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汪恩绮拎着公事包到了公司，和柜台的总机妹妹打过招呼后，便直接进入二楼创意组的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后，她不发一言地走到座位上，拉开旋转椅优雅入座。

　　康晓缇见她来到，马上将一份三明治和奶茶送到她的桌面上，讨好的意图超明显。「组长，我来公司的路上特地帮你买了早餐，你慢慢吃。」

　　康晓缇放下早餐，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立刻缩着肩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助理方小可抬起头瞥见恩绮充满杀气的目光，也心虚地缩回电脑后方，进入「奇摩知识」浏览她昨天上网求助的问题——

　　发问者：COCO

　　知识问题：如果组员集体放上司鸽子，把她一个人留在KTV会怎么样？

　　最佳解答：等死吧！

　　资料来源：你上司！

　　方小可如遭雷殛一般，倒抽一口凉气，火速地盖上笔记型电脑，狗腿地冲上前匍匐在恩绮的美腿下。

　　「组长，我错了！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也不是有心把你一个人留在KTV的，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方小可抱住她的大腿，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恩绮优雅地喝了一口奶茶，冷冷地睥睨着这几个吃里扒外的小叛徒。「共犯有谁？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康晓缇拚命在一旁眨眼睛、使眼色，提醒小可不能这么没有义气地出卖大家。

　　方小可虽然收到讯息，却是一脸无奈，她只是创意部的一名小小小助理，没有抗命的权力。

　　「就……恬欣姊说要组成『恋爱应援团』，撮合你和陆先生在一起，本来我是很想赴约的，但恬欣姊叫我不能去……」方小可低着头，无助地扯扯衣角。

　　「你的上司是马恬欣还是我？这么听她的话，那你东西收一收，去广告企划部打拚啊！」恩绮冷声喝斥。

　　「组长，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我！以后就算陆先生拿出『西尔饭店』的下午茶招待券或『都会恋馆』的贵宾券，我绝对不会动心、不会再出卖你——」方小可话快说完才惊觉失言，立即捣住嘴巴，飘回座位上。

　　而康晓缇惊见矛头不对，老早就抱着一叠卷宗逃出创意部。

　　恩绮狠瞪了大夥儿一眼，原来她们一个个都被陆守禹收买了，难怪会集体关机找不到人，只剩下她和他单独相处。

　　气归气，然而想到陆守禹、想到在KTV包厢内，他们曾经分享过的那一吻，她的心忽然又一阵炽热。

　　其实她也搞不清楚，当时是哪来的勇气居然会吻上陆守禹，是喝得太醉、还是受不了他挑衅的眼神呢？

　　唇上仿佛还留着他的气息和温度，让她怎么也忘不了那热情的一吻。

　　那一晚，她赌气喝完一整杯「深水炸弹」，烈酒的后劲太强，让她整个人醉倒在包厢的沙发上。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他不只一直陪在身边照顾她、体贴地送她回家，担心她隔天宿醉醒来会头痛，还买了解酒药给她。

　　想起陆守禹贴心的举止，她的心不由得温暖了起来，一抹愉悦的笑容悄悄跃上她的唇角。

　　虽然他故意支开她的同事，这样的行为有点狡猾，但不讳言他是一个会贴心的男人，和他相处好轻松、好开心……

　　嘟——嘟——

　　桌面上的分机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拿起话筒接听。

　　「汪组长，总监请你现在到他的办公室，他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话筒的另一端是总监的助理，如实转达上司的交代。

　　「好的。」她放下话筒，向助理小可交代行程，整理一下仪容，然后往三楼邝楚南的办公室走去。

　　＊

　　总监办公室内，邝楚南手持着高尔夫球杆，在地毯上做出完美的挥杆动作，将一颗小白球顺利地推进洞里。

　　恩绮站在门外，抬起手轻叩几下，得到回应后推开门板走了进来。

　　「总监，您找我？」恩绮随手带上门，站在一旁，看着鄘楚南来来回回地重复着挥杆的动作。

　　从她还是一只小菜鸟的时候，就跟在他的身边南征北讨，两人之间不只是单纯的上司与下属，更有着深厚的革命情感。

　　就恩绮对郦楚南的了解，当他背对着人，不断地挥着高尔夫球杆时，通常表示他正处于愤怒的情绪当中。

　　「恩绮，你觉得公司这几年对你怎么样？」邝楚南又挥一杆，以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

　　「董事长和总监都对我很好。」察觉到气氛不对，恩绮像个小学生般，回答得小心翼翼。

　　「那你会想离开『尚奇』吗？」邝楚南背对着她，再一次俐落挥杆，一颗小白球又滑入洞里。

　　听到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表情有些诧异。「我从来都没有这个念头。」

　　「还是你想去刘克泽的『晶泽广告制作公司』，如果你想去，我会放你走，不要因为我是你的师父、我带你入门，你就下好意思开口说要离开。」邝楚南放下球杆，终于转过身面对她。

　　「总监，我并没有要离职或者跳槽的想法，您为什么会这么问呢？」恩绮困惑地皱起眉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把她和刘克泽联想在一起。

