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一匹马奔驰于青石板上,尘埃扬起,街上行人怕被撞伤而纷纷闪避。
“小姐,小心!”陆明雪与又香行走于街道上,又香见那快马笔直的朝她们而来,吓得赶紧喊着陆明雪。
陆明雪正被路旁一处卖针线的摊子吸引,闻声回头时已惊见马蹄子就在面前,根本来不及闪避,以为自己这回死定了,哪知这马蹄硬生生煞住,若再晚一步拉紧缰绳,她就真的没命了。
“明雪?!”马背上的人急唤。
她听这声音耳熟,猛地回过神来,仰头往马背上望去。“唐大哥,怎么会是你?!”想不到在街上纵马狂奔的人居然是唐元宁。
“我有话对你说,能跟我走吗?”唐元宁着急的问她,他之前先去了陆府扑空,得知她来街上,这是专程赶来找她的。
“好。”她见他神色如此焦急,没多想就点头要上他的马。
“小姐,您不能就这么跟唐公子去啊!”又香阻止。
唐公子的马在街上一路狂奔,早引起侧目,这会四周的人正注视着他们,小姐若众目睽睽下坐上男人的马,怕是会流言满天飞了。
陆明雪思及此,不禁也犹豫了。
唐元宁见状,急道:“我就要走了,这话不说怕以后没机会了!”
她惊讶,什么意思?他要走?!
这下陆明雪不再多想,握住他伸来的手借力跃上马背,直接跟着他扬长而去。
又香追不上人,一个人在街上又惊又急,不知回去该怎么对老爷和少爷交代。
而唐元宁带着陆明雪奔出了闹街后,在离城门前半里处停下,那里有另一辆马车等着。
见他们靠近,负责驾马车的章再生立即上前道:“少爷,您总算来了,老爷与夫人久等不到人先走了,让您随后快跟上。”
“好,等我先和明雪说几句话就走。”他一脸凝重的说。
章再生忍不住瞧了一眼陆明雪,脸上莫名有股埋怨。
陆明雪见状很讶异,她有得罪他吗?
章再生张口似想说什么,但终究作罢,点头先到一旁去等着,让少爷与陆明雪道别。
“他怎么了?”陆明雪满脸疑惑的问向唐元宁。
他叹了口气,“别理他,我有话对你说,但因为时间仓卒,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将你带来。”
他晓得自己在街上将人带走有损她的名声,但自己若不见她一面,将来怕是没有机会再见了,为了不想留下遗憾,他还是不顾一切的这么做了。
“你说要走,是要上哪去?”她问。刚听章再生的话,竟是连唐老爷夫妇也离开了,他们是要举家迁移吗?
唐元宁面容沉重的点头。“去京城。”
“为何这么突然?”她怔然的问。
“你……完全没听说唐家的事吗?”他反问,难道她对他真的一点也不关心?
“是有听见一些,唐家生意近来不太顺利是吗?”
那次因为王春安的关系,他们不欢而散,事后联系便少了,但她多少还是由大哥口中听闻到一些唐家的消息,唐家近来不知何故生意遭人打压,甚是不顺遂,而她也有些担心的。
“是的,因为不顺利,所以非走不可。”唐家发生剧变,在松江的生意遭到重挫,几乎生存不下去,因此得举家迁移,重起炉灶。
“唐家的生意为何会一夕垮掉?”她愕然。本以为唐家只是一时不顺,难关渡过后不会有大碍,不料却是到了得放弃一切远走的地步。
唐元宁目色沉沉地望着她。“其实我临走前坚持见你一面,是想提醒你一件事,王家人不是善茬,你好自为之。”
聪明如她,立即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唐家会如此,是王家所为?!”
陆明雪深吸一口气,蓦然明白了所有事,不禁万分震惊,难怪章再生要摆脸色给她看了,是她害了唐家,只因之前她逼得唐元宁与王春安翻脸,王春安因此报复唐家,利用其父王童人在松江的权势让唐家短时间内垮掉!
“对不起,是我的原故……”她白了脸孔。
“这不是你的错,是王春安心胸狭隘,也是我们唐家太不经考验,这才轻易让人恶整。”这事真的不怪她。
“不,是我太天真,是我不知你的难处,不知道王春安的阴险,那日逼着你与王春安翻脸,我若不这么做,唐家还能在松江府安然生存。”她自责不已。
自己来自未来,怎会不知人心险恶,只是她小看了古人、小看了人心,却高估自己洞察事物的能力,她在陆家被父兄保护得太好,忘了唐家不是陆家,没有能力对抗王家,而她竟还逼得他与王家为敌,这半年来自己少见他,也是怪他没骨气,不敢对王春安据理力争,如今知道自己错了,却是来不及了,唐家已垮,她要如何对得起唐元宁?!
“明雪,我对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愧疚的,我只怕你将来遇人不淑,让王春安给害了。”
这些日子以来,王春安像是被激到了,放话陆家千金他无论如何必定娶到手,而目前王童人与陆大人官位相当,明雪若不愿意嫁,陆大人还有能力拒婚,倘若他日王童人升了官,官位高于陆大人,那陆大人绝保不住女儿,他怕自己这一走,将来她若落入王春安手中,王春安非良人,未来她不会有好日子过。
“放心,就算没有你的警告,我也不会瞧上王春安。”她咬牙说。
那小子根本是个坏心眼的屁孩,她打一开始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真不晓得他为何还死命来缠?也许这小子变态,她越是拒绝,越是激得他非得到她不可。
“这就好。那……我走了,这匹马就留给你自己骑回去。”他跳下马,独留她在马背上。
陆明雪眼眶逐渐泛红。“你……要保重。”明白说再多歉意的话,也不能改变什么,此番他离去前途未卜,她能说的只有这个。
唐元宁望着她,深眸黯淡,胸口有股说不出的窒闷感。“我会的,你也珍重。”
她落下不舍的泪水。“好……”
他惆怅地再望了她一会,终于转身朝章再生驾的马车走去。
陆明雪盯着他的背影,心中难过,他可说是自己来到古代的第一个朋友,却也是被她害得最惨的人。
唐元宁走了几步路,忽然停了下来,似乎挣扎了一下,接着回头走向她。“我可以向你要一样东西吗?”他提起勇气问。
“你要什么?”
“你亲手绣的汗巾。”
“汗巾?”
“是的,那块绣有无嘴猫的汗巾能否赠与我?”他忍了很久,总算开口向她要了这条汗巾。
陆明雪讶然,以为他并不喜欢HolleKitty的图案,没想到他却向她讨要?
“你若喜欢,我可以相送,不过,你当日见到的那块汗巾我并没有带出来,但我怀里有新绣的,同样有只无嘴猫。”她由怀中取出自己前几日才绣好的新作,上头新绣一只可爱的Kitty猫。
唐元宁接过她新绣的汗巾,左下角果然有那只奇特又怪异的无嘴猫,他微微一笑,当日没勇气向她要,今日总算开口了,虽非同一块汗巾,但只要有这只猫就行了,这只猫彷佛就代表独一无二的她,他想收藏留念。他将汗巾仔细收进怀里。
“谢谢你的相赠,盼他日咱们有再次相见的一天。”他难舍的说。
陆明雪感伤的轻点下颚。“只要有缘,千里能相会。”
他曾救过她的命,而她却害得他落魄远走,她注定欠他,希望来日有机会让自己还他这份恩情,也一并弥补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