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欧阳岳一身奇岳即将上世的最新登山装备,如约定时间下楼,他以为他走出住家大楼第一个看见的人会是夏竞平,不料竟是海以霏,她戴着登山帽,穿着登山服、登山鞋,脚边放着一个登山包,她的意思他一看就明白了。
海以霏直瞅着他,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奇怪、很不理智,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就算只有五天也好。
他准备了那么久,不能功亏一篑,他拒绝被她打动,但他仍忍不住想留给她最后的温柔,于是他走上前拥抱她,轻声在她耳边说:「我会平安回来。」
他不愿意带她一起去……海以霏忍住眼泪,紧紧回抱住他,感觉自己的心碎了一地。
再拖下去,就真的走不开了,欧阳岳放开她,快速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子,坐进后座,「走吧。」
「海小姐不上车吗?」夏竞平故竟问道,他大约十分钟前到达,却看见海以霏一个人站在大楼门前,这很不寻常,所以他才没下车迎接欧阳岳。
当做没听见,欧阳岳交代道:「我再睡一下,到了目的地再叫我。」语毕,他闭上眼睛,不再多说。
「是。」夏竞平将车子驶上马路,透过后厢镜,他看见海以霏忽然用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似乎哭得很伤心。
海以霏坐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不知哭了多久,突然感觉身前有人,她以为是欧阳岳改变心竟要带她一起去攀登奇莱山,登时喜不自胜的抬起头,看见的却是欧阳隽。
欧阳隽是来送堂兄一程的,但他没想到会有如此惊人的收获,所以他方才没有现身,而是躲在一旁偷看。
「原来你真的爱我堂哥。」他一如往常调侃道,接着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他早就发现了她和堂哥之间似有若无的情意,但总要有个人表现出来才算数。
海以霏有些尴尬的抹去脸上的泪水,死不承认,「你看错了。」
在这不好说话,欧阳隽一手揽着她,一手提起她脚边的登山包,往欧阳岳的住家大楼走进去,警卫一看到他,立刻笑着和他打招呼,直到两人进入电梯,警卫才问着自己,刚刚欧阳岳一副要去登山的模样走出去,所以现在带女人进来的这个是欧阳隽,没错吧?
来到欧阳岳的家,欧阳隽随手放下登山包,再招呼着海以霏到沙发坐,「这个家,只有我、我爸、我妈三个人进来过。」他先提个头,验证着自己的猜想。
一听,海以霏突然想到之前欧阳岳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所以你不知道?
原来他的意思是她不知道这间房子的特殊,连他女友都没来过……
看见她震惊的表情,确定自己的猜想无误,他才接着说下去,「你是第四个,也就是说,你在我堂哥心中肯定有位置,所以你也别再装傻了,就老实招认了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一时之间,海以霏也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他,支支吾吾半天,只能这么说道:「总之就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欧阳隽了解的点头,「还在搞暧昧的阶段?」
她垂下眼眸,逃避他的逼问。
「你知道吧,他从奇莱山回来就要去攀登圣母峰了。」
「嗯。」
「留下他。」
海以霏悄然握拳,觉得欧阳隽根本是在寻她开心,「你不是也看见了吗,我留不住他。」
「不,你留住得他,只要你肯。」
她抬起头,困惑的看着他,「只要我肯?」
「对,只要你肯。」欧阳隽再说得更明白一点,「没道理你打动得了他的心,却留不住他的人。」
他这句话,让海以霏想到与欧阳岳差点拥枪走火的那一晚,她忍不住脸红的别过头去,「我做不到。」
「他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你当真要赌这一把?」他告诉她事情的严重性。
「他有女朋友,我……」
「拜托。」欧阳隽听不下去的截断她的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讲仁义道德?」
海以霏为难的皱着一对细眉,「不只是那样,我真的不行。」
他看着她一会儿,猜想道:「你有苦衷?」
