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莹霜到这里,肯定要把这里的花拔光。好香,真的好香,娑罗,我能用这些来泡澡吗?」即使白晳的脸蛋左右各贴上一块白纱,依然不影响凌依莎活泼的本性。
经过半个月休养,她已能下地,一能自由行动,她立刻坐不住的四处探险。
听见她的问话,神情冷漠的娑罗淡淡道:「妳现在还不能沐浴。」同样是双十年华的女子,相较于凌依莎的开朗热情,娑罗便显得太内敛阴沉。
「哎,伤口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她都快臭掉了。
正当她一脸不高兴地撇嘴峙,身形挺拔的男人缓步走来。
「殿下。」娑罗跪地行礼。
「退下。」
娑罗旋即转身退出金霄殿后院。
「站那么远干么?」扯掉腰间悬着的重剑,宇文浩腾眉峰一展,看向站在几步之外的凌依莎。
「我觉得自己好臭。」她抱怨地道。
「过来!」他不在乎的向她招手。
「不要。」
「妳现在不过来,下次妳再吵着要见回春楼的人,就别怪我拒绝了。」他竟然放下城的人进宫探视她,要在以往,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做这种事。
「哼。」凌依莎嘟嘴跺脚,还是慢慢靠了过去。「你嫌我麻烦,不如早早让我回家。」
在她卧床养病期间,他寸步不离的照顾已使两人之间更加亲密,只差没人说破这暧昧的关系罢了。
「本太子不许。」
「霸道!宫里是很好啊,可是我想娘了,前几日她进宫来看我,都是哭着回去的。」
「妳迟早要离开回春楼的。」
「你……」他的言下之意让她红了脸。
宇文浩腾看着她羞红的双颊,那纯真娇羞的模样,不断撩拨着他情火沸腾的胸口。
「御厨们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他们还答应给我做卤蛋哦……我来帮你。」被他灼热视线弄得害羞不已的凌依莎转移话题闲聊着,却见他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修长的手指正解着黑袍领口的绊扣,却怎么解也解不开。
她纤细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很自然地接过了他的工作,他觉得被碰到的地方彷佛起了火,他的呼吸声变沉,深邃的目光染上一层浓浓的情欲。
「好了,解开了!」一抬头,他热辣的目光便落入她眼底,她心一颤,手忙脚乱地退开。
暧昧的氛围持续着,他与她都打从心底渴望着对方。
「月亮耶,今夜的月亮好温柔。」她先受不了的转开视线、没话找话。
暗蓝色的夜空中布满繁星,天上一轮弯月格外显眼。
「妳告诉我妳不是海极人,也不是虎国的人,那妳的家乡有月亮吗?」宇文浩腾仰头望着月亮问道。
「有,跟这里的月亮一样美。」自然景观是她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事物。
「有宫殿吗?」
「没有,可是有霓虹,有高楼大厦。」
「那一定是个很遥远的地方。」虽然他不知道霓虹是什么,但他知道她的家乡一定是在很不容易到达的地方。
「非常远,如果不借助一些特定的时段,是回不去的。」她这么猜想,感觉自己是时空中的流浪儿。
锐利的鹰眸在月光下闪动,宇文浩腾沉吟,似乎听出她思乡的情怀。
「今晚你不用再忙朝政了吧?」纤手轻轻抚着他的领口,她还是忍不住问道。见他镇日忙碌,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她就忍不住担心及心疼。
他抬起头,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自从我伤好之后,就没见你好好休息过,你不累吗?」
听出她话里的关心,性感的唇微微勾起。
「我算过了,你整整有三天没回来就寝,太监宫女们也这么说。」她比着数字,很严肃地说道。
「睡不着,也不能睡。」照顾她的伤势,已经严重耽误了该处理的政事,而定国公与藤王府都虎视脱脱地注意着他,随时准备伺机报服,他不能掉以轻心。
「是手臂还痛吗?都怪我啦。」她仍耿耿于怀自己在无意识时伤了他,也不舍见他废寝忘食,并为他的健康担心不已。
「无妨,早不碍事了。」他躲开她伸来的手,藏好自己臂上的伤,他不要她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见他躲,她也就不再强人所难,俏皮地说道:「在我家乡那里,睡不着时大人都会讲童话来听。」
「我不是小孩。」温柔的表情尽失,俊颜微黑。
「好嘛好嘛,人家又没拿你当小孩,那我们交换条件,我讲童话给你听,你听完就要乖乖睡觉,不准再熬夜做事了。」
「哼。」
「讲『灰姑娘』好了。」她清清嗓子,开始生动的说着浪漫的童话故事。
