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王爷并非一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早已与那粉嫩可爱的小姑娘有所渊源了。”美公子领悟似的抚掌而笑,“当年是这位瑞儿姑娘救了你一命,如今换王爷救了她一命……事隔七年之久,你们竟然能再相逢,可见你们真的很有缘。”
“不过是凑巧罢了。”相较于美公子的热中神态,金鸿烈却是故作冷淡的回应,可是修长指头下意识的转动小巧茶杯。
是了,不过是凑巧罢了。他不过是凑巧应了美公子云槐夏的邀约,前往那家酒楼饮酒;不过是凑巧临窗而坐,随兴俯视窗户底下的街景,而发现到摆摊的瑞儿;更不过是凑巧遇上周家两个虎霸子前来勒索小贩,还妄想染指他的瑞儿……
咦?金鸿烈一楞。这是什么想法?他的瑞儿?
“可是即便是凑巧,也是老天爷刻意的安排,王爷不觉得吗?”旁人或许只觉得金鸿烈变得面无表情,云槐夏却暗笑的看穿他隐藏在面无表情底下翻滚汹涌的思绪。“别的不说,要不是有她与她的师父春大夫,王爷怕是无福拥有这一切。”他朝四下挥手示意。
金鸿烈亦朝四下张望。是的,气派的王爷府、成群的奴仆、奢华的生活,以及最重要的镇威王爷这个世袭赐封的位置,都是因为当年春大夫师徒发现落难重伤的他,并拯救了他,他才有体力与机会重回京城,承袭理应属于自己的这一切。
沉默片刻,他开口,“这点本王爷自然也清楚。”
“那么王爷岂不是应该将瑞儿姑娘留在王爷府中好生款待,聊表谢意?”
云槐夏马上又劝进。
“你是怎么回事?”金鸿烈慢慢的眯起双眼,不善的看着满面兴致的好友。“这么积极的在敲什么边鼓?是吃饱太闲没事干吗?”
“喝!王爷好犀利,一眼就看穿我的企图。”云枫夏嘻嘻笑着,“不过应该是王爷吃饱太闲没事干才对吧?不然怎么会有空闲找我一起做生意,而且生意还愈做愈大?”
“本王爷不过是同你经营商号罢了,是你吃饱没事干要拓展版图,经营商队、客栈,以及那些林林总总的玩意儿。”
“唔,王爷,你这话说得真没天良。什么林林总总的玩意儿?那些可是我拚死拚活建立起的生意哪!给你说得恁不值钱。”云槐夏抗议了,“要知道,我们的金夏商号已经连续三年净赚黄金十八万三千两百两、白银三百六十九万两,更不用说其他珍品珠宝另计……”
“行了,行了。”金鸿烈适时举白旗投降。“你就饶了本王爷,你明知道本王爷对那种阿堵物计算数字最不拿手了。”
“什么阿堵物?真是难听的说法,简直就跟那女人的口吻一个样。”云槐夏悻悻然的说。
那女人?金鸿烈耳朵一竖。“你和你家的死对头近来发生什么事吗?”
说来也奇怪,云槐夏仗着俊美如潘安的外表、彬彬尔雅的风度,以及一张说话如吐蜜的嘴,在各式各样的女人堆中都吃香得很,唯独他的死对头不把他当回事。
金鸿烈至今仍未有幸见过云槐夏的死对头,根据他的说法,那女人每每与他唱反调作对,让他不讨厌她都不行。
“没事。”这回换云槐夏沉下脸,闭上嘴。
金鸿烈兴致勃勃,想要追问,却被小厅门外所传来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启禀王爷。”是王爷府内的了总管,一板一眼的开口,“客厢的丫头来报,您带回来的贵客小姐醒了。”
醒了?终于!金鸿烈浑然不觉自己脸庞上光彩乍现。“本王爷这就过去。”
“喂!”眼看好友打算火速离席,云槐夏不觉好笑,“王爷,你就如此失礼,这样丢下我这个贵客径自离开啊?”
