直想欢呼一声,不用说出鸟枪的来历,她着实松了口气,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说,若说是她娘告诉她的,万一他召来隋夫人询问怎么办?
如今他不再追问,真是太好了。
“不过,这图纸能否送给朕?”宇文琰直言道:“朕想拿给工部军器司打造看看,若能造出来,对咱们是一大助力,到时大云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什么敌人都不怕了。”
奉荣和褚云剑已追查到刺客之事确实和太后有关,青岚山庄的孟庄主和隋岳山有来往,而隋岳山和太后勾结,如此一来隋家军已不能为他所用,他的私兵不多,增加军备是当务之急也是最好的抗衡方法,若是能造出鸟枪他便更有胜算。
“皇上尽管拿去用吧,能帮上忙,我也很高兴。”只要不逼问她从哪里知道这鸟枪就行。
春景提了小木桶进来,一边道:“娘娘,晨起不是说腿酸吗?奴婢备了药草要给您泡泡脚。”
慕容悠很大声地说道:“皇上在呢!”
春景这才看到了圣颜,有些慌乱地道:“皇上恕罪,奴婢不知圣驾在此。”
“提进来吧。”宇文琰对慕容悠笑道:“有何干系?朕看着你泡脚,还能与你聊天,岂不美哉?”
春景小心地道:“不如奴婢也给皇上备个泡脚桶,皇上和娘娘一块儿泡可好?”
慕容悠抚掌笑道:“好啊好啊,这个主意甚好,皇上平时勤于国政,脚丫子是该放松一下。”
宇文琰哭笑不得地道:“朕勤于国政用的是脑子,怎么却要脚丫子来放松?”
慕容悠轻快地道:“皇上这就不懂了,这叫倒行逆施。”
宇文琰笑了出来,连春景、美宝都忍不住笑了。
随伺的小禄子心想,自从皇后娘娘住进凤仪宫,凤仪宫的笑声就没断过,连过去甚少有笑意的皇上都笑了好几回,着实神奇。
帝后两人在榻上坐好,小禄子为宇文琰除下靴袜,美宝为慕容悠脱下凤头红绸绣花鞋和袜子。
一般来说只要宇文琰在凤仪宫寝殿里,尚德海和小方子便不会跟进来服侍,出了凤仪宫他们才会跟着,而宇文琰在凤仪宫里需要人伺候的时候,小禄子总是狗腿的一马当先,就像此时便是。
“娘娘,您足底有三颗红痣耶,着实可爱极了!”美宝没规没矩的赞道,她也是会察言观色的,虽然圣驾在此,但皇上显然心情好,她乱说点话也没关系,有时还能逗皇上、娘娘开心哩。
啷!绿意原本要端茶给两位主子,茶杯直接从她手中摔落在地,而春景也是一脸震惊,望着慕容悠的眼神不可置信。
宇文琰将她们的反应看在眼里,肃容道:“都出去,春景、绿意留下,小禄子出去后将门带上,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几人都认为绿意粗心大意,居然在皇上面前打破茶杯,这下要被责罚了,于是忙不迭地领旨一溜烟的退下。
宇文琰神情一沉。“说吧,怎么回事?”
她们两人是隋雨蒙的贴身丫鬟,肯定从头到尾都知道慕容悠顶替隋雨蒙进宫一事,因此让隋雨莫领慕容敬夫妇进宫时,他压根没想过要瞒着她们进行。
“奴婢该死!”春景、绿意突然跪倒。
原本灵隐寺一事已够让她们不安了,再加上慕容夫妇进宫那日,她们俩知情,一直忐忑不安,以为皇上会审问她们,没想到皇上只令她们两人不许将慕容夫妇进宫之事告诉皇后而已,后来也一直风平浪静。
可如今,若要说明她们此时的震惊,就必须道出慕容姑娘是冒牌货一事,但没有侯爷和大爷的指示,此事又万万轮不到她们开口……
见她们犹豫,宇文琰脸上笼了一层阴霾,神色不善地挑着双眉。“朕在问你们怎么回事,没在问你们的罪,快说!不要让朕失去耐心。”
春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吞吞吐吐地道:“是……我家小姐的足底,也有和娘娘一样的三颗红痣……”
慕容悠看着跪着的春景、绿意,又看看面色沉沉的宇文琰,再听他们的对话,心里一个咯噔,震惊之下,不由得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什么我家小姐?难道……
他都知道了?知道她是冒牌皇后?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所以她昏迷醒来后,他才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是吗?是这样吗?
