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楞地看着他。会不会是自己想岔了?可他表现得好像打翻醋桶的妒夫。
“褚非,在我心里有一个人,除了那个人,再也装不下其他人……”她不禁试探道。
当年惜懂无知,直到要分离,才察觉自己对他的感情,但因为她肩负的使命,也因为她认为他不可能对女扮男装的自己怀有相同的爱意,所以她毅然亲手埋葬自己的感情。
可是,如果……褚非能爱她,那么……她会愿意为他赌上一切。
“既、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会对娄战耒……”
“褚非,你这模样好像……在吃味。”她淡声打断,眉眼不眨,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我在吃昧?”他瞪大桃花眼,随即摇头失笑。“你疯啦,你娶妻又喜男风,如此下流之人,我为什么要为你吃味?在我眼里,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兄弟。”他会吃味?见鬼了不成!
这席话像结实打了她一巴掌,也浇熄她所有的渴望。“既然如此,我想怎么玩又与你何干?”
她勾唇笑着,笑自己的自以为是可不是?依她眼下的装扮,褚非岂会对她有情?而依她的骄傲,她也不可能去乞求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情。
笑了笑,她要自己别再痴心妄想。
“你!”褚非别开眼,调句着气息,哑声道:“反正仙宁公主和亲一事……”
“没得商量。”
“你。”
像是想到什么,龚风华又道:“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弯的余地。”
“说来听听。”
“当我的男奴。”
“轰”的一声,像是耳边打了记响雷,褚非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掏了掏耳朵再问。
“当我的男奴。”龚风华太清楚他的个性。褚非何许人也?他可是王公贵族,往后即将平步青云的朝廷栋梁,岂会接受这种条件。
褚非深吸口气,“你想羞辱我?”
“随你怎么想。”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那我就向皇上求旨,就不信圣旨一下,龚阀也能不从”说完,拂袖而去。
龚风华不以为意地扬起眉,拿起茶杯把玩。
“华爷,要是褚都督真的请到圣旨,该怎么办?”左不然从外头走进来,眉目之间和左不群有几分相似,只是脸形更为方正,给人更加刚毅的感觉。
“还能怎么看?”她勾笑,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看看办吧。”
“华爷,那是褚都督的茶杯。”左不然提醒,但没太多意义,因为她已经把茶喝完了。
“我知道。”她笑。
偷不着他的心,偷点他残留的茶水,不过分吧。
龚阀商宴。
城南渡口,停了三艘美轮美奂的楼舫。
楼舫有三层高,船身雕饰着祥兽,色彩鲜艳夺目,三艘楼舫之间皆以铁涟相扣,而随风飘扬的旗帜,正是红底金边的龚字旗。
附午时分,不少马车停靠在渡口,就见不少穿着华服的达官贵人,逐一上了楼。
龚阀的人就在渡口热情地招呼着,而上门的贵宾更是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唯独一个人,脸臭得像是全天下都辜负了他。
“我说主子,不笑也没关系,但是至少不要脸这么臭。”项予小声提醒。
他家主子,打从一年前失恋之后,整个人变爆炭,三不五时就要发奴一次,要不就是脸臭到众人回避的地步,害得他老要跟在后头陪笑脸。
“你管我。”
如他所猜想的,了无新意的回答,项予叹了口气,陪着他上了楼舫,站在甲板上欣赏河面风光。
“既然这么不想来,那就干脆回去嘛。”他小声咕嚷着。
“你说什么?”
“主子不是我要说,你现在是鬼见都发愁,谁不想跑远一点?我呢,是已经习惯了,可别人没必要陪着活受罪是不是?”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褚非哼笑道。
“也还好啦,反正贴侍的工作不就是这样?是说你也太不争气了,一年不见,一点长进都没有。”既然主子都这么体恤自己了,他就多说一点。
“什么长进?”
“啧,还要我教。”项予撇嘴,仿佛他多不成材似的。然后,再靠近他一点,小声地下起指导棋。“晤,很简单的,真要喜欢了,就上吧,要是不会的话,那给点银两,我去买本男风彩绘本,你就知道……啊,干么打人?”
他话到一半,被打得头昏眼花。
“你到底在想什么?”男风彩绘本……该死,害他又想起当年在宫中看到的彩绘本,那恶心到极点的画……恶!想吐。
“我在想什么,自然是在替主子分忧解劳,不然咧?”
“那好,这些年你花楼都跟我去过多少次了,我不好男风,你会不知道还出什么馒主意?”要不是项予的爹当年跟着他爹战死沙场,他爹坚持非留
下他不可,他真想把他给丢到河里算了。
“拜托,那是逢场作戏,你以为我不懂呢?”他跟在他身边二十年了,已经够他把他从头到尾摸得一清二楚!“你真正喜欢的是龚爷,你就承认吧,像个男人一点!喜欢男人又没犯法,咱们律例也没禁呀,你怕什么?”
拜托,船上一票花娘穿梭,一个个艳如桃李,不断地朝他抛媚眼,可他就像个死人一样没反应,还敢说他喜欢女人吗?
