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许是她状况转好,也或许是李弼有职务在身,舒雪尹近来很少见到他,次数少到她都溜出房外偷看星星了,他也没来抓过她半次。
她想回家,又不想回家。
坐在树上看着满天星斗,微冷地缩紧脖子,瞥见远方有小小的火光,她一喜二话不说地跳下树,一溜烟冲回牡丹卧的主房。
这个房间,是他要她待下的,可是待在这儿也见不到他,哪有人这样的,说想娶人就娶,可想娶又不见纵影,真的是……讨厌。
她讨厌胡思乱想,可那男人又不给她机会问个明白,搞得她好烦,整个人患得患失,变得很不像自己。
她摸黑上床,下意识地假装入睡,没一会,就听见开门声。
正犹豫着该不该干脆和他说清楚,温热的气息就先一步逼近,接着她被轻柔的抱起,睡在一个熟悉的怀里。
难道说在她入睡以后,他常这样溜进房里,抱着她睡?她只要吃二药,便容易睡得沉,今天是因为根本还没睡,所以才发现这一切?
“怎么浑身冰成这样?”
头上传来李弼微恼的轻斥,她更用力[木闭上眼,怕偷溜出房的事被发现的话,又要惹他发火。
可下一刻,他的双手便滑入被子底下,轻挲着她的手,给她温热,使她从指尖一路暖进心里,烫进眼里。
讨厌,明明就对她很好嘛,先前说话干嘛那么霸道?
她缓缓略侧过身子,侧躺在他怀里,从他身上汲取更多的暖源。她真的好冷,尤其没再见到他之后,总觉得屋子太大,太空虚,很冷。
轻抚着她发,李弼轻声叹,“丫头,妳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爱上本王?”
舒雪尹心头一震,紧抿着嘴,就怕自己会发出惊呼声。不会吧,他在等她爱上他?
“一年,三年、五年?”他喃喃自语,没察觉她在假寐。“你要本王等多久?”
那你呢?你爱不爱我?她在内心里问着,却没勇气在这当头发问。
“你烦人,知道吗?”他又道。
她的心情瞬间摔落山谷,跌成碎片。
哪有人这样的!要人家爱,又嫌人家烦!
“你烦得本王心神不宁,烦得本王满脑子只有你,你到底还要本王如何?要你一份爱,有这样困难吗?”
舒雪尹再度怔住。
“天底下怎会有这么烦心的玩意儿?”他又叹。
她笑了,泪水也同时滑落。
呵呵呵,原来是这样子啊,他说烦,就是爱呀!
她无声笑着,泪水却掉得很凶,一串串地湿进他的衣袍,教他微讶地垂眼,长指抚过她的颊。
“怎么哭了?谁歁你了?本王在此,还有人敢欺你?”
就是你欺负我啊!舒雪尹在心里笑骂,死也不张开眼。
这是他的秘密,也是她的,她要藏在心里回忆一辈子。
“还是又不舒服了?”他气恼自己的束手无策,只能再抱着她坐直些,轻拍她的胸口。“唉……别让本王这么伤神好吗,你这磨人的丫头。”
她笑着哭着,一扫阴霾,在他的拍抚里,享受被独宠的特权,慢慢一路沉进梦乡。
这一夜,是近日内她睡得最安稳最香甜的一夜。
***
翌日。
“福宁!”
福宁立即从院落远远一端疾步飞来,三十岁的脸已经快要老化成四、五十岁。
“王爷?”最近王爷脾气不大好,府里的下人逃的逃、跑的跑,就只有身为总管的他最可怜,想逃都逃不了。
“本王不说了,外头所有的花全都要移平吗?”伯父说,就算是花也有可能会引起雪尹的病,早早吩咐要移除的,偏是没人去办。
说不准雪尹的状况时好时坏,就是这片花园在作怪!
“可,可是这些牡丹是夫人……”
“本王的话,你胆敢不从,倒是从着那早已死了二十年的人?!”