　　她和刘克泽分手两年多了，别说私下没有连络，就连在业务上也没有交集过。

　　郦楚南转身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的神情。「我听业界的朋友说，刘克泽的广告公司出现一些问题，他们的企划创意部缺乏一个能主导的人，也难怪，毕竟他们的专长是拍片和后制。」

　　「嗯。」她点点头，谨慎地看着鄘楚南，不敢多作回应。

　　他别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将桌上的笔记型电脑栘到她的面前。「这里有支试播带，是业界的朋友拿来给我的，是『品泽』最新制作的广告片，你看一下。」

　　「好。」恩绮跟着坐在沙发上，手按滑鼠，进入Media  Player找到影像播放区，打开档案，里面有一支三十秒的广告。

　　萤幕上出现影像，以长镜头拉出一个男人坐在河畔的背影，镜头再慢慢带到他脚边的婴儿车，他双手环抱着一个婴儿，正在喂婴儿喝牛奶，男人脸上有着慈祥温柔的笑容。

　　看到这里，恩绮的脸色整个刷白，惊讶到说不出话来，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怎么会这样？这支广告和她一年前参加「喜恩婴幼儿奶粉」的提案几乎相同，只差场景由育婴室换到河畔。

　　就连广告的Slogan——「抱着你，让我感觉到生命的骄傲」，都一字不差，完全一模一样。

　　当时她提出的概念是让男人回归家庭扮演奶爸，虽然厂商一致认为有创意，却也觉得太过大胆了，因此这个CASE最后由「蓝韦广告」取得合约，当时苏忆芬还硬酸了她两句。

　　「怎么会这样……」她一脸困惑地望向邝楚南。

　　「这支广告是刘克泽替另一家奶粉厂商制作的。」鄘楚南精锐的目光锁住她，简洁扼要地说明。「我也想知道这支广告的内容，为什么会和你为『喜恩』的提案那么相似？」

　　「我也不晓得……」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她一时乱了思绪。「总监，您认为我私下替刘克泽企划提案的内容？」

　　「我想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是『尚奇广告』的创意总监，整个创意部由我负责，我有权知道事实的真相。」楚邝南没有大声骂人，语气却铿锵有力。

　　「我没有帮他，」她压抑满腹的委屈，冷静地澄清立场。「不能因为我曾经跟刘克泽交往过，就认为我一定会去帮他企划……」

　　邝楚南在心中叹了口气，不是他不愿意相信世上有创意雷同一事，只是整件事情太过巧合了，再加上她和刘克泽过去的关系太过暧昧，他不得不做如此猜测。

　　「那你得提出证据证明你的说法，否则我要怎么跟其他人交代？」邝楚南口气放软了些，毕竟她是自己的爱徒。

　　恩绮试着抽丝剥茧，脑海中倏地浮现两人在咖啡厅见面的情况，他曾对她挖角、又关心她的感情生活，却又在她到洗手间后不告而别，而当时桌面上只留下一张纸条、几张百元钞夹在帐单上，还有她的笔记型电脑……

　　她的心头狠狠一震，没有想到刘克泽竟然对她这么残忍。「我想……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好，我想听听你的解释。」邝楚南表情冷冷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前几个星期，刘克泽曾经约我见面，询问我是否有跳槽的意愿，我当下就拒绝了。后来我去了一趟洗手间，笔电就放在桌上，回来后发现他已经离开了，我想他是在那时候盗取我硬碟里的企划资料……」她的眼中透着受伤的神色，声音低低地解释。

　　看着她神色苍白的脸庞，邝楚南相信她自己也不知道资料被刘克泽窃取的事。

　　「总监，对不起。」恩绮强忍住泛上眼眶的泪意，声音里充满浓浓的歉意。

　　「我没有想到刘克泽会偷我硬碟里的资料，还以为他约我只是一般朋友的聚会。」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男人在感情上背叛她还下够，就连工作上都出卖她。

　　是她对他太过宽容，还是上辈子欠他的债，竟然让他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

　　「我们从事的行业最重要的就是创意，如果你连保护它们都做不到，那实在太不应该了。」

　　「我很抱歉，这全是我个人的疏忽……」她握紧手心，强迫自己要坚强，不能哭，不能被刘克泽的恶劣行径击败。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她是汪恩绮，她没有示弱、没有哭泣的权利。

　　「今天流出去的是旧的Idea，没有涉及业务机密或新的企划案，如果是新的创意或资料，你该怎么办？」邝楚南语重心长地训责。

　　「我愿意为我个人的疏失，负起所有的责任。」她低着头，愧疚地道歉。

　　「这件事我会全权处理，你回去仔细查看看，硬碟里还有没有重要的资料可能被他盗走，若是涉及正在进行的案子，要立即向上报告。」邝楚南仔细地叮咛她。

　　「我知道。」她点点头。

　　「没事了，你先出去吧。」邝楚南拍拍她的肩，算是无言的安慰。

　　「谢谢总监。」恩绮歉然地点个头，转身离开办公室。

　　她轻悄地带上门，步下阶梯，每走一阶，她的心就往下沈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