「对。」
「什么苦衷?」
海以霏紧闭着唇,他不会懂的。
她不说,欧阳隽只好自己猜,「你有男朋友?」
她摇头。
「你有未婚夫?」
她再摇头。
「你已经有老公了?」
她还是揺头。
最有可能的答案都不是,欧阳隽急得坐不住了,站起来大吼道:「到底是什么,你说出来我们好商量啊!」
「你不要逼我。」
「海以霏。」他才觉得自己快要被她逼死了,「我可能就要失去我堂哥了,我求求你帮帮我行不行?」
她也想帮他啊,但是她真的不行……
再也承受不了,海以霏起身往外逃,却听到背后传来喊声——
「海以霏,我不会放弃的,你听见没有,海以霏!」
稍晚,朝阳洒落大地,欧阳岳再度来到花莲,第五度攀登奇莱东棱。
到了奇莱登山入口,一等夏竞平拉开车门,欧阳岳立刻拿起自己的登山包下车,「竞平,你从今天开始休假,等我通知你再回来上班。」
他简单的下指示,不想解释太多。
「是。」夏竞平恭敬的回道,心里想的却是,他等等就要到执行长下山的地方等他,他接着递上提在手中的那个纸袋,「这是我妈交代一定要交给您的早餐,还有,我妹说一定要说是她买的和削的水果。」
夏竞平原本对登山一窍不通,成为欧阳岳的司机后,听多了欧阳岳与山友们的对话,渐渐对登山有些了解,而以往他总是把欧阳岳的话当做圣旨,可自从去年欧阳岳主动对他伸出援手,让他的母亲能获得更好的医疗进而康复,他便不再只是被动的听,而是主动的增加自己对登山的知识,对欧阳岳的话也不再是百分之分的服从,只希望自己能回报他一二。
欧阳岳不语的接过,而后转身迈步上山,对于夏竞平的转变他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他知道夏竞平的改变是感恩去年自己对他与他母亲的帮助,但那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希望夏竞平不要挂怀,可这些话说出来,只会让两人的感情更加亲近,而这并不是他所乐见的,所以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他去,当然也包括他的家人。
直到欧阳岳走远了,夏竞平才拿出手机拨出电话,「总经理,执行长上山了。」他不明白欧阳隽这次为什么会特别私下对他下达随时报告欧阳岳行踪的指令,不过他还是照办了。
「好,你留在那里待命,一接到执行长就立刻通知我。」欧阳隽再下指示,想着他若是在欧阳岳回台北前还劝服不了海以霏,那他就只好使用终极手段了,所以欧阳岳的动向他必须完全掌握,不能有任何差错。
「是。」结束通话后,夏竞平驱车前往欧阳岳的下山之处等待。
早上欧阳隽说他不会放弃,因此海以霏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星期一可能会到她的公司找她,不料她才在家里吃完午餐,就接到警卫的诵知,说有一位叫欧阳隽的先生来访。
他还真是神通广大,竟然查得到她住在哪里,但这#不能改变什么。
她告诉警卫她不便见客,没多久她便接到欧阳隽的电话,说他会在大厅等,直到她愿意见他为止。
后来她听说那一天他等到晚上十点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他又来了,警卫再次通知她,并告诉她住户间已出现耳语。
不想造成其它住户的困扰,她决定到公司加班,当然是避开欧阳隽的耳目,然而,她才刚踏进办公室,她就又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在她公司楼下,如果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快点出来,不得已,她只好请公司的警卫带他到会客室。
她的想法是把他关在会客室,他耐不住久候或时间到了他自然会离开,没想到到傍晚时,她竟然接到一通记者的确认电话,问她欧阳隽是否在追求她。
都到这样的地步了,她还能只是消极的抵抗吗?
「为什么要向记者乱放消息?」坐在欧阳隽的车上,海以霏又气又无奈的质问道,万万没料他竟会使出玉石俱焚这招逼她就范。
欧阳隽驾着车,把她的话当耳边风,自顾自的问道:「你要回家换衣服吗,还是就穿这样去?」他今晚有个约会得去。
去哪里?但她赖得多问,只是抗议道:「我不是你的人质。」她觉得他比欧阳岳还要难缠。
「你这样也很漂亮,就这样去吧。」语毕,他将方向盘一转,觉得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因为他的生活经验告诉他,欧阳岳可能明天就会回台北,所以这事今晚一定要有个结果。
「你不知道他要去花莲五天吗?」海以霏没好气道,今天才第二天,他缠她缠得这么紧做什么?
