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脊一僵的冯天纲松开钳制,砰的人体落地声清晰可闻,可唯独没听见何春风的声音,她默默地收拾桌子,关掉电脑,一双慵懒的猫眸蓦地清澈,仿佛一面澄净的水镜,清楚地映出冷锋过境。
一只在南美的小蝴蝶拍拍翅膀引发气流产生变化,可能在美国引起龙卷风,造成地球其他系统的改变,称之为“蝴蝶效应”。
而何春风这只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米虫,所掀起的风浪绝不亚于鳞翅目小蝶,端看坐立难安的冯天纲一脸戒慎,便足以说明一切。
“放轻松点,别绷着一张脸,又不是要你吞剑跳火圈,你这如丧考妣的神色会让人以为家里死了人。”太不吉利。
咬着牙,他由齿缝迸出声音,“你穿得太暴露了。”
“会吗?小露香肩而已,胖的人能露的地方不多了。”圆润光洁的双肩是唯一可看之处,她甚为自满。
“你一点也不胖,是我喜欢的丰腴身材。”尤其是那呼之欲出的美胸。
何春风笑着拍拍他咬牙切齿的脸庞。“所以我才要趁着尚未胖得变形前,赶快出来亮亮相,秀一下我的绝代风华。你不会嫌我见不得人面想用你的西装外套包住我吧?”
“我……不会。”才怪。
冯天纲用恶狠狠地眼神逼退用眼睛大吃冰淇淋的众男,高大的身躯不时移动,阻隔色欲熏心的视线。
其实他最想做的是把她包得密不透风,连一寸肌肤也不便宜别的男人。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牙龈快咬断了,还得故作潇洒,大方展现女友的傲人身材,最后他只能将满腔的怒意转嫁宴会主人。要不是她多生是非,他怎会窝囊地不敢吭气。
“天纲,我知道你最宠我了,麻烦帮我拿一杯鸡尾酒。”像不像,三分样,端个酒杯装淑女。
“我不……好吧!你给我乖乖待在原地不准动,不论谁来搭讪都不许回话。”放她一个人,他实在不放心。
何春风噗哧笑出声,“你眼光有问题,不代表每个男人都瞎了眼,好吗?你眼中的西施还没美到倾国倾城,不用担心有人来抢。”
“谁晓得,要是有人和我一样看出你的与众不同……”他嘀咕着,边回头边走开,眉心的皱痕不曾抚平。
冯天纲的担忧并非没有根据,今日盛装打扮的何春风虽说不上艳光照人,却别有一股含蓄的美,由内而外散发浑然天成的韵味。
在一群争奇斗艳的女人中,一袭淡雅的嫩绿礼服显得特别清新,削肩的设计小露迷人风情,V字深沟的剪裁完美展现腴白双峰。
她就像一朵遗世而独立的五簪花,虽没有鲜艳的外表足以吸引狂蜂浪蝶前来采撷,可是她光站在那里就有一种独特风采,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所以冯天纲前脚一走,马上有识货者补位,借机攀谈。
不过她应对得宜,既不得罪人,又让人有台阶下,一一地打发有所图谋的男人们。
“我对你没印象,请问你是哪一家的千金?”昨晚她已经做过功课,把邀请名单上的人和照片上的模样一起记在心上。
问话有些尖锐,被抢走不少风头的黑木理子优雅走来,脸上笑容显得虚假。
一眼就认出她是谁的何春风笑意微敛,故作娴静。“不好意思,被邀请的是我男友,我是以他女伴身份一起出席,所以你不认识我是正常的,刚刚他怕我渴了,去帮我拿饮料。你呢,一个人?”
