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王茉希出席了这场刻意盛大举行的家宴。
跨出汽车后座,环顾四周,高耸的大门、精心修剪的草坪、壮观的建筑,眼前这栋完美无缺、气派奢华的豪宅,仍如她记忆中那般贵气十足。
若不是欲揭发一件令人痛恨的阴谋,她才懒得再回到这个充满铜臭味的地方!
王茉希不自在的拉了拉长长的丝质裙摆。如果她判断得没错的话,吕泰扬或许正在这栋大宅中的某一处。她不禁忐忑的心忖着,若一旦证实了他的恶行,那她该怎么办?
她的感情恐怕已是覆水难收了,重要的是,她将要如何面对一个深深爱过,却又自始至终对她虚情假意的男人?
心乱如麻的她驻足了片刻,才踏进飘散着浓浓花香的玫瑰拱门里。越过花团锦簇的花圃,她便听见不远处的大片草坪上传来喧闹的人声及阵阵优美的管弦乐。
随后,她看到了他。
尽管他并不是面向她,但她依然可以一眼认出,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就是她想了整整一夜,令她辗转难眠的人……
吕泰扬站在人群中,一身医师的白袍装束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时尚的亚曼尼西装。
原本戴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也拿了下来,这令他俊美深邃的脸庞更显得出众有型。
也因为如此,无论他走到哪儿,周遭总有一群莺莺燕燕紧紧跟随,哪怕是个瞎子,也可以从一群女人此起彼落的媚笑中确认他所在的方向。
王茉希站在不远处,感觉自己二十多年来的岁月,都没有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来得真实、幸福。
他深浓的爱意,曾经一度让她以尢梦寐以求的真爱已经降临,谁知事实并非如此。
她的梦、她的幻想,全都破灭了。
所有一切都是假象,都是一场卑劣而残忍的整人闹剧!
终于,吕泰扬发现了她。
在眸光触及她的那一刻,他的眸底有着惊艳,更有着一份放下心中重担的释然。
昨夜当他回到房里,却发现她已不见人影,随即心神不宁的在屋里寻找她,确定她的确是在半夜离家之后,他整个人都慌了。
所幸后来颜静绘悄悄打来一通电话,告诉他茉希已经到她那儿了,说是要借住一晚,要他别担心。
唉,这个鬼丫头,连宣告婚期的前夕都要教他忧心个没完。
但今天的她,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美,一身领设计的蓝色丝质礼服,将她的肤色衬托得犹如冬雪一样白皙。
这显然是颜静绘的杰作,可惜唯一的缺点是胸前挖空的设计实在太低了,他甚至可以察觉到现场至少有半数以上的男性眼睛都猛盯着她瞧。
面带愠色,他一步步向她走去。
在他鹰隼似的注视之下,她挺直了身子,试着武装自己,让她看起来既优雅又冷静,脸上没有露出半点|yu|退却的表情。
“昨晚你怎么连手机也不接?就算临时想去找朋友,也总该告诉我一声吧?我整整找了你一夜,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王茉希对于他担忧的语气恍若未闻,当他伸手|yu|触碰她时,她忽然向后退了一步。
“你……”如此疏离的举动令吕泰扬大感错愕。
他端详着她,感觉她凝视他的目光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但彻夜未眠的他,尽管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嘶哑,但仍不改关心的温柔语气。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冷眸一挑,王茉希以怀疑的眼神睨向他,“这是私人聚会,除了至亲好友和企业股东,一向注重隐私的威克集团总裁是绝不可能轻易让人擅闯的,我着实好奇,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儿?”
“我……”
不待他解释,她又讽刺的丢下一句,“喔,千万别告诉我,除了医师职位之外,其实你还有另外一个我所想像不到的身分,譬如说……总经理?”说罢,她僵冷着一张脸迳自走开,撇下他呆立原地。
吕泰扬愣了半晌。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
在昨天以前,只要是对他有任何不满,冷嘲热讽向来不是她的首选,拳头才是对付他的最佳选择。
他不禁猜想,她是不是洞悉了些什么,抑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像是……她已经猜出,他正是她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夫?
***
一整个晚上,王茉希都故意不看吕泰扬,也不与他交谈,尽管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妩媚动人的身影,就是没有办法与她说上一句话。
即使两人视线偶然相对,她冰冷如霜的眸光却不曾停留在他身上超过一秒钟。
如此一来,吕泰扬更能确定,她已经知悉了全部实情,就不知道始终压抑着怒气的她,会选在何时失控地爆发开来?
当他再也沉不住气,|yu|带着兀自生着闷气的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屋里却传来一声宣告。
“让我们欢迎威克集团总裁,王铭昌先生!”
