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枫叶饭店二十六楼会议室里,以大器手法落成的玻璃帷幕环绕,采用最高科技环保材质装潢,冷色调漆底朝周围延伸出宽敞的空间感,兼顾时尚与实用性的动线设计,出自空间设计名师之手,自然不同凡响。
格调讲究的会议室里,意大利名匠手工铸造的精致马鞍桌椅静静伫立,芥茉黄缝线踩过暗褐色高级皮革,迷人的油亮光泽浑然天成,高椅背的主席位子正坐着身穿铁灰色亚曼尼西服、一脸不苟言笑的男人,俊朗的五官深刻分化他精细的脸庞,那比任何女人都还紧致的肌肤与生俱来,活似希腊神话里出走的雕像,那番俊美相貌不仅女人见了立刻倾心,连男人看了也不禁意乱情迷犯下短暂心神迷失的可能性。
“统合以上,要合并西亚饭店必须多出一成预算,不然他们董事会不肯释出股权,这是最后谈定的条件了。”
何经理做完报告,还来不及盖上笔盖,便听见那外表俊文儒雅、声音冷如硬铁的男人已做下决策──
“西亚饭店的合并案暂时取消。”
众人吃惊。
“可是我们前置作业所投入的资金……”
“一开始是以票券方式投资,转卖其他有兴趣合并西亚饭店的公司不是难事。”所有问题丢到他面前都似能自行解决,当众人正以为席隐叶对合并案失去兴趣之际,只见他轻扯唇瓣,冷笑道:“但谁会比我们的条件更能满足西亚饭店那些董事们的胃口呢?”
合并、收购的手法不少,要玩花样,他席隐叶更胜一筹!
枫叶集团是扬名国际的大企业,横跨海内外百余间的金融机构和遍布全球的五星级饭店,总资产高达百亿美元,俨然成为亚洲的经济指标。
一手撑起枫叶王国的商业钜子──席莲灯──已逾古稀之年,他的独生子在三十岁那年与妻子双双于意外中猝死,仅留下年幼的一对兄弟,在悲恸之余,他只好将全部的心力寄诸在两个孙子身上,似乎唯有尽心尽力地栽培两个孙子,才能弥补丧子之痛,让他的人生更无憾。
身为枫叶集团接班人之一的席家二少爷──席隐叶──个性自信果决,向来容光焕发,神采俊逸慑人,经商手腕卓越,目标明确的自信心,造就非凡傲人的成果,无怪乎董事会常言,幸亏枫叶集团的饭店企业有二少爷主持,才能日渐茁壮、生根,并且枝叶繁密,遍及世界。
每次的决策都不例外,最后总是成功落下。
“李经理。”话锋一转,席隐叶将目光带到人事部经理身上,吩咐道:“立刻结算何经理的年资,该给的遣散费,一毛都别少。”
“嗄?”何经理一脸惊骇,紧张地抢白道:“为什么要结算我的年资?不会因为我没谈成西亚饭店的案子就资遣我吧?”
