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山径上,一男人正缓缓地徒步走着,一身金丝滚边的黑袍,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
葱郁的山路上,随处可听见夏日虫鸣声,毒辣的阳光透过树叶无孔不入。
男人的身形颀长,走上了好一会儿,脸上却不见疲惫。
不远处流水潺潺,一个拐角,飞流直下的瀑布赫然出现在眼前,男子走至瀑布前,凉凉的水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令人心浮气躁的闷热。
卓烈桀席地而坐,一手撑着下颚闭目养神,在他休憩半刻之后,一道白色的身影飘至他身后。
“卓兄,你太不讲义气了,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来者大嚷着。
“徐尔东!”
那名唤做徐尔东的男人声音戛然而止,一张嘴张得老大,却老实地没有说话了。
“你很烦。”卓烈桀不爽地说。
徐尔东满脸的无辜,明明两人说好一起游山玩水,结果他去找卓烈桀的时候,卓烈桀府上的下人方才告诉他,卓烈桀早已离开了,厚,他们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卓烈桀竟然嫌他烦。
徐尔东哼了哼,坐在了他身边,也习惯了这个人的阴阳怪气,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自顾自地欣赏着周围的优美景色。
两人坐了好一会儿,卓烈桀忽然开口了,“好安静。”
徐尔东一听来了兴致,“所以?”
卓烈桀一扫之前的冷淡,脸上扬起邪气的笑容,往一个方向走去。
卓烈桀自幼学武,他的耳力敏锐,隐约地听见前方的喧腾声。
如他所料,几个土匪正围着几个尼姑,卓烈桀饶有兴味地看着,嘴边弯着好看的笑。
徐尔东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把纸扇,怕热地扇着,“世风日下,现在的土匪连出家人也不放过。”
卓烈桀不置可否,静静地看着。
看了好半晌,徐尔东啧啧有声,“不是吧,这几个土匪是看上这几个小尼姑了?虽说是母的,但常年吃素,身上不长肉,就是凑合也凑合不了呢。”徐尔东嘴上说得怜悯不已,语气中带着同情,可一转眼他又一副潇洒的模样,“你说怎么办好呢?”
卓烈桀摸了摸下巴,阴鸷的双眸在几个土匪身上绕了一圈,哼了一下,目光移到几个尼姑身上,又是一阵轻哼。
徐尔东是明白他的意思了,捂着嘴笑个不停,卓烈桀可不是什么心慈的大好人,这种场景他别出来折腾就好了。
卓烈桀感到没有意思,准备打道回府时,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施主,救命!”
施主,救命?这可新鲜了,卓烈桀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听过别人对他喊救命,他转过身,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过瑟瑟发抖的小尼姑们,“你们谁叫我?”
那女子的声音令人联想到了坐在春雨濛濛的船坞上,透着水帘,聆听着雨珠滴落在湖面,悠哉悠哉。
难能可贵的是那声音娇嫩却不柔媚,透着一股空灵清澈,令人一听耳目一新。
徐尔东笑了,没想到这个小尼姑倒是胆大,竟然敢要卓烈桀帮忙。
不过也因为那一声施主救命,四五个土匪的目光随即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其中一个土匪识货地看出他们衣着不凡、衣料昂贵,眼里立刻升起贪婪之色。
“我抓到肥羊了。”土匪笑得贼兮兮的,其身后的几个土匪也跟着笑开了。
卓烈桀压根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他径直走了过去,无视几个拿着亮铮铮大刀的土匪,眼神锋利地看着尼姑们,“谁喊我,嗯?”
尼姑们平日里甚少与男子话语,被土匪吓得惊魂未定的她们又看见一个五官俊美的男子,一时竟说不出话。
在卓烈桀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一名小尼姑开口了,“施主,是小尼。”
说话的小尼姑长得白白净净的,脸上有着未入世的纯净,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卓烈桀忽然起了顽劣之心,“嗯,是你喊住了我?”
“是。”
“你要我救你们?”
小尼姑秦悠莱静静地看着他,坚定地点点头。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要我们两个手无寸铁的男人救你们,到时我们两个沦为刀下亡魂,你是否罪孽深重?”