听完故事后,海极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挑眉问道:「这个灰姑娘心机险恶,故意留下玻璃鞋,告诉王子她的下落,甚至还让王子带着鞋满城找她,好狡诈的一步棋。」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气得差点没跳起来。
「只有一心想得到男人眷顾的女人才会这么做。」
「是你想太多啦!」好好的童话故事,被他说得这么现实功利。
「算了,与其说故事助我安眠,不如唱首小曲给我听。」见她气得转身想走,他只好不再争论。
「小女子不是大街上卖唱的,唱不出那么多逗太子殿下开心的曲儿。」她鼓起贴着白纱的脸颊,不满地瞪他。
他为她的话哑然失笑,她真令人着迷。
「既然这样,那本太子只好去兵部继续处理公务,反正今夜无眠。」他拿起重剑,佯装重新系上,接着甩袖往外走。
凌依莎气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但还是开口唱了──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她天生就有一副纯净空灵的好嗓音,再加上被学姊拉入合唱团,更练就了演唱的功,那幽幽的歌声随飞飘荡,醉了天地,更醉了他的心。
唱完小曲后,她原本清亮的眼神逐渐转为羞赧,不敢看他,更怕他已从曲子里听出她的心意。
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她的身影,宇文浩腾看着依莎的眼睛越发幽暗。
「怎么了?」她不自在地问道。
甫一出声,她便整个人落入一具宽大温暖的怀抱,瞬间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一丝凄风苦雨侵袭。
「浩腾?」他的怀抱不停在收紧,她觉得痛,整个人彷佛快被嵌入他的身体。
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小巧的唇即被深深的吻住。
这个热情的吻几乎夺去她的呼吸,她只能任他灵活的舌进入,震惊过后,他熟悉温暖的阳刚气息熏醉了她的心。
她软若棉絮的被他吻着,整个身子无力的依偎在他怀里,他吻了她许久,直到她双颊飞起暗红,困难不已的娇喘连连,他才放开她。
「为什么突然……」刚才他还在听她唱曲,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大野狼?
「妳不喜欢吗?」他亲昵诱惑的问着她,一个吻虽不足以浇息他的欲望,却足以令他平静一些。只有吻着她、紧拥着她,他才能安抚心底强烈的渴望。
「你……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他直接的问话让她再度羞红了脸,非常不好意思地问。
「怎么会快,」他神色迷人地笑着,蛊惑地道:「再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
「嗄?!你胡说!」
「妳真的忘了吗?在采薇阁的那夜。」
他的话勾起了她模糊不清的回忆,那夜也有月亮、有酒,有浓得散不开的雾气。
还有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她记得他亲吻她,褪去她的衣衫,与她既亲密又火热的饮酒;在池边,她握紧他的大手,他给她沉默的安慰。
逐渐清晰的回忆让她的双眼越瞪越大,在下一秒霍地弹起来。
「你……有没有和我……」被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绮丽记忆全数回笼,可细节部分她还是记不清楚。
「我倒希望那夜我已拥有了妳。」他幽幽喟叹。若那夜有了结果,他们就不用兜这个大圈子了。
「色狼!」凌依莎捧着脸,不好意思地跳远。
「那一夜,某个如狼似虎的姑娘也很渴望本太子。」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好似咒语烙进她的心坎里。
「我不要听。」她娇嗔着想逃。
「妳害怕听,我就再做一遍好了。」见她越跑越远,宇文浩腾坏心的不放过她,直追在她身后。
「不许过来,娑罗救命啊!」
两人追逐着跑进金霄殿,空气中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
半月之后,凌依莎伤愈,正如太医所说,伤处涂抹上玉果汁液,不但没有留下一点疤痕,就连脸上的皮肤也比以前更光滑。
不过,伤愈也代表宇文浩腾要遵照自己的诺言送她返回回春楼。
「太好了!娘知道我回去,一定很开心。」还没上软轿,她就开心的低嚷。
身着玄衣的宇文浩腾发束得一丝不乱,浑身冷气逼人,表情更是阴沉得吓人。他根本就不想放她离开!