“我在等人,他应该快到了。”她不时向门口眺望,似乎不介意对方迟到。
她没料到自己等的人早就到了,只是冯天纲走的不是正门,而是离停车地方较近的侧门。
黑木家举行这场晚宴,并非全为黑木理子的择夫计划,另一用意是和台湾商界打下良好关系,有利日后的市场开发。
以至于放眼望去,让举办宴会的主人大有面子。
“是男人吧!让美丽的小姐久等实在有失风度,好在我男朋友是老实人,把我当宝贝宠着,舍不得让我等他。”敢让她等,她就先走人了,不懂得尊重情人的男人都被三振。
何春风仔细一想,认识冯天纲这二十几年来,他从没让她等过,每回都是她睡过头,而耐不住性子的他直接冲到她家逮人,再夹带她出门。
他没耐心,可是不会催她,反而帮她把外出的事物打理好,让她一身清清爽爽的,不丢三落四地忘东忘西。
回想起来,他也有体贴的一面,只是她习以为常,忽略了。
“老实可不见得专宠一人,也许他是内心有愧才想弥补,男人没有一个不偷腥的,就看你捉不捉得到。”虽然对方的话没恶意,可黑木理子听了就是觉得刺耳,话中多了伤人的刻薄。
“他呀!不会,有很多人帮我看着他,而且他的筋太硬,没法劈腿,我对他很放心。”别说偷吃了,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制裁他的人可多了,不需要她出手。
“是吗?你对人性还真有信心,乐观得让人羡慕。”这种人根本不适合现今社会,早晚被淘汰。
交谈了好一会,自视甚高的黑木理子始终没发现眼前轻抹彩妆的清妍女子,就是与冯天纲出双入对的女人。何春风当日逛大卖场的邋遢样与今日的婉约动人,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对方知道她是谁的女伴,恐怕就没了好脸色吧,更甚者,说不定当下恼羞成怒,命保全将“多余”的人赶出去。
“能够在一起就是一种缘分,何必疑神疑鬼想得太复杂,多一份信任就少一份摩擦,若是连自己所爱的人都不相信,那就太可悲了,啊!他来了。”有人要变脸了吧。何春风坏心地想着。
顺着她视线瞧去,黑木理子讶然失笑。跃入眼中的是高一百九十多公分,同时体重也大抵是这数字的胖子,他一个人的体宽相当于三个大男人。
但就在胖子走近时,左侧的花台旁有人唤他,他回手一挥,缓慢地移动庞大身躯,他身后的男人闪身而过,笔直地走向她
不,是她身边稍嫌丰腴的女人。炯亮黑眸注视着对方,一杯注满红色液体的酒杯送到那女人嘴边。
“空调有点冷,你要不要披件外套?”这是他想了很久的借口。
何春风一声轻笑逸出檀口。“我不冷,你会冷怕是身体太虚了,回头我叫冯妈妈给你补一补。”外强中干。
“我、一、点、也、不、虚。”她越来越大胆了,敢取笑他。
瞧他咬牙切齿地想以行动证明,何春风差点就想趴在他胸口大笑。“好,你很强,我错怪你了。对了,介绍你认识一位朋友,我们相谈甚欢,她是……呃,不好意思,我忘了问你的名字。”
“黑木理子。”回答的却是面无表情的冯天纲,他刻意忽视她的存在。
“咦!你比我清楚嘛!不过也难怪,你在商场上见过的人比较多,理所当然人面广,我这只井底之蛙可没见过世面呢!”她自嘲。
一回眸,他眼中又充满柔情。“小青蛙才跳不远,我一下井就捉住了。”
“哇!你要炖汤还是炒三杯蛙,我看起来虽然很有肉,可是油脂太厚,口感差强人意,你千万不要吃我。”她笑着和他打趣道。
冯天纲很小心眼地揽住女友肩头,大掌垂放的位置正好遮住凹陷的深壑。“我喜欢生食,你最好洗干净等我。”
绝不能被她小看了,他今天晚上一定要吃掉她,替自己的男性尊严扳回颜面,看她还敢不敢再在他背后说他虚有其表,中看不中用。
有趣的是,他要占人家女儿便宜,居然先向女方家长报备,说今晚不回家,要在外过夜,请他们早早安歇,用不着等门。
何家父母也很可爱,叫他不用避孕,直接先上车后补票,一旦闹出“人命”,就能顺便办喜事了。
“冯桑,你带她来的用意是羞辱我吗?”黑木理子一沉目,声冷如冰。
冯天纲眼底的笑意尽失,黑瞳浮愠。“我带女朋友来见见世面有什么不对,你凭什么指责我,你请柬上有注明不能携伴同行吗?”
她手心一掐紧。“但你该明白我的意思,我方已向你们提出联姻建议,在名义上,等同有婚约关系存在。”
“我同意了吗?还是我父兄替我点头了?你们不过是来探路的外来客,气焰也未免太高了吧!你凭什么以为我得乖乖凑合?我眼光还没差到只要是女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