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毫无撒谎的迹象,朱定邦这才恢复平日的自若。“好吧……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件事——没有三皇子,就不会有你,若你还想保命回家,最好能乖乖听话。”
“我知道……”沈佑希逸出一声轻叹——这就是现实。
“那就好,不过没想到你除了棋下得好,就连厨艺也颇为了得。”他的主子还不曾钦定过自己的厨子呢!也因此,朱定邦对眼前这个小丫头的手艺更是好奇了。
“哪有,只是随便弄弄罢了。”沈佑希腼腆一笑。
不过只要她愿意深思,就会发现这是违心之论,因为做着这些菜的时候,她满脑子想到的都是齐御群那句“这些都没吃过,好想尝尝”。
因此,为了让他增广见闻,顺便一饱口福,她可是很用心的在做他所选出来的每一道菜,只是事后证明一切全是徒劳。
她决定下次还是随便煮煮就好,免得白费心力还自讨没趣!
“是吗?我倒是听说膳房里的厨子们都在议论纷纷,担心你的存在会让他们得卷铺盖走路……”
“哪有那么夸张!”沈佑希不是个喜欢好听话的人,但朱定邦这番话却让她开心的笑了,“如果朱先生不嫌弃的话,我现在就去做几道菜让你也吃吃看。”
“这可不成,三皇子交代,没他的允许,你不能离开这里——除非你愿意道歉。”
玉颜上飞扬的神采在瞬间消失,“算了……那就等下次吧!”
盯着她倔强的神情,朱定邦总算明白为何主子会生气了——因为她可是第一个胆敢不买齐御群帐的女人!
“怎样?”
“真令人意外。”
“我能理解,若非知道府里没第二个厨子能做出这些珍肴,我也不会相信她居然会有这等本事。”想到这些令人意犹未尽的佳肴竟是出自那个性烈如火的女人,齐御群依旧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是啊!沈姑娘是古怪了点没错,但长处也不少……”
“比方说,陪朱伯在棋盘上捉对厮杀吗?”齐御群调侃。
“呃,三皇子都知道啦?”朱定邦的神色有几丝尴尬,他明明每次都是在主子忙碌时才会找上沈佑希啊……
“喊杀喊打的声音不时在窗外震天价响,我怎会不知?”
“不好意思,吵到三皇子了。”朱定邦抱歉的笑着。
“无所谓,只是没想到朱伯会缠着一个小姑娘陪你下棋。”齐御群曾经不只一次站在窗前观望他们之间的互动,那画面时常让他感到莞尔不已。
搔着头,朱定邦赧然道:“一开始只是凑和,没想到那丫头的棋艺也算一绝,属下老是被她杀得片甲不留……若是让冯太傅遇着她,恐怕也会舍不得放人。”
工艺、棋艺与厨艺样样过人……除了武艺,这丫头还有什么不会的吗?齐御群禁不住凝思。“朱伯,她的来历证实了吗?”
“目前仍无所获,不过属下认为她对咱们并未抱持任何非分之想,而是一心一意想回家乡……”
齐御群能认同她不是歹人——这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只因她那双澄澈干净的瞳眸中总清楚写明她的心思与喜怒哀乐,那是骗不了人的,但……“你知道她所谓的家乡是哪里吗?”
“是……”
“你相信?”
“坦白说,属下只是半信半疑……当然,她的话非常荒谬,但属下检视过她随身携带的物品后,却也不再那么肯定。”
“你说的我明白,只是我能相信她并非来自我们熟知的那些国家,却无法接受她是来自一千多年后的说法……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属下也这么认为,才会四处访求术士,想查证她的话的真实性。”
“嗯……若是有了结果,尽快让我知道。”
“是,不过既然认定她并未意图不轨,只是想暂时依附着您寻求依靠,那么三皇子可否……”
“可否放她出来是吗?”他淡笑。“这不是难事,特别是我知道冯太傅近来事多人忙,无法陪朱伯下棋。”
“属下不是因为这样才请三皇子高抬贵手,纯粹是……”
“好了。”齐御群一扬手,很给面子道:“既然朱伯都开口了,我就不会再和她计较了。”
事实上,无论如何,最后齐御群都会放了她,只是希望沈佑希能稍微做点反省,让他对自己的尊严能交代得过去。
加上现在又有了朱定邦的求情当作台阶,这件事便能到此落幕了。
“三皇子真是宽宏大量。”朱定邦微笑。
是的,这的确可称得上是宽宏大量了——在他得知沈佑希当时曾狠狠赏了主子一记耳光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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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哼着流行歌曲,沈佑希边在纸上写下更多食谱,只因朱定邦说过,希望吃一次她做的菜——即使他只是随口说说,她仍认真的写下许多菜色想让他参考。
而在另一厢——
关她至今已三天,齐御群认为应该差不多了,便选在这个花好月圆的夜晚前来进行释放。
然而当他漫步到门口时,竟听到里面传来愉快的歌声,剑眉不禁聚拢。
推开门,见到被下令闭门思过的那个人正面带微笑的挥毫,不禁一怔,“你会不会太怡然自得了?”
想他连日来还在为自己破天荒囚禁下人一事感到惴惴难安,她竟是这般快意悠哉,齐御群禁不住疑惑,这几天究竟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他自己?