「那是保守估计,也可能只是他随便说说。」
闻言,海以霏这才有感事情大条,「你的意思是……」
「对,我伯父伯母也一样,每次说要去攀登哪座山几天,十次有九次没有照行程表走,有时候是提早回来,有时候是晚些回来,原因百百种,所以他们说几天回来的话只能参考。」他特别交代夏竞平在花莲盯着阿岳,就是怕被阿岳溜了。
这会儿她也急了,「那怎么办?」
「等他回来你统缠着他,不要让他上飞机。」
「我说过我不行了。」
如果她不行,天底下就没有人做得到了!欧阳隽试着再动之以情,「以霏,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不理性?」他重重叹了口气,续道:「我和阿岳自小一起长大,我们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我也一直是站在他那边的,直到我的伯父伯母变登圣母峰出事……
「就像爱唱歌的人想当一个歌手一样,对许多热爱登山的人而言,登上圣母峰是他们毕生的心愿,而以现实的情况来说,成功者比失败者多很多,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已经失去我的伯父伯母,我们不能再失去阿岳,所以算我求你,帮帮我们吧,好吗?」
海以霏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一定阻挡得了他?」
「因为他的心里有你。」
「那只是你的猜测。」
「不,我从未见过阿岳用那样的方式对待过哪个女人。」
「那样的方式?哪样的方式?」
「珍惜。」
海以霏觉得他根本是在幻想,「并没有,好吗?」
「你们上过床了?」
她猛地倒吸一大口气,双颊瞬间变得热烫,「你在胡说什么?」
「这就是证据。」
「这算什么证据?」根本是诽谤。
看来,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了解阿岳,欧阳隽轻笑一声,「你以为那些说是他的女朋友的女人,就真的是他的女朋友吗?」他转头看了她一眼,「不,她们只是他的床伴。」
「他不是那种人。」
「他就是那种人,因为他认为自己是那种随时会去见阎王的人,所以他不想在这世间留情,尤其是爱情。」他说得非常笃定。
如果他不了解阿岳的想法,他们这三十几年的兄弟就白做了。
「他从未对哪个女人或是朋友认真过,他任他们在他的生命中来来去去,反过来说,若他对哪个人认真了,那个人绝对不会存在于他的生活中,而你对我们来说,一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欧阳隽接着反问道:「你没发现吗?你是待在他身边最久的一个女人。」
「那是因为我是你们生意上的对手。」
「但你们的相处方式已经超过对手的界线了,不是吗?」她不肯对他坦白,他也只能臆测,不过照昨天早晨的情况看来,他们分明已经爱上对方了。
「我们虽然是对手,但我们认识七年了,难免会有一点感情。」比方她和他,不是也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情感?
「外人是雾里看花,但你我很清楚,我们是亦敌亦友,可你和阿岳呢?你们是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们也是亦敌亦友,如果你们只是朋友,昨天早上阿岳就不会给你那个像是诀别的拥抱。」
闻言,海以霏立刻驳斥道:「不是诀别!」
瞧,反应多激烈啊,她要是心里没阿岳,他的头就砍下来给她当椅子坐!
欧阳隽最后再劝道:「以霏,不要小看你在阿岳心中的地位,也不要小看你对他的影响力,还有你,你也不要再否认你对阿岳的感情,你昨天早上会穿着登山服出现在阿岳家的大门口,已经说明了一切,你和我们同样担心会从此失去他。」
有些真心是需要用逼的,例如她和阿岳,若不是他们面临了生死关头,他们会坦白的面对自己真正的心意吗?当然不会。
海以霏不再驳辩,「但是我做不到你希望我做到的那样。」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不是你心里有别人,所有的苦衷都不是苦衷,我们可不可以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她考虑着,要赌一把吗?赌他会完成梦想平安归来……最后她还是应允欧阳隽道:「好,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全部配合你就是了。」
成功了!欧阳隽露出多日不见的笑容,「谢谢。」这时,他的约会地点到了,他踩下刹车,「我们晚点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