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出事,而且是出大事了。
才二十一岁的齐藤浅羽这次一回日本,就在机场附近发生了车祸意外,紧急送往医院后虽然外伤都无大碍,却始终没有醒过来,名医也束手无策,百般无奈之下才求神问卜,说是他的魂魄让缠了几世的鬼给拉了去,得娶到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进门为他祈求七天七夜,方能将他的魂魄给赎回来。
舞家大厅里,气氛沉闷不已,舞妈一直看着舞爸,舞爸则始终板着脸低着头,一语不发。
坐在对面的除了齐藤泷一,还有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年轻人,是他的特助高桥步。在这里,高桥步可以说是最能置身事外的人,但身为老爷子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这事又关乎到少爷的未来,他的神经也是一直处在紧绷状态。
“舞先生、舞太太,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不合理,毕竟冬末才十八岁,要她现在就嫁来我们家,而且又是在这种现况不明的情况下嫁过来,的确是很为难你们,可是请体谅我怜爱爱子的心情,原谅我不得不向两位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真的很抱歉——”
“齐藤先生,您别再说了,我实在无法同意这种事。”就算他再同情人家的儿子,也不能把自家女儿就这样嫁过去啊。
“舞先生,请您帮帮忙好吗?何况爱子和令嫒是两情相悦,就算不是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以后两个人也是要结婚的,我们只是把婚事提早个几年——”
“如果她嫁过去,你儿子一样没有醒过来呢?”舞爸再一次打断他。“这种巫言巫语也不能尽信之,不是吗?那我岂不赔了我独生女的一生?”
“不会的,舞先生,先不说这事最后成是不成,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舞家不只对我儿有救命之恩,我齐藤一定涌泉以报,冬末和浅羽也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必天人两隔。若不成……那也是我儿的命啊,齐藤家定不会把冬末困住,甚至会把本来要给浅羽的那一份资产全数转给冬末,并马上放她自由,关于她曾经入我齐藤家一事,我以人格发誓,保证不对外人言,冬末一样可以回到她原来的生活,什么事都不会改变的。”
这一段话,齐藤泷一完全展现了他莫大的诚意与真心,关于这点,舞家夫妇自然感受得出来。而且这样听起来,冬末若真的嫁过去,对她而言也没有任何损失,不管是成是败,她都将变成一个小富婆或富家少奶奶。
话再说回来,要不是齐藤家的少爷发生意外而昏迷不醒,他家冬末能不能进齐藤家的门都是个未知数呢,毕竟是高攀了人家。
只是,要他们两夫妇在明知对方可能永远昏迷不醒的情况下,把女儿嫁去冲喜,救得活也就罢了,若是没救活,岂不更遭罪呢?
“这事,让我们再想想吧。”舞爸轻叹了一口气。“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决定的事,请给我们一点时间考虑。”
“这是自然。”齐藤泷一站起身,深深地朝他们一鞠躬。“我先代我儿子谢谢你们,我明天再过来拜访吧,希望明天可以听到好消息——”
“不必等明天了,我愿意嫁!”不知在角落听了多久的舞冬末,一脸苍白地走出来,唇角还淡淡挂着笑。
“冬末!”舞妈情急叫了一声。“你怎么可以?这事爸爸妈妈会再讨论看看,你进去——”
“妈,就算只有一丝丝的希望,我也要赌一赌,赌他不会这样轻易丢下我一个人离开!”说着,舞冬末朝父母跪了下去。“他说过我是他认定的妻子,所以我要嫁,非嫁不可,而且我相信他会活过来的。爸,妈,请原谅女儿不孝。”
头发已经斑白的齐藤泷一闻言,感动地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一双犀利的眼睛很快地将她打量了一次,看见挂在她胸前的那条玫瑰花项链,微微一愣后才笑道:“你就是冬末?”