所以他才会给她那块免死玉牌,还告诉她,无论她犯了什么罪都不会降罪于她。
她心乱如麻,又往后退了几步。
她抬眸再度看着宇文琰和春景、绿意,心里仍旧毫无头绪。
他到底是如何得知的?有人告密吗?而隋雨蒙又为何和她在同一处有一样的痣?老天,这一切好混乱……
“你们也出去。”宇文琰没再问第二个问题。
春景、绿意还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两人垂头丧气的退下了。
寝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慕容悠手足无措的看着宇文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不敢开口。
她都不知道他知道了,还在他面前演隋雨蒙、演皇后,演得泰然自若,他心里不知会有多厌恶她。
想到这里,她一瞬间从头皮麻到了脚底心。
“你过来。”宇文琰弯了弯嘴角。
她一顿,惴惴不安地走过去,走得极慢,感觉到脚步沉如灌铅,双眸心虚的直往下掉。
他是不是要扬手给她重重一巴掌?
带着不安走过去,没想到他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低头亲了她一下。
她楞住了,瞠大眼睛不敢动,连眼也不敢眨,耳畔一阵令她酥麻的热风掠过,便听到他轻柔说道:“小悠,朕终于能这样唤你了。”
这话是、是什么意思?她愕然的看着他,心头滚烫,有些迷糊,还结结巴巴了起来,“你、你、你不气我吗?”
他连她的名字都知道,他还知道了什么?
“爱你都来不及,何气之有?”宇文琰下巴搁在她香肩上。“你不是隋雨蒙,朕求之不得。”
慕容悠只知隋雨蒙抗婚跳河,却不知道她心有所属,所以不明白他的意思,看到他的双唇过来,她自然闭上眼迎接他的吻,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他知道了一切却不怪她,还吻她,这太奇怪了,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他的舌头在她口内一阵乱扫,但一个吻还是不够,宇文琰把她压进了榻里,胡乱解着她的衣物。
他要得急切,她的心跳重如擂鼓,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很快便在他熟练的抚弄下酸软无力。
她紧紧搂着他的腰,任由他的热烫之处一点一点推进,最终在她身上驰骋起来。
她也不想问他何时知道了,他是皇上,总是无所不知的,天子脚下发生的事情自然掌握在他手里。
反正他知道了,但他不怪罪她,还是一样的爱她,这就够了,她娘常说的,难得糊涂。
宇文琰也没打算说因为她和封擎的反应才令他起疑,事关隋雨蒙的清誉,他说不得,就算日后她会得知那也一定是从旁人口中得知,绝不会是他。
云收雨散之后,宇文琰把她抱到了床上,清理了两人,不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她交颈而眠。
“虽然朕也很想这么搂着你睡去,不过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弄个清楚,而且今夜就要弄清楚。”宇文琰炯亮目光望着她。
慕容悠拥着丝绣被。“你是说我与隋雨蒙一样的红痣吗?”
“很可疑,不是吗?”宇文琰捏了捏她下巴。“加上你与隋雨蒙长得一模一样,这在在的一切都令人不得不产生联想。”
慕容悠听了朱唇微扬。“是很可疑,不过我曾戏谑的问过隋雨莫,隋夫人是否生了双胞胎,他很肯定的说隋夫人只生了他和隋雨蒙两个孩子,所以我不可能是隋夫人所生。”
宇文琰眉一挑。“也可能你和隋雨蒙是你娘所生?隋雨蒙其实是被隋家给收养?”
见宇文琰丝毫没有放弃把她和隋雨蒙联结在一起的意思,莫容悠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真相。
她整整神色,抿了抿唇,这才郑重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我娘所生,所以隋雨蒙更不可能是我娘所生。”
宇文琰一愣。“你——不是你娘所生?”
慕容悠很慢地点了头。
宇文琰被她这话雷得不轻,忙问:“那么,你是何人所生?”
慕容悠摇头。“我也不清楚。”
宇文琰眯眼看着她。“不清楚?”
“这事要从我娘说起。”慕容悠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