“王爷,奴才只是想说,那些牡丹是夫人栽种的,王爷难%毫无理由地就要将这片牡丹移除?”福宁辖出去了,就为了留下那一大片的牡丹花。
“闭嘴!”李弼怒极,大掌击向黑檀矮几,矮几立地碎裂成片。
“发生什么事了?”舒雪尹轻快的软嗓从回廊传来。
李弼闻声,快步走向她。“你想死吗?不是要你在房里好好待着?要是出来又遇风,气喘再起,你瞧本王怎么治你!”他恼着,赶紧将她拉进偏厅,示意一旁的黎少秦赶紧掩门。
舒雪尹啼笑皆非。明明他说话很凶狠,可现在的她一点都不怕了。
“王爷,我好多了。”她展笑。
“还不够好。”至少跟他初识她时相较,还差太多。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他拉着她在棉榻上坐下。
怎会没事?她刚才明明听到他们在说牡丹花……
看着前方的矮几碎片,又看向福宁惨淡的表情,最后她的视线落在公孙燕身上,只见她轻努了努嘴。
舒雪尹立即心领神会,看来前几日这男人虽不在府里,在外头也肯定发飙数回了。
“王爷,今天天气挺好的。”她更卖力地笑。
李弼支手托腮看着她,等着下文。
“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不好。”他不假思索地摇头。
她马上扁嘴。“为什么?”
“因为你身体不好。”
“哪有?我已经好了!要是再天天把我关在房里,不让我晒晒太阳,我才真的会发霉。”她觉得身上已经快要长出香菇了,给她晒晒太阳的权利吧。
“若你身子已好,为何都不笑?”
“……王爷眼睛有问题吗?”她瞇眼瞪他。
她笑到脸都快僵了,就连睡醒的时候嘴角都还往上勾呢!
“你说什么?”换他瞇眼瞪她。
叹口气,舒雪尹抓起他的人,开始啃。
“你在干么?”对于她突来的举措,李弼愣住。
她的咬劲极轻,与其说在泄愤,倒不如说是……调情?
“我饿了。”她正色看着他。“我很饿很饿,再不给我东西吃,我就要吃你了。”
“你饿了?”他浓眉微扬,笑意渐露。
她多日食欲不振,现在喊饿,这是好事。
“嗯,皇城里不是有很多茶楼什么的?我想去坐坐,上次御凤郎大哥带我们去的那家茶楼就很不错。”
“呃……请称呼属下的名字即可,不要再加大哥了。”黎少秦小声说,这福份,他消受不起。
“那样太不尊敬了。”
“一点也不会。”他呵呵笑,瞥见主子犹豫的眸色,随即说:“王爷,不如这样吧,若是雪……舒姑娘想吃点不同的东西,不如就上凤凰楼吧,那儿菜色极多,又有说书人曲倌唱曲,舒姑娘绝对会喜欢。”
“喔喔~”舒雪尹小脸立即发亮。“王爷,我们走吧。”
“少秦。”李弼终究是拗不过那双写满期盼的双眸。
“属下在。”
“备轿。”
“遵命。”黎少秦差点开心得涕泗纵横。
太好了!苦难退去,喜乐即至啊~
***
凤凰楼位于内城,属内城最高建筑,楼高七层,傍山半悬式塔状楼台亭阁,中间平台上,时有曲倌唱曲,时有乐官弹奏,有时听说掌柜的还会充当说书人,说上一段故事。
由于每晚皆有个节目,于是乎,凤凰楼可说是城里王公贵族,高官达人的最爱,几乎天天座无虚席。
“好美啊~”坐在四楼窗边的舒雪尹,被眼前恢宏城都和峥嵘山形给震得哇哇叫。
身旁的李弼浅勾笑意,极为满意她一扫多日阴霾,立在他们身后的黎少秦也总算松了口气,就连公孙燕亦是。
“喔,这不是王爷嘛,今日王爷驾临,令小店蓬荜生辉,实是小店荣幸,有幸见王爷一面,小的──”
“把店里所有招牌菜都端上来。”李弼不耐烦地打断掌柜的狗腿话,这些话,他听多了,腻透。
“是,马上来~”掌柜的如风扬。
回过头,李弼拉整着身边人身上的厚袄斗帽。“别探太出去,风大。”
“好。”她乖巧应好,直瞅着他。
“怎么这样看着本王?”他继续替她整着斗帽。她不能接近兽毛,所以他从宫中带回一些特制衣料,保暖轻盈,且没有兽毛。
“王爷对我真好。”
“……现在才发现?”他撇唇,忽视那抺心思被窥透的尴尬。“本王这生意做得倒还不算蚀本。”
“欸,王爷这么说就不对了,谁蚀本还不知道呢。”她嘿嘿笑得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