“是的,伯父。”
齐藤泷一笑咪咪地直点头。“真的是个好孩子,很可惜我们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见面,我替浅羽谢谢你,也代齐藤家谢谢你,你对我们齐藤家的恩惠,我齐藤泷一永远不会忘记的。”
舞冬末摇着头,想笑,却止不住眼角的泪。“不要这么说,伯父,就算你不让我嫁,我也会赖着要嫁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齐藤泷一满是笑意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明伤心难过地掉着泪,却还想着要活络气氛的女孩,她看起来阳光爽朗,却又高贵而无畏,的确讨人喜欢。
舞爸和舞妈两人对望而无言,虽然不是很愿意自己悉心呵护的女儿,就这样不知未来地嫁过去,但他们也说不出要阻止女儿的话来,毕竟是一个希望,若他们今日不让她嫁,她可能一生都要活在悔恨里,恨她自己,也恨他们。
说来说去,这是个无解的题呵。
两夫妻看着泪涟涟的女儿,心疼又心怜,在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
送走齐藤泷一和他的助理,舞冬末再次朝父母跪了下去。
“爸爸妈妈,请原谅女儿不孝,没有经过你们同意就决定要嫁人,而且还是嫁给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我知道我很任性,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我可能没法子再面对自己,就算只有一丝丝的希望,我也要去做。请你们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女儿都将自己承担,不会再让爸妈为女儿操心,这是女儿对你们的承诺,希望爸妈可以成全女儿这个心愿。”
两个老的被女儿这样一跪一说,眼眶都红了。
能说不吗?
天底下有哪个父母可以赢过儿女的?再怎么硬气也只不过是华丽的武装,到最后都是无济于事的。
舞爸叹了一口气。“你要嫁便嫁吧,但你要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以后有事不要回来哭鼻子就好。”
说完,摇摇头转身回房去了。
舞妈走过去紧紧抱住女儿,不舍的泪都流了出来。“你这傻丫头,现在人家求你当然对你好,要是那个人不醒……”
“会的!我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的!”她不想去想那个万一,她只要相信她所相信的。
他爱她呵,怎么舍得离开她?
说什么,她都要把他从鬼神那边抢回来……
婚礼,秘密而低调,就办在齐藤家的大宅院里,没有公告周知,也没有宴客外人。
虽在京都成亲,行的却是中国古式婚礼,新娘一身红衣披盖头,新郎也是一身红衣结喜花,在大厅的观礼及参与者,除了齐藤泷一和舞冬末的父母,还有高桥步和一名白胡子巫师,就只剩新郎和新娘了。
真正的新郎齐藤浅羽因昏迷不醒,所以身穿红衣地躺在新房的床上,代替他迎娶新娘进门的是他的双胞胎哥哥齐藤英树,两人的脸孔几乎一模一样,病床上的浅羽瘦些,今天代替新郎官迎新娘过门的英树则高大英气,冷峻非常。
虽然知道代替浅羽娶她进门的人是他的双胞胎大哥齐藤英树,可从头到尾,舞冬未都还没亲眼看过这个大哥,而这个大哥听说就是个冷得话不多的人,她自然也没期待过他会对她有多和善亲切了,一直到拜堂完毕他把她送进新房,亲自替她揭了盖头,她才亲眼见识到所谓的双胞胎究竟可以像到什么程度。
他根本就是浅羽……
如果,她不是亲眼看到浅羽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话,她铁定会把眼前这个男人当成是她的浅羽,就算他说一百个不是,她也绝计不会信的。
舞冬末看着他热泪盈眶,一时之间情绪完全无法平复下来。
齐藤英树则半挑起一边的眉,冷冷地睇着她,忍不住提醒道:“我不是浅羽,弟妹。”
“我知道,可是你们真的太像了。”话一出口,泪就跟着掉下来。“对不起,我只是有点难过,不,是很难过,真的对不起……”
昨天,当她来到日本,亲眼看见前阵子还跟她有说有笑的浅羽,此刻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时,那泪也是一发不可收拾。
已经知道的事实,跟亲眼见到的感觉毕竟还是不一样,想到本来好好的浅羽,老爱对她笑的浅羽,温柔又聪明的浅羽,如今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她就好难受好难受。
“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是他们齐藤家该跟她说对不起。齐藤英树的眸光一黯,淡道:“浅羽如果知道你这么爱他,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嗯。”舞冬末点点头又点点头,冲着他一笑,伸手抹去泪,再度振奋了起来。“我也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的,只要我舞冬末出马,一定搞得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