“您有交代我要愁眉苦脸吗?”沈佑希疑惑的反问突然闯进的他——碍于形势比人强,她恢复了对他使用敬称。
“再怎样,一个被要求反省的人不该是这种态度吧?”盯着她泰然自若的小脸质问,普天之下还有会让这个女人惊慌失措的事吗?除了他先前的吻曾让她短暂的花容失色之外。
“我不过是比较懂得自我调适罢了。”她挤出敷衍的笑。
不意瞥及他轻抿的薄唇,先前遭到强吻的画面再度袭上脑海,惹得她的心一阵悸动,小脸更是飞快染上一层酡红;发现到这一点,她忙垂睫疾书,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
到此,齐御群终于愿意承认她也是吸引人的,因为此际的他就眨也不眨的凝视着她满溢不驯气息的容颜,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意识到沉默太久了,他清了清喉咙,随口问:“你在忙什么?”
“忙您不会感兴趣的东西。”
“你又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了?”
“不是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吗?”说出这句话后,沈佑希有点懊悔一说好不再对他的行为多所批评,可她骨子里讨厌他的细胞却老是不肯合作。
“你对我的了解还真是超乎我的想像。”他回以皮笑肉不笑。
“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吧!”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
“你……”这个姿态总是比他高的贴身侍女让齐御群不禁纳闷——朱伯真的是为了大业着想,才会要他将她留在身边,还是根本就认为他的修养不够,派她来磨练他的?
深深吐纳气息后,他决定废话少说——省得气死自己——直接道出来意,“只要你道歉,我就立刻解除禁令。”
“什么禁令?”在他整理心绪时,沈佑希又想到另一道菜的做法。
“你难道忘了你现在可是被下令闭门思过的人吗?”心不在焉的她让齐御群才刚平息的怒气又冲上脑门。
这女人有让他失控的本事……他终于正视到这一点。
“哦!这个啊……”她当然记得,只是一想到那背后的原因,道歉就变成一件很难启齿的事。
“怎样?只要三个字,我就既往不咎。”他选了张最舒适的椅子坐下,等着她低头,“身为三皇子,我好歹也要保有一定程度的尊严;你打了我一巴掌是不争的事实,向我道歉也该是天经地义吧?我相信今天若是换成其他主子,处罚绝对不会只有这样,相较之下,我已是非常的宽宏大量了。”
这些道理沈佑希当然知道,但——“真要说的话,您也欠我一句对不起……当时我之所以会动手,也是由于您先失态的关系。”
“你这是在跟我谈交换条件吗?”齐御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你就不怕我不放你出去吗?”
“反正也只是一道门之隔,出了这里,我还不是跟笼中鸟一样?在我看来,所谓的禁令是否解除也没太大的差别。”她嘴硬道。
至少在这里不必替他和女伴送毛巾、递茶水,她还清闲不少。
“你自认为是只笼中鸟?”剑眉一挑,“在这之前,我有限制过你的行动吗?”
“是没有,但为求保命,我哪里也不能去,这不是笼中鸟是什么?虽然来到这里是个意外,不过既然都来了,能四处看看也不错,可惜我就只能坐困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不好了?”明知她对此处毫无归属感也是正常之事,但听到她满口说着想离开,齐御群仍旧有点不是滋味。
众所皆知,他这座宅邸美仑美奂的程度只比宫廷略逊一筹,却毫无宫中繁琐的规矩与多如牛毛的限制,别说在这里做事的下人各个眉开眼笑,外头三天两头请托想进来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可她竟连一丝丝留下的念头都没有!他这里真那么不入她的眼吗?
“这里有哪里好了?要电视没电视、要电脑没电脑、要网路没网路,我想吃的烧烤、寿喜烧、提拉米苏,想喝的珍珠奶茶、香草拿铁,这里都没有……”
“够了!停,不要再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齐御群按捺不住的打断。
是的,他承认,她说的话他有一半以上都有听没有懂!
她真的是他有史以来所遇过的女人当中,最让他感到挫败的一个……难道她真的是来自一千多年以后吗?他难得认真看待起这个可能性。
原以为她接下来会毫不客气的耻笑他的无知,没想到她竟幽幽一叹。“您说得没错,这就是问题所在……这里没人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在你们眼中,我可能跟疯子没两样……”
她还记得当他听着她的自述时,差点没捧腹大笑的画面。
也是在这里,她才明白——原来不被了解也是一种悲哀。
她忧伤失落的小脸让齐御群的心倏地一紧,抿抿唇,他不自觉放柔了声音,“你的言谈举止是与一般人不同没错……但我确信……你并不是疯子。”
她身上是还带着许多未解之谜,但直觉告诉他——她没说谎,也非神智失常,只是究竟该如何解释她的异于常人,这可得花点时间了。
不带任何揶揄或戏弄的认真容颜让沈佑希的心蓦然漏跳了一拍。
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正经八百的他更显英挺慑人,若他总以这样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心恐怕也会跟着失陷吧……
惊觉自己下一刻便要出手抚上她的小脸时,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言归正传,你现在可以向我道歉了吧?”收束心思,拉回正题。
才被他罕见的温柔一面给震慑住,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原形毕露……
沉下脸,沈佑希道:“我说了,我可以道歉,可您也欠我一句对不起,所以,要嘛就是我们相互道歉,否则就是一笔勾销。”
她以为这很公平,却忽略在这个男人面前,公平两字是不具任何意义的。
“看样子你并不打算乖乖听话了……”
“您可以继续将我关在这里。”在这里还有人会按时送来三餐,比起在外面张罗他的饮食可是轻松多了。
“这样太便宜你了。”看着她无所谓的小脸,齐御群噙起慵懒的笑,一字一句道:“我当然不可能继续让你过得这么如鱼得水——既然这是惩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