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他张开双眼,冷峻的脸因为他凌厉的眼神更添几分森寒。
他微微倾身靠向办公桌,指节分明的手指按下内线通话键。“宋秘书。”
“总裁,请问有什么吩咐?”在另一间办公室的宋秘书,立即响应。
“如果对方再打电话来,一律回绝,我不去医院。”这是他思考五分钟之后所做的决定。
他愿意每月付出大笔的金钱养育那孩子,不代表他愿意浪费时间去探望。
“是的,我知道了。”宋秘书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三分钟前那位帮佣张阿丽打来的电话,她已经先挡下了。“总裁,有件事向您报告,刚刚收发室送上一张请帖,是政界大老张老六十大寿的晚宴,在这个星期六,请问总裁要出席吗?”
“星期六晚上有没有其它重要行程?”
“星期六晚上总裁已经约了绍真薇小姐在温泉行馆共进晚餐。”晚餐过后,宋秘书已经帮总裁在隐密的温泉行馆订间顶级温泉套房了。
宋秘书知道这绝不会是重要行程,但因为总裁跟这位绍小姐往来的时间已经超过他以前的其它女伴,因此她并不确定绍真薇在总裁心中占了多少分量。
“立即取消它,我会出席张老寿宴,到时候你准备一份厚礼,跟我一起去。”
每个月他会选择两个周六晚上跟女伴约会,毕竟男人有必要的生理需求,但张老是政界大老,他不想得罪,取消一次约会没什么大不了。
“好的,我马上联络绍真薇小姐,取消周六晚餐的约会。请问总裁,是否需要跟花店订一束花送过去?”
“也好。”他接受秘书的安排。
绍真薇是他来往的女伴中,最令他满意的一位。成熟世故的她很懂事,不会笨得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有特别地位,而在外头散播两人的特殊关系,或是耍手段想用孩子绑住他,要他付出婚约的承诺。
他们的来往关系纯粹是彼此的生理需求,毫无其它负担。
这样很好,他一点都不想再让女人颠覆他的生活,更不需要一个孩子来当累赘。
***
看完门诊,言净雪特地绕到小儿科病房探望病情趋稳的黑冠浩,陪他看了半小时的卡通后,才回私人办公室休息,她刚脱下白袍挂上衣架,人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有访客来敲她的门。
“请进。”
“言医师好。”门被往内推开,访客是张阿丽,黑家的帮佣。
“张嫂你好,黑先生那边怎么说?他今天会来探望冠浩吗?”
“这……言医师,我真的真的尽力了,我每天打电话给黑先生的秘书,可是他的秘书都不把电话转接给他,我跟秘书好说歹说,要她把黑冠浩住院的事告诉黑先生,可是秘书嘴巴上说是会通知啦,但你看看都四天了,我打了不下二十通电话,那边也都没消没息啊。”
自从四天前女儿紧急打电话告诉她,言医师打算请警察联络黑冠浩的父亲,她就吓得马上从南部赶回台北。
虽然这位言医师长得白净秀气、说话轻声细语,但语气却是不容质疑的果断,因此张阿丽对她很敬畏,这四天来一直很积极的打电话给秘书。
“张嫂,你那边只有黑先生秘书的电话吗?难道你无法直接打电话给黑先生?”言净雪对黑冠浩有种怜疼之心,只要不是看诊的时间,她一定到病房陪黑冠浩,说故事给他听、逗他开心,因为黑冠浩的处境跟她小时候的状况几乎一样。
言净雪是言氏集团总裁言俊洋的私生女,她的父亲富可敌国,跟大老婆生下三个儿子,而后外遇才又生了她这个女儿。
她的母亲原本是言俊洋的机要秘书,跟在言俊洋身边很多年,两人因为某次应酬喝了酒而意外发生关系。
由于她母亲也是言俊洋元配的好友,跟言俊洋发生关系后自责不已,而言俊洋也怕东窗事发,便向她表明可以付钱养孩子,但不能认这个女儿。
母亲没坚持让孩子认祖归宗,离开言俊洋之后便独力养育她,不过言俊洋并没有亏待母亲,给了她母亲一栋豪宅以及一大笔创业基金,以及每个月二十万的生活费。
童年时期的她,因为母亲到大陆经商,长年不在家的关系,只能一个人守在豪华的大房子里孤单过日子,身边能说话的人只有家里的保母和帮佣。
但很不幸的是,她的保母和帮佣都是双面人。
私底下对她嘲笑怒骂、威胁恐吓样样来,但每当母亲回家时,保母和帮佣立即换上另一种嘴脸。
那种日子她过得很痛苦,却苦无机会跟母亲说,而忙碌的母亲也没空听她抱怨,每次出国时还是一样把她丢给保母和帮佣照顾。
直到她十二岁那年,言俊洋十八岁的大儿子,也就是她的大哥找上门来认她,大哥从她口中得知这个讯息后,作主换掉保母和帮佣,才将她从那种痛苦的日子中解救出来。
由于她鲜少跟别人谈起自己的私事,因此她的家世背景没几个人知情,除了好友徐萱以及已经过世的学长。
“言医师,我如果有黑先生的电话,哪还需要跟黑先生的秘书联络?”这医师怎么这么烦人啊,问东问西的。“言医师,我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啦,反正冠浩又不是感染新流感,只是不小心感冒转为肺炎,而且现在也快治疗好了啊,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不是吗?现在把黑先生叫来也只是浪费他的时间而已,搞不好到时候黑先生一气之下把我给辞掉,那我损失可大了!”