“丁总管,代本王爷送客。”金鸿烈头也不回的吩咐,也因此没注意到丁总管瞠目结舌,以及云槐夏贼贼吃笑的模样。
当然,他更没听见云槐夏自得其乐的自言自语--
“哎呀!这种情况算不算是‘见色忘友’?”
瑞儿在一间陌生且华丽的厢房中醒来。
睁开有些迷蒙的双眼,她慢慢的以一边手臂撑起身躯,好让自己坐在床上,能更清楚的张望四下。
轻轻的咿呀一声,厢房门扉开启,两名手中各端了一个托盘的丫头走了进来。
“小姐,你醒了?”其中一名丫头惊喜,赶忙将托盘放到茶几上,再转头朝男歹也年纪更小的丫头吩咐道:“你快去通知丁总管,王爷带回来的贵客小姐醒了。”
贵客小姐?谁呀?瑞儿迷糊的看着那丫头走到床边,福了福身。
“贵客小姐,睡得可好?”
喔!瑞儿恍然大悟,“你是在喊我吗?我不是什么贵客小姐,我叫瑞儿。”她赶紧澄清,不然“贵客小姐”听起来就像是什么容易被打破的贵重珍品。
“是,瑞儿小姐。”丫头从善如流的改口,“奴婢小叶,方才那个丫头是小草。我们都是丁总管奉了王爷的命令,派来服侍小姐的丫头。”
什么啊?瑞儿一头雾水。“你说什么王爷?”
“就我们的王爷啊!”小叶也跟着胡涂了,“瑞儿小姐不认识王爷吗?”
“呃……”姓王名爷吗?她还来不及这样傻气的反问,一道清朗响亮的声音就代替她说了出来。
“你该不会想问是否姓王名爷吧?”
金鸿烈迈开长腿,从款待云槐夏的小厅火速赶到客厢,只用了半刻钟时间,而且还恰好赶上瑞儿与小叶一番胡里胡涂的问答。
她的确是想这样问没错,可是一见到他略带阴郁神情的俊逸脸庞,又庆幸自己没真的这样问,说不定会触及他的逆鳞。
“王爷。”小叶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汹涌暗流,朝金鸿烈福了福身。
“奴婢是否现下就服侍瑞儿小姐用膳?”
用膳?这美妙的字眼让瑞儿双眼一亮,只差没从微张的小嘴淌出口水。
她那模样逗得金鸿烈差点当场失笑,强忍住笑意,板着脸,反问小叶,“小姐的膳食都准备好了?”
“是的,丁总管已先行吩咐备妥膳食,要奴婢端来等候小姐醒来用膳。”小叶回答。
“那就布膳吧!”丁总管真是王爷府内的得力助手。
小叶和小草开始忙碌。她们有条不紊,先布置较大的盅碗,再摆上较小巧的筷子汤匙,最后一一打开盅盖,阵阵食物香气争先恐后的扑向瑞儿的鼻端。
“唔哇……”好香啊!她整个人亢奋起来,若不是手脚仍有些虚软,早就一骨碌跳下床了。
金鸿烈将她垂诞三尺的模样尽收眼底,转头发问,“你们准备了些什么样的膳食?”
“丁总管按照大夫的指示,熬了锅鸡清汤粥,准备数样易入口的小菜、数样精巧肉肴,包准能让小姐吃巧又吃饱。”小叶恭敬的回答。
“嗯。”金鸿烈颔首,注意到瑞儿的双脚已经挪到床边,脚趾点地,却迟迟不敢靠过来。“你们都下去,没有本王爷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尽管纳闷着主子怎么不要自己在一旁服侍,小叶和小草依然听令退出客厢。
瑞儿不等金鸿烈再开口,自动自发的下床,冲到桌子旁。
可是当她意欲伸手时,又迟疑的看向他。
“你再不吃,本王爷就亲自喂你。”金鸿烈作势要拿起汤匙。
瑞儿这才不再犹豫,端起汤粥大啖。
客厢一时之间变得安静,但也不是那么安静,有她峻食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以及她手中的筷子汤匙偶尔碰撞到且碗时发出的清脆钟锵声。
这理应很嘈杂,此时此刻他却又不这么想。镇威王爷府里向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奴仆在丁总管有条不紊的指挥下,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不曾说说笑笑……其实他也不觉得他们有必要说说笑笑,难道他三不五时被云槐夏吵得还不够?