太监挑开轿帘,脸色难看的宇文浩腾率先坐进去。
「嗯?那我要坐哪一顶轿子?」宽阔的殿前广场上,她没看到第二顶轿子。
「上来。」他沉沉的低音响起。
瞄了下周围的人,凌依莎硬着头皮迈进轿内,绣着团龙的黄色轿帘缓缓放下,轿子虽然不算小,但像这样和他一起坐在里面,她却紧张得心跳如鼓,深刻的感受到宇文浩腾的男子气息。
「不想放妳走,我一刻看不到妳就会不舒服。」宇文浩腾黑着脸,这一个多月来的朝夕相处,让他很难去适应她不在身边的日子。
凌依莎心中一甜,眼眸里有掩不住的喜悦,她可爱地斜着眼睛偷瞄他。「太子爷,你知不知道在我的家乡,男女都是要约会的哦?」
「约会?」他的眼中写满疑问。
「嗯,一般是男生先约女生,也有女生约男生的啦,但我还是觉得应该是男生约女生。」
有些词很生僻,他还不能完全了解,但她的意思,聪明如他也能领会。
「约会的时候,男生会送花给女生唷!」她心神向往的描述着她那个时代的男女约会细节,有些遗憾没有体验过这些经验。
「这也是妳家乡的习俗?」
「嗯!」她眼露希冀,满脑子幻想着两人在现代约会的样子。
傍晚,是因春楼最热闹也最忙碌的时刻,宾客盈门,人声鼎沸。
在这个当口,芸妈妈才发现楼中的存酒仅剩下一坛而已,根本不足以应付晚上的生意。凌依莎闲来无事,想想夜里的生意她几乎帮不上忙,便自告奋勇接下买酒的重任,带着两个身体健壮的老妈子到城门附近的酒坊买酒。
偏巧常年与回春楼合作的酒坊东主有喜,停业两天,她们只好至另一家购酒。
「店家,我要一车竹叶青,一车花雕。」随意选择了一处最近的酒坊,凌依莎朝店家喊道。
店主是个中年汉子,他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一下身形娇小的凌依莎,低沉地道:「没有竹叶青,只有花雕。」
她为难地看看天色,在来去之间夜幕已逐渐低垂,两旁的店家都燃起烛火。
「那就两车花雕吧。」再晚就会耽误生意,她很快做了决定。
店主闻言便指挥店中伙计帮忙抬酒装车。
其中一个个头矮小的伙计搬着一大坛酒,正要搬上车时,忽闻匡当闷响,一个酒坛滑落到地面,碎成三块,顿时比酒液浓稠、味道刺鼻的褐色液体洒了一地。
「你这没用的蠢猪,给我进去!」店主见东西洒出来,神色大变,凶狠地骂着那个伙计。
那小伙计抱头鼠窜,跌跌撞撞地进了后堂。
「莎小姐,那不是酒,是生火取暖用的硝油。」眼尖的老妈子不动声色地拉拉凌依莎的衣角,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
「小姐,这家酒坊不太可靠。」另一个老妈子也神色犹疑的提醒她。
「一会妳们都打开封条检查。」她谨慎地说道。
见两人点头,凌依莎忽然抱住小腹,皱起小脸哼叫,「呀!我肚子好痛。」
「莎小姐怎么了?」
「我、我内急。」她佯装羞怯地低头。
「店家,我家小姐内急,借你家茅房一用。」上了年纪的老妈子无所避讳地大声叫着,霎时所有人都知道凌依莎要上茅房。
店主愣了愣,待在原地没出声。
「店家,失礼了,我忍不住了。」她红着脸,像火烧屁股似地跑进店内。
「小姐,茅厕在那边。」店主这才回过神来,扬声说道。
「多谢店家。」当她确认自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时,立即直起身子,摄手摄脚地转向后堂,浓烈的酒气引她来到仓库。
「今晚有正事,别喝了。」
她听见仓库隔间有人喝斥,一惊,连忙矮下身子,藏进暗处。
「误不了事的,龙极宫……」后面是一串咕哝声,她听不清楚。
凌依莎屏住呼吸,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此时宇文浩腾正在龙极宫进行一年一度的斋戒,难道这些人……
事关宇文浩腾,她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再顾不得许多,摄手摄脚地进入仓库,决定找到答案。她拍开堆放在门口的几坛酒的封泥,浓郁的酒香飘出,并无任何异状。
为何那坛酒里有硝油?凌依莎带着满腹疑问出了仓库,不在意地乱瞄,霍然发现仓库外不远处停着一辆木板车,车上也装满了酒坛,她不以为意的准备举步离开,没想到移步时踢到一只脚,她大惊失色,措住嘴巴跳了起来,差一点就惊动仓库里的人。
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廊道上的灯火随风飘舞,忽暗忽明,她凝神细看,努力辨认,正是刚才失手打破酒坛的小伙计。
他瞪着死鱼般的眼睛,眼角和嘴角都流着鲜血,显然被人灭了口。
凌依莎脸色刷白,猛然跳起,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店门口。
「莎小姐?没事了吧?」老妈子连忙迎上前来。
「没事没事,我好多了。」她感觉到一道阴森凶残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瞄着她,令她不敢多说什么。
「莎小姐,酒都齐了,我们回去吧。」
「嗯,店家,这是银子你收好,今日有劳了。」力图镇静,她维持正常的语调付着钱。
「客倌慢走,下次再来。」店主皮笑肉不笑地送她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