徐尔东一听,噗嗤一声地笑了,手无寸铁?亏他说得出口,比起他颠倒是非的本事,徐尔东自叹不如。
“这……”秦悠莱眼一黯,这才想到自己的莽撞,“对不住,施主。”
“倘若我不幸身亡,你又当如何?”
“小尼愿为你日日念经……”
“我最讨厌听人念经了。”卓烈桀摇了摇头,极富兴味地看着平淡无奇的小尼姑,她的嗓音绝佳,清清静静的,听着颇为顺耳。
“那施主……”秦悠莱面露疑惑的表情,她有些不太敢看他,他浑身有一股邪气,她敏感地不敢太靠近他。
“嗯,你要是为我喝酒吃肉的话,我会死而无憾。”他邪肆地笑着。
秦悠莱的脸色倏地变白,出家人怎么能喝酒吃肉。
“喂,你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无视我的存在!”土匪暴怒地拿着手中的大刀,使劲地把大刀往卓烈桀砍去。
秦悠莱吓得大叫,下意识伸手遮住眼睛,惊呼着,“啊!”
好一会儿她没有听见任何惨叫声,才战战兢兢地放下手,还未定魂,几个黑色的人影忽然出现,一眨眼土匪们已经倒地,鲜艳的鲜血流淌在地上。
周围静得可怕,也静得令人心生寒意,她害怕地看向原与自己对话的男子,这一看她吓得倒退了好几步,靠近卓烈桀的那个土匪被卓烈桀空手穿透胸膛,而那把意图刺杀他的大刀就像变戏法似地插入土中。
“啊……”几个尼姑惊喊一声,随即垂眸低喃道:“阿弥陀佛。”
秦悠莱慢慢地回过神,她不敢看卓烈桀,也不敢看那一堆尸体,闭眼轻念一声:“阿弥陀佛。”她长长的眼睫颤抖着,如被困在蜘蛛网上的蝴蝶,无助又脆弱。
卓烈桀不以为意,几个黑衣人臣服地跪在他的前方,他的手摆了摆,“退下。”如来时的突然,黑衣人们迅速地消失了。
徐尔东悠哉地摇着扇子,不以为然地说:“你说你非得染一手的血腥,真是无聊。”明明暗地里有一批护卫保卫着,偏要自己动手,弄脏了手也弄脏了衣服,实在是没必要。
卓烈桀没有理他,只看着引起他兴趣的小尼姑,“小尼姑,我替你除了他们,你说你要怎么谢我?”
秦悠莱听见他唤自己,只好睁开眼,映入眼中的便是他一身的风轻云淡,这根本不像刚杀了人的模样,好似他刚才杀的不过是一只蝼蚁。
她年纪尚小,垂下头,胆小地看向年长的同门师姐。
一位稍年长的尼姑走了过来,“贫尼无为,多谢施主搭救。”
卓烈桀没有理她,一双眼睛就盯着小尼姑看,“你叫什么,小尼姑?”
秦悠莱蹙眉,她没有法号,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出家人,只道:“小尼谢谢施主。”
卓烈桀看了她一眼,将满是鲜血的右手伸到她面前,“我没死,你也不用喝酒吃肉了,倒是净手这等事你总不会拒绝吧?”
秦悠莱眉摺更深了,一股恶心的血腥味让她的胃部翻腾着,但她知道若是他不出手解救的话,此时她与师姐们早已命丧黄泉了,知恩图报这是为人之道,她不会推卸。
但她仍是看向师姐,见无为点头,她才颔首,“施主等等,待我打水来……”
“不用了,我就随你一起去吧。”卓烈桀迳自迈开脚步,“跟我来,我知道前面有瀑布。”
秦悠莱无助地望着无为,只见无为朝她笑道:“人性本善。”
无为的话让秦悠莱放心了,她随即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秦悠莱不常下山,也不常跟陌生人相处,这将是她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男子单独相处,她安静地跟在了卓烈桀的身后。
徐尔东本来想跟去看好戏,哪知卓烈桀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留了下来,与一群尼姑待在一块儿。
“小尼姑,你进尼姑庵多久了?”她不告知名字,卓烈桀也就一口一个小尼姑地叫着。
“小尼从小就在尼姑庵长大。”秦悠莱老实地回答。
“嗯。”他挑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掀起下摆,自在地坐在了石头上,“不过来替我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