再者,他浑然未觉自己正以一种极其欣赏的专注态度注视着坐在对面的瑞儿的一举一动,她啖粥,夹起小菜送入嘴里,再好奇的品尝每一道肉肴,直到每一种菜色口味都尝过后,她做个深呼吸,又大口大口的用膳。
金鸿烈原本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直到她打了个饱嗝后,仍继续用膳,才惊觉不妙。
“你吃不下,就不要再吃了。”他的手覆在她的小手上,想遏止她的行为。
“不行,没吃完就太浪费了。”瑞儿郑重的摇头,“更何况我好久没吃得这么饱足,想试试看可以吃得多饱。”
“你撑破肚子比较快!”他没好气的回她一句。
眼看她果真不停止用膳,山不转路转,他动手为自己盛了一大碗汤粥,吃了起来。
“咦?”瑞儿微微瞠大双眼。
“本王爷的肚子也饿了,不行吗?”金鸿烈没好气的说。
可是这个借口一说出来,他才发现自己还真是饿了,这才想到先前他在小厅款待云槐夏时,只顾着饮用茶酒,而忘了进食,此时用膳还真是刚刚好。
“行啊!”瑞儿小声嚅嗫,然后将一碟小菜推到他的面前。“那你要不要尝尝这个?味道很好喔!”
“好。”
片刻后,那碟小菜被他一扫而空。
瑞儿精神一振,觉得自己受到莫大的鼓舞,忙不送又把一碟肉肴推到他的面前。“还有这个,也好好吃。”
“好。”
过没多久,肉肴又被他吃光。
她更开心了,反客为主的继续招呼他,“你也一定要尝尝其他的小菜……”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金鸿烈抚着饱足的肚腹,愕然瞪着风卷残云似的桌面,想不透一开始明明是他要押着瑞儿用膳,中途为何却变成两人一起用膳,最后更演变成她招呼他用膳?
他慢慢的转头,望着她,灼热的视线让原本笑得很开心的她莫名的收起笑容,正襟危坐。
怎么?明明先前还那么放松,现下她在拘束什么?
“好久不见了,瑞儿。”金鸿烈似笑非笑的开口。
“好久不见……”瑞儿犹豫了一下,“阿烈王爷?”
瑞儿并不是真傻,只是对人情世故迟钝了些。
在用膳时,她的思绪也不停的运转。
她自然不会再以为眼前的男人姓王名爷,不,他是阿烈,真正的名字为金鸿烈,而且是贵族、皇室中人,显然的,还是个武功很高强的王爷,不然怎么能一人对上两人,一手抱着她,闭着双眼,却依然能将周家两个虎霸子打得落花流水?
在她的眼中,金鸿烈登时高大威武强壮且神化起来。
这样的一个男人,她该怎么称呼才对?如同过往喊他阿烈?不妥……于是“阿烈王爷”便脱口而出,兼顾了她对他过往的称呼,以及他现下王爷的尊贵身分,一举两得呀!
阿烈王爷?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称呼?金鸿烈微蹙眉头,旋即又舒展开
来。罢了,现在不是计较称呼的时候。
他端详着瑞儿。分别七年,她似乎没有太大的改变,脸蛋娇娇秀秀的,脸颊肌肤细嫩得令人忍不住想动手偷捏一把,依旧是细眉圆眼,倒是那张小嘴比他记忆中更嘟、更红润,仿佛在诱惑他凑上去偷亲一口……
“阿烈王爷?”