帮佣张阿丽还是只想到自己的利益。
“如果你担心自己的工作不保,想继续过着舒适的日子,就应该对黑冠浩多用点心。”语气更重了,言净雪真的很替黑冠浩抱不平。
但毕竟自己是局外人,话不便说得太明。
“我、我一直对冠浩很好啊,我领黑家一份薪水而已,可是我还常常叫我女儿来黑家做白工、帮忙照顾冠浩,你说我哪里对冠浩不好了?”张阿丽脸色一白,心虚的不敢对上言净雪那双彷佛洞悉一切的眸子。
“是吗?”光靠张阿丽当帮佣的薪水,女儿可以穿戴名牌还拿昂贵的手机,说出去没人会相信。
“言、言医师,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黑冠浩跟你说了什么?”
张阿丽根本就是心里有鬼,不打自招,如果她光明磊落,还怕黑冠浩说什么吗?
“我想表达的意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不想再跟张阿丽浪费时间。“请你把黑冠浩爸爸的名字和公司地址写给我,我会想办法联络对方,关于黑冠浩的病情,绝对有必要跟他的爸爸说一声。”
“好啊,那就让言医师想办法去联络。”张阿丽悻悻然的拿起纸笔写下资料,她就不信区区一个小医师能够联络得上黑实集团的大总裁。
写完之后,张阿丽便走掉了。
言净雪拿起纸条,吃力地看着张阿丽写的那一串歪歪扭扭的字。
黑实集团总裁黑睦泽,台北市信义区……
上头所写的地址,距离这里并不远啊!搭捷运两站就到了,为什么黑睦泽如此冷情,就是不肯来探望一下自己的儿子?
言净雪美丽的脸蛋一阵冷凝,虽然她不该去干涉病患的隐私,但她就是没办法放任不管。
因此她拿起了电话,打给同父异母的大哥,言氏集团的现任总裁言御,电话直接拨到他的私人专属手机。
“喂,大哥吗?”
“小雪?”接起电话的言御,惊讶不已。“小雪,我们兄妹好久没联络了,你……好吗?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没关系,大哥一定帮你。”
言御对这个从小孤单生活的妹妹疼爱有加,言母对她的存在也从一开始的不认同,转为现在的完全释怀,毕竟言净雪的母亲从来没有争过地位或财产,现在也已经改嫁大陆知名的企业家。
但因为言净雪不爱跟言家这边的人联络往来,把自己当成家族的隐形人,所以言家三兄弟即使想念妹妹也都不太敢主动联系,深怕把这个妹妹吓跑,但他们心里真的很爱这个妹妹,也很关心她。
“哥,我很好。”言净雪对自己无事不登三宝殿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大哥,我有打扰到你吗?”
“没,我现在刚好有点空档。”才怪!他正跟几个重要客户开视讯会议,现在会议因为这通电话而暂时中断了。“你说吧,有什么要跟大哥讲的?”
“大哥,我的确想请你帮个忙,帮我……约一个人出来见面。”据她所知,大哥在商场上相当有权势,绝对认识黑实集团的总裁。
“约人?那还不简单,快告诉大哥,你要约谁出来见面?”妹妹竟然要他帮忙约人碰面?!他难掩好奇的立刻追问,突然对这个人感到有点吃味。“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想请大哥帮我安排跟黑实集团的黑睦泽先生碰面。”
“黑睦泽?”言御有些惊愕。“你为什么要见他?”黑睦泽是黑实集团第二代,行事作风严厉,个性也一样冷冰冰,言御实在很难把冷酷严厉的黑睦泽和自己温柔婉约的妹妹联想在一起。
“有件不得不插手管的私事。”言净雪并不想讲太多。“大哥可以帮忙吗?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
“我当然帮。”对这个妹妹,言御无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因为言家其实欠她和她母亲太多太多,若不是因为父亲肝癌病逝前提到有这个妹妹,托他去找她,带她回言家认祖归宗,他们言家可能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有个流浪在外、受到冷落的妹妹。
“谢谢大哥。”她就知道大哥一定会帮她。
“这个星期六有位政界人士举办寿宴,据我所知,国内大集团的老板都会给面子到场出席,这样吧,你当我的女伴一起过去,应该可以遇得到黑睦泽。”
“谢谢大哥,那就这么说定了,星期六我陪大哥一起出席。”
“嗯,出席宴会的时间我问一下秘书后,再跟你联络。”
“好,等这件事情忙完之后,请大哥挪个时间给我,我请大哥吃饭。”
“那言达和言晖呢?你也请吗?”趁这个机会替两个弟弟制造跟妹妹见面的机会,拉拢长年来彼此过于疏冷的感情。
“都请。”她笑着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