宾客们的掌声热烈的响起,许多财经记者们也全部一拥而上,对着许久不曾在媒体上露面的王铭昌猛按快门。
“王总裁,听说您这次特地举行这场大盛的家宴,是为了您的宝贝孙女儿?请问您是准备向大家宣布孙小姐的婚期吗?”
“没错,正是如此。”深具王者之风的集团董座王铭曰曰,一面悠然自若的接受采访,一对鹰眼般的眸子则是梭巡着那个刁钻丫头的身影。
但愿她没忘了出席,尽管她是百般不愿意。
须臾,他在人群中瞧见了她。
那丫头最终还是没让他失望,非但如此,居然还一反常态,不但盛装出席—脸上也是笑容可掬,看起来就像教养得宜的豪门千金。
王铭昌向记者们表示晚宴即将结束时会宣布喜讯,之后便结束采访,然后朝孙女走去。
他先是赞赏地高高扬起一对斑白的浓眉,然后点点头,很是欣慰的道:“很好,你今天看起来像样极了。”
他很高兴这个丫头终于愿意精心打扮,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淑女。
然而,这份难得的感动仅维持到她开口前。
“若不是我昨晚忘了带换洗衣服出门,鬼才愿意穿这身该死的别扭礼服。”
真不晓得静绘在想什么,都说了今天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又不是来当花蝴蝶,偏偏弄来了这么一件布料少得可怜的礼服给她,摆明是恶整她嘛!
“如果你愿意乖乖配合完成今晚的订婚宴,往后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绝不过问。”说完,王铭昌面有愠色地对孙女伸出一只手,然后转身面对吕泰扬,示意他上前。
当两人的视线再度交会,王茉希轻蔑地瞪视着他,故意不解地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师?他该不会就是您亲自为孙女挑选的乘龙快婿吧?”
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得讽刺极了,只见吕泰扬的脸微微抽动了下,却也只能按捺住火气,任凭她发泄。
“委屈不了你的!”完全不知两人之间已如同绷紧的弦,将一触即发的玉铭昌开口为准孙女婿说话,“他原本是本集团驻海外的总经理,但不久的未来,他即将担任我们亚洲区副总裁。”
那敢情好,还是个靠着裙带关系三级跳的副总裁呢!
“原来这就是你真实的身分?还真教人意外呀!”王茉希将冰寒的眸光射向吕泰扬,不带一丝温度的说:“只可惜我对总裁一向没有好感,更对那种将别人感情当成玩物,将婚姻当成升迁工具,好让自己爬上高位的男人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瞪着他,被愤怒点燃的脑海里不断思索着更加残酷的字眼对付他。
“当我得知你为了在事业上更加登峰造极,竟对我使尽那些下三滥的卑鄙手段后,你只是让我作呕罢了!”
听完,吕泰扬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深拧着双眉,缓缓闭上眼睛,感觉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而一旁的王铭昌则是面如死灰。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臭丫头居然还是亲手毁了这桩早就安排好的婚事。
但是,王茉希却发现,不管她怎么嘲讽,她还是没有觉得好过多少,她的神经仍因愤怒而绷得死紧。
都是这个该死的男人!
她好不容易忘却过去受过的情伤,对他坦承爱意,可是换来的却是如此卑劣的愚弄,这口窝囊气教她怎么咽得下?
“如果你还想得到我的尊重,就不该妄想我还会顺从的嫁给你!”她的声音中藏着骄傲,拒绝在任何人面前落下一滴挫败的眼泪。
“难道你不先听听我的解释,就这样否决一切了吗?”吕泰扬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就连一点余地都不留。
“没有必要。”王茉希悍然拒绝,忿忿地看向他,眼里充满痛恨的情绪,“经过昨晚,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所说的每一个字?你是个背叛者,而且名副其实!我可一点也没有冤枉你。”
“这就是你希望的结果吗?”让他们逐渐累积的情感轻易被一场小小的误解摧毁?
“我十分乐见。”
“我不相信。”他摇头,十分清楚她的思维方式。“你只是恼火我没有将实情全盘托出,想藉机令我难堪罢了,事实上,你根本离不开我……”
然而吕泰扬话未说完,王茉希即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但他没有动,他的表情甚至没有改变,若不是她站得够近,瞧见他下颚愤怒的绷紧,她会以为他根本没有感觉到这一巴掌。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她怒啐道:“此时此刻,我巴不得一辈子都不再见到你这个卑鄙小人!”
她残忍的话语深深重创了他的心。他能感觉到她的态度很坚决,表情冷漠得教人心寒。
他深吸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镇定,自知再也无法挽回什么了。
“好。”吕泰扬将痛苦、湿润的眸子迎上她的,面容灰白而紧绷,声音里满是心碎,“谨遵所愿。”
沙哑的说完后,他淡淡的将眸光从她身上移开,随即不发一语,头也不回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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