他敢说,自己还不敢听咧!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喜欢男人?”
“不是啊,这跟我的希望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个事实,你要面对呀,别怕,有我在!”项予说得豪气千云,拍拍胸膛,要他尽管依靠。
褚非额际青筋颤跳,正打算把他丢进河里时——
“褚非,你们又在唱双簧了?”
身后响起弋照霆的笑声,褚非没好气地回头朝他行个礼。“王爷。”
抬眼,就见龚子凛也在,不禁微皱起眉。
这龚子凛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老是出现在照霆身边?
“船要开了。”弋照霆看着河面,听到有人叫他喝着要解开船绳。
“可不是?但我到现在还没瞧见龚风华在哪。”褚非撇撇嘴,根本没有赏景的兴致。
“风华在第一艘船。”龚子凛好心地告知,指了指前头。
褚非看了过去,就见第一艘船的甲板上,一票身着鲜衣的花娘将龚风华团团包围,而那家伙不但笑得不亦乐乎,还非常享受,另外,在他身边的人,竟是——
“莫求言?”他哺看。
“,难道褚都督不知道莫都督和风华很要好?”龚子凛笑问。
莫求言如今官拜右军都督,这两年几乎都待在京城,闲时便上龚阀串门子,压根不管朝中的辈短流长是否会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谁管他?”褚非哼了声,“他跟谁交好,关我什么事?”
“那倒也是。”
后头传来另一道凉凉的嗓音,让褚非的心情瞬间荡到谷底。
“娄皇子?”龚子凛难以置信地瞪看他。
谁要他来的?不对,他怎么可以上船,这船可是要通往雨扇城,于理,他不能擅自离开京城呀。
“娄皇子,没有皇上的旨意--”弋照霆话到一半,瞧见他自怀里取出的通行令,不禁顿住。
“当然,我还记得自己的身分,不过因为仙宁公主要和亲的关系,我便向皇上请求,让已经近二十年没回娄月的我,可以趁此机会回娄月一趟,皇上准了,所以给了我通行令,方便我出城采买一些稀奇玩意回娄月恭贺愚弟的婚事。”
“可是……龚阀并没有寄邀请帖给你啊?”龚子凛忍不住问。
“是风华当面邀我的,如此盛情,我当然要赏脸。”娄战耒五官出色,魅眸如星,觑了褚非一眼。“哎呀,这不是褚都督吗?那日离开龚阀之后,我才想起你是以往老往质子府跑的褚非,那日没好好行礼,不会见怪吧。”
“不敢。”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大白天的,怎么妖魔鬼怪也跑出来了……
“对了,不悔,风华在哪?”娄战耒笑问。
褚非不禁皱起眉。“谁是不悔?”在场没有人唤这个名字吧。
却见龚子凛抿了抿嘴,回道:“娄皇子,说过很多遍了,别叫我的表字,请唤我的名。”
“如果不想人唤你的表字,就别取。”
“那是长辈取的。”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你能改呀。”
“我……”龚子凛几次张口,蓦地闭上嘴。“娄皇子,风华在第一艘船。”说完,拉着弋照霆,“王爷,咱们去第三艘船。”
反正,说不过他,走人就对了,也省得在嘴上被他占尽便宜。
“真巧,我也打算先到第三艘船,听说第三艘船上,摆放了许多耀见的风情雕物,我正想好好欣赏。”娄战耒一派轻松地跟在后头。
看看这三人古怪的互动,褚非眉头都快要打结了。
娄战耒不是和龚风华搞暖昧吗?怎么现在又转了风向?弋风皇朝不兴取表字,但会唤表字的,通常都是比较亲昵的关系。
“哇,叫表字耶……”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回头瞪自己的贴侍一眼,抬眼看,向第一艘船,就见那家伙还在女人堆里,并且不断地和身旁的莫求言咬耳朵。
搞什么,非得靠这么近说话不可?
“主子,你会不知道那是很亲密的人才会这么唤的?”
“谁说的?当初我唤那家伙的表字,是为了要取笑他。”褚非哼了声。
稚……对,他就偏爱那么叫他,但打从一年前,他就不屑再这么唤他了。
“就说你和龚爷交情好嘛。”
“你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褚非有点火了。
真不是他要说,他这个贴侍耳朵真有问题,尽挑些想听的听,其余的就当没听本主。
“厚,如果你真是要取笑他,怎么可能在雁飞山上也这么唤?”拜托,雁飞山上那三年多,他也在好不好,王子和龚爷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怎会不知
道?
“我……”
“回答不出来了吧。”项予瞎了声。
“我掐死你”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贴侍!
“哇,龚爷笑得好开心,这一笑,突然发现他是越来越美了。”尽管颈项被指住,项予不忘注意着第一艘船上的动静。
褚非回头望去,果真瞧见龚风华笑得花枝乱颤,那眉目里满喜悦,让本来就出色的美目更显风情,末了一只手甚至往莫求言的肩上一搭——
“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