倏地,那张粉嫩容颜欺到他的眼前,真的要他偷亲吗?不对,是他自己欺到瑞儿的面前,一口同挺的鼻尖几乎要蹭上她,薄唇也险些吻上她。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不动声色的拉开与她的距离,深远的黑眼偏偏又不小心往下瞄到她胸前浑圆丰满的隆起,一阵悸动当下窜袭男性身躯,鼠蹊处绷得很紧。
瑞儿的容貌或许没有太大的改变,不过七年的岁月让他记忆中的小小少女长成甜美的小女人……
好怪,金鸿烈怎么突然靠近她,又赶快往后退?
瑞儿无辜的眨动眼睛,看着他刻意起身,换坐到另一张椅子上,举手重重抹了自己的脸一把。
她不懂得鉴赏男人的长相,却觉得剑眉深目、鼻梁高挺、薄历轻氓的金鸿烈真是她见过的最俊美好看的男人,而且他远比自己记忆中的模样更加高大挺拔,予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摄人气势。
可是当他宛如天神一般现身,拯救她避免遭受周家两个虎霸子凌辱,且将她护在怀中时,她又深深的炫惑于他强悍的力量及男性的魅力当中,又觉得与他亲近无比,仿佛先前七年的分离并未造成任何的隔闵。
眼看他刻意坐得离自己远一起了她心下竟有种淡淡的惆怅。
殊不知金鸿烈正在极力镇定心神,“瑞儿,怎么只有你一人?春大夫呢?”他还以为这对师徒合该是焦孟不离。
“师父他……”瑞儿忽然小嘴一扁,双眼一红,话还没说完,就放声大哭,同时偎入他的怀里。
“你……”他先是僵住,接着才伸手拍抚她的背。
“师父这两年性子变了,常常对我生气、骂人,说我只会让他辛苦采药草、行医却不帮忙,所以他要我背几篓药草下山卖钱,没赚到足够的利润,不准回去见他。”她抽抽噎噎的诉说。
他愈听眉头挑得愈高,继而深思她说的话。“春大夫真的这么说?”
“嗯。”瑞儿抹着眼泪,突然又一脸惊慌,“对了,我那几篓药草在哪里?”她光着小脚就想往外跑。
“你想上哪去?回来。”金鸿烈及时拉住她,大掌握住的小手软若无骨。
“你现下就算再回到那条街上,也找不到你的东西了。”
她安静下来,想了想,叹口气,“我想你说的对。”
都好几个时辰,甚至是几天前的事了,她那些药草应该都被人踩烂、捡走,即使再回去找也找不到了,而这个事实让她觉得很沮丧。
“我那几篓药草品质上好,还没能卖掉,居然就全弄丢了。”
金鸿烈反倒莞尔,轻哼一声,“本王爷倒觉得你那种瑟瑟缩缩的叫宝方式,就算是人参灵芝也卖不出去。”
“啊!你怎么可以取笑我?”瑞儿马上化沮丧为忿忿不满之情。“我可是很认真的在烦恼呢!我身上只剩下很少的银两,再卖不掉那些药草,连客栈打地铺的床位都付不出费用了。”
“既然如此,你就在王爷府里住下。”他倒不觉得这会是什么麻烦的问题。“等你休养够了,本王爷再赠予黄金白银干两,让你带回去向春大夫交差。”
卖药草能赚得黄金白银千两,也够厉害了吧?更何况这笔钱本来就是他当年想赠予这对师徒的谢酬。
他认为完美的解决之道,瑞儿却不以为然,“我不能白拿你的钱,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见他一副大事底定且想起身走人的模样,她急忙扯住他的衣袖,一脸坚决,“那样的钱,我就算拿回去,也会被师父责骂的。”
可能吗?金鸿烈本来想反驳她想得太多,却又想到七年前春大夫那“他日相遇不相识”的说法,以及日后搬家不知去向的果决作风,不得不承认她顾忌得有理。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他灵机一动,“瑞儿,除了药草以外,你可有向春大夫习过医术?”
喝!瑞儿大惊,“你为什么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