“能力不足,在所难免,何况何经理的能力可是在众人之上……”席隐叶的目光回到惴惴不安的何经理身上,倏地锐利起来,“台面上的案子谈不拢,台面下收回扣的细节却能顾全,为了提高自己得利,甚至联合外界剥削公司资产,这种精明的能力不符本公司需要,还请另谋高就。”
简洁利落的言语像连环巴掌,何经理当场挨得无声无息,众人噤若寒蝉,纵使私交甚笃,也不敢开口帮腔。
会议结束,黎特助递上行程表,逐一报告,最后重点落在明天晚上,“明天晚上八点,任小姐在十二楼设生日晚宴,邀请席总务必参加。”
任以倩是香港人,外表出色,穿着打扮非常有品味,是当今一线女星。她非常懂得因公之便,在台湾宣传活动时,一定顺势入住席隐叶所经营的枫叶饭店,意图明显。
任以倩人气高,非常有宣传效果,席隐叶向来不沾花边新闻,但是他尊重任以倩在演艺圈的知名度,只要不涉及个人隐私,他可以沉默应对外界的消费,只是最近任以倩的动作似乎大了起来,不禁让他厌烦。
“你去挑选礼物,明晚准时送过去。”
“是。”
席隐叶抬头望向玻璃帷幕外的蓝天,晴朗无云,这么好的天气一直窝在工作堆里实在可惜了。
恰巧桌上手机震动,他看来电显示着“雷同浩”三个字,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交代身旁黎特助,“下午两点的国际商务视讯会议,请刘经理开会。”
“是。”
说完,席隐叶起身,接起无声震动,却仿佛显得十分暴躁的手机,大方迈步走出会议室。
“刚开完会,老地方见……”
位于东区小巷弄的咖啡馆里,店门口种植一株小叶榄仁树,恰巧遮去午后西照的阳光,那金色光芒从叶缝间筛落,映照在透明玻璃窗上,像几抹轻跳的音符,充满多变的姿态。
席隐叶爱这家咖啡馆的隐密性,他迷上的不是充满整间店里的咖啡香,而是没有人关注打扰的惬意空间。
但是今天气氛不同,他的好友雷同浩虽然意气风发地当上执导的位置,拍出的每部戏年年得奖,可是性情却愈来愈古怪,雷同浩讲求的意境愈来愈高,飘渺虚无,虽然是名气如日中天的新锐导演,但是难搞恶名不胫而走,只有他这个大学同学兼死党可以暂时安慰他了。
“我只是要求换角,怎知那三八给我当场泪洒摄影棚,还在各大媒体记者面前污蔑我求爱不成,公报私仇,我真是……”雷同浩飙骂一串脏话,随后将冰咖啡一饮而尽,简直当酒喝。
席隐叶性情冷静,听闻好友最近绯闻缠身,也忍不住莞尔。朱玲玲可是得过好几届金钟奖影后的女演员,怎能受得了被临时换角的屈辱?她这一招出得又凶又猛,真是够绝了。
“你不该得罪她,再怎么说,她在这一行也算是你的前辈。”
“前辈?那三八今年二十八岁,足足比我小六岁!我当她前辈?呿!”雷同浩一脸不以为然。
“但她是童星出身,十岁开始演戏出道,得奖无数,这累积了将近二十年的知名度,你好歹尊重一下。”
雷同浩招来服务生,又点了一杯冰摩卡,习惯性拿出烟盒,却想起室内不能吸烟又放下,不难看出他整个人被那一线女星大摆一道很挫败,坐立不安。
雷同浩不断抡拳想揍人,尤其在提到“朱玲玲”三个字的同时,额角青筋爆突,好不吓人。
“我也是为她好,这部戏要从女主角高中时期开始拍摄,她都快三十岁了,怎么诠释得好一脸稚嫩的高中女学生?所谓的换角,也只是找一个年轻女演员来演高中时期这一段,她那么计较,跟三八有什么两样?”
席隐叶又笑,“你这么不会说话,肯定是你言语间出了毛病。”
“欸!你这大企业家这样糗我?”雷同浩用手爬过头发,大叹,“我以为当导演,就算熬出头,没想到遇到大明星,还是被矮了一截。看着吧!我偏要拍新人,我的片不需要那些大明星光环来加持!”
这点席隐叶对雷同浩倒是很有信心,雷同浩的才华有目共睹,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当雷同浩的赞助商。
“明天我就展开选角,硬要气死那三八……”
雷同浩说话的同时,席隐叶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瞟到雷同浩身后那桌的客人,有对男女似乎为了什么而争执不下,气氛正僵。
那男人体魄不错,但是长相普通,实在配不上他身旁清秀的女子。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鼻梁小挺,唇色粉嫩,自然得像是没有妆点,那张小脸似乎比他的手掌还小,不用近看都能为她细致白皙的肌肤惊赞。与其说她清秀,不如形容她灵气生动更为贴切。
这美丽出色的女子很轻易地攫住他的目光──
男子轻微的与她拉扯着,神情着急,仿佛害怕失去什么,而那女子的语气虽然激动,但是声音柔细甜美,居然意外地悦耳!
“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分手!”
