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相尔杰回到家,意外地发现客厅电灯亮着,连电视也开着,可连奕霏却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一怔,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来到客厅,关上电视,低头看着睡得脸颊红扑扑的人儿,略显疲惫的俊容上露出忙碌了整日来的第一个笑容。自从两人同居,他还没看过连奕霏看电视看到睡着呢!
她的生活习惯很好,家里每一处都整理得井然有序,用过的杯碟碗盘从不放隔夜,洗衣篮里的脏衣服也从不过半……温暖的灯光、食物的香气,整间屋子因为她的存在而更有家的感觉。
不想叫醒睡着的她,他弯身欲将酣睡的人儿横抱起来,打算将她带回卧室继续安睡。
忽然的移动令睡不安稳的连奕霏立刻睁眼,一看是等了整晚的相尔杰,她没多想就伸臂抵住他的胸膛。
“我抱你进去睡。”他柔声解释。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一清醒回神,先前的郁闷气恼随即涌回胸臆间,连奕霏淡淡地拒绝,起身的同时瞥了眼墙上时间,可眼前陡然一黑,脚步不稳,险些跌倒。
相尔杰吓一跳,眼明手快地拦腰稳住她。
“看你还没清醒呢,路都走不好……”搀扶她的手触及热烫体温,教他愕然地顿了顿,诧异地连忙抚上她额头,急急开口。“怎么这么烫?你在发烧?”
她在发烧吗?连奕霏别开头,拉开与他的距离,摸摸自己,还真是热烫烫的,难怪她头痛不舒服,原来是发烧了!
应该是晚上吹了太久冷风的缘故,想到这点,她心里怨怼更深,但也只是含怨地睐他一眼,做不来激烈指责,这已经是她表达不悦的表现。
奇怪,为什么要瞪他?因为发烧,所以瞪他吗?相尔杰被瞪得一头雾水、一脸无辜。
“是发烧了吧?我陪你去看医生。”即便有点莫名其妙,他还是去找出摆在抽屉里的耳温枪,要替她测量温度。
“我自己来。”她淡漠地拒绝他的关怀,拿过耳温枪,自行量耳温,几秒钟就看到结果。“现在太晚了,我这温度还不到要看急诊的程度,吃颗退烧药,明天再看情况。”
说完,她侧身越过他,搁回耳温枪,再从摆放医药用品的抽屉里找了颗有退烧效用的成药,走到厨房倒了杯开水把药吞下,随即看也不看他就回房上床,继续睡觉。
完全被晾在一旁的相尔杰,神经再大条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刻意的忽略了,疑惑地跟进房里,点亮小夜灯,在床畔落坐。
“小霏,你是不舒服不想理我,还是生我的气不想理我?”他坦直地问。
若是前者,他倒是能理解,有些人身体不适,只想安静休息,不想被打扰,那他可以静静守在一旁;可若是后者,他就不明白了,他得搞清楚自己为什么惹她生气,奕霏对他总是温柔的说话、温柔的笑,很少这样冷冰冰的,他无法适应这种窒闷的气氛。
“……”都有。连奕霏侧躺着背对他,抿着唇不想开口。
他似乎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怎么可能不晓得?昨晚才讲好,今早还叮咛过他,晚上就忘光光?要不要吃银杏补补记性?
不说话……那八成就是生他的气了。相尔杰搔搔头,十分困惑。
“小霏……”他伸出手牢牢的牵着她,她抽不走,便只好僵硬地让他握着。“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对他这种直来直往的人来说,冷战的煎熬远比大吵一架来得折磨,不把话问清楚,就像喉间鲠了刺,很难受!
连奕霏身体烧着、脑袋疼着,心情也闷着,没有耐心和精力继续耗,索性开始问罪了。
“你今天去哪里了?”她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看着他问。
“旅行社出了事,我回去帮忙。”他据实以告,半点不犹豫。
连奕霏一怔,她恼了整晚,完全没有想到他是因为这个原因失约!