“你不要这样,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不管是你还是你的家人,我都会好好照顾。”男子信誓旦旦承诺着。
“我不想拖累你!”她态度坚决,“我妈真的病得很重,随着病情严重,需要的用药也愈来愈贵,我快不能负荷了。”
“有我在。”
“不。”她一脸感谢他的好意,“这是我自己的责任,不能仰赖你。为了让她安心养病,我必须更努力工作。我打算再找份打工,这样一忙之后,我们可能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像你这么好的人,我不想耽误你。”
“说什么耽误!你是我女朋友,仰赖我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有困难,我怎么可能置身事外?你不用再另外工作,钱的部分我会负担,这时候你应该把时间用来陪伴你妈才对。”
“你……”实在太感动了,男子情真意切的言词,听得女人忍不住捂嘴低啜。
“我身上有钱,你先拿去急用。”说着,男子立刻翻出皮夹掏出几张千元大钞塞进女子手里。
席隐叶沉默地看着他们,明明雷同浩在他眼前说得口沫横飞,但是他听见的却是那女子所说的一字一句,每句话都清晰入耳。
“只要我能得到认同,一次就让她……欸!发呆呀?”雷同浩骂得正起劲,却发现席隐叶没在听,很不专心喔!
雷同浩皱着鼻子在他面前嗅了嗅。
席隐叶不解地问道:“你做什么?”
“我闻到……不对劲的味道。”雷同浩故弄玄虚地道:“很少见你这样分心,怎么,心里有人呀?”
“你没头没尾在说什么?这样神经兮兮,看来被朱玲玲影响得很深。”席隐叶四两拨千金地说。
“又提那三八!厚!我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那三八的名字!她简直是妖女转世,不可理喻……”
席隐叶动点头脑,便成功地转移雷同浩的注意力──雷同浩情绪高张,骂个不停。
雷同浩本来不想这么计较,但是一想起朱玲玲在各大媒体前狠捅他这一刀,他就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发抖,理智怎么写都不知道了。
席隐叶端起咖啡轻啜,不着痕迹地将注意力放回那对男女身上,见她握紧手中的钞票,原本激动的情绪更加激动,她一脸感激地拥抱那个男人──
已经名花有主了?
不知为何,这样的想法让他心里漾起一丝可惜的感觉,虽然那感觉很淡,却让他惦记许久……
小周末夜,夜店里烟雾弥漫,杯影交错,音乐放肆,笑声交织,空气中掺杂兴奋不安的因子,许多情绪在这样的氛围推使下,容易失控,容易倾巢而出,最真实也最虚伪,都有可能在这样的空间里结合。
“哇!小美太强了!随随便便就八千元入袋欸!”一头波浪长鬈发的黄慈雯瞪着手中八张千元大钞,笑得阖不拢嘴。
“我拚了一星期的业绩奖金可能都没这么多呢!”身为化妆品专柜小姐的柯宇柔又笑又叹,“如果你那骗男人的本事拿来当柜姐,业绩一定一飞冲天吧?厉害,太厉害了!”
姚子美坐在深红色沙发里端详着自己的指甲,听着好友们几近尖叫的笑声,她的心情仍然很空,但是有这两个好姊妹陪伴着,感觉空虚的心灵多少能被填补什么进去。
“今晚尽管喝,玩不够,我们再续摊,统统算我的。”姚子美一双慧黠的眸子锁在含笑的眼眶里,覆额的厚刘海下,有一副姣好的五官,白里透红的肌肤,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妆品点缀。
“好呀好呀!”黄慈雯第一个举双手赞成,立刻亲吻手中现钞外加欢呼,献上她对金钱的最高敬意。
见状,姚子美笑了。
她和黄慈雯是国小、国中死党,黄慈雯自幼家境贫寒,生性喜好物欲,虽然一副拜金女的模样,但是她知道黄慈雯心地有多善良。当初在她闯祸被逐出家门后,只有黄慈雯陪伴着她,义气相挺收留她,甚至用打工赚来的钱赞助她读完高中,充当她心灵的慰藉。尽管黄慈雯表现出嗜钱的嘴脸,她也觉得可爱,无伤大雅。
“不行。”柯宇柔抢走黄慈雯手中八张现钞,原数塞到姚子美手中。
“拜托!你又来了。”黄慈雯率先发难出声,白了柯宇柔一眼,迳自端起桌上的调酒靠上沙发软背啜饮着,“柯老师!这么快乐的气氛,你不要出现好吗?快退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