“出了什么事?”她直觉关问。
“你回来有没有看新闻?我们安达旅游租的游览车在山区出了车祸,我中午一看到新闻就赶紧打电话回去问,听说公司里乱哄哄的,家属询问关切的电话接不完,我怕人手不够,所以马上跑回去帮忙,多少还能够处理一些事……”相尔杰大略地说明状况。
“情况严重吗?”山区车祸这噩耗令连奕霏胸口一窒,忧心不已。一来是担忧伤者状况,二来是担忧安达旅游是否会面临大麻烦。
“重伤的有两位,其他人伤势还好。”他继续叙述。“我跟着总经理一起赶到当地医院去协助安置慰问团员,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接着又开会、又要和保险公司商谈,所以才会弄到现在,还好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
听完前因后果,连奕霏这下子都不知该怎么继续生气了。
原来他是去忙正事,事态严重,不难理解他一时心慌意乱,匆忙跑去帮忙,而忘了他们俩的约定……
她瞅着他,看得出他神色有些疲累,但却毫无歉疚心虚之意,压根儿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那她再生气有什么用?况且,他就算有错,也是情有可原,她若再怪罪,似乎就显得她得理不饶人了。
可是……有事失约她可以理解,但彻底忘得一干二净也太不应该了吧?好歹也要通知她一声啊!想想还是有点呕……
“你的手机呢?”她想追究,但开口后的嗓音还是柔柔的,连一丁点的杀气都没有。
“今天联络事情讲了不少通电话,比较耗电,所以很早就没电了……”相尔杰立刻掏出手机来,解释的同时,才愕然意识到她为何问起手机。“你找我?什么时候找我的?”
他这会儿终于有点明白她今晚为何冷冰冰的,八成是整晚无法联络到他,所以不高兴了。
“下班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答,见他还是搞不清楚状况,索性直接点明了,不然她兀自气到内伤,他还是想不起来。“平时联络不到你也就算了,明明约好了却找不到人,让我一个人傻傻的在路边等了一个小时,如果换作是你会不会生气?”
约好了?!她还等了一个小时?相尔杰顿时愣住,脑袋下意识迅速思索,未几,他露出恍然大悟,随即又变得错愕慌张的神情。
该死!
他和她约好了今天要去接她下班,两人一起去逛婚纱店,他竟然一着急就忘光光了,还让她枯等那么久。
如果是他,何止生气!
他不是失联而已,还加上失约,可恶程度加倍!
她说她在路边等……该不会现在发烧,就是因为晚上在路边等他的缘故吧?
糟糕,这无疑是罪加三等啊!
想像她一个人站在寒风中的景象,他的心不禁紧紧揪起。
“小霏,对不起、对不起……”相尔杰连忙紧握她的手,额头抵在两人的手上,迭声道歉,愧疚得无以复加。“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没多想就赶紧出门了,又不巧把手机用到没电……”
“失约不打紧,你应该要跟我说一声才对。”她忍不住抱怨,软软的嗓音里虽有指责,听起来更像撒娇。
“就是忙忘了,不然怎么可能让你这样等。”想到自己的粗心,却让她白受委屈,相尔杰实在很懊恼。
连奕霏不想解读成自己在他心中分量不够,才会被忘得彻底,只能相信他是天生粗线条,一心不能二用,一忙就没了记性……
“生气是一回事,整晚担心你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为什么没来又没联络,那种心情有多难受你知道吗?”说到底,比起被爽约的不悦,她更担忧相尔杰的安危,怒气也是因担忧而增生的。
“我知道,你肯定很担心,这次真的是我不好,我保证下次不会再这样。”他知错能改,顽皮地举手敬礼,同时以诚恳与淘气来打动她。
她睐看他,带了几分无奈。
“算了,既然你是去忙正事,我也就不怪你了。”她做人处事讲究情理,向来不容易生气,即使生气也气不了多久,他理由正当,她纵使有怨,也没办法再怪罪陋.
最忌讳的是一错再错、不愿悔改,既然他是初犯,而且情有可原,她自然是愿意原谅的。
“你不怪我,我还是良心不安啊!”她的原谅虽然令他松了一口气,但心疼歉疚还是充斥胸臆,挥之不去。大掌摸上她额头,熨烫的不只是他的手,还烧灼了他的心。“你说在路边等了一个小时?是因为这样才发烧的吧?”
连奕霏柔顺地接受他的碰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凝睇着他。
她不想把受了风寒的责任加诸在他的身上,毕竟,是她自己怕他看不到人而选择站在路灯下的。况且让他自责,她并不会更好过,只希望他经过这一次,能够对自己说的话与约定更有责任心。
“你要是良心不安的话,以后就要记得,约好的时间如果不能到,一定要想办法通知。”她拉下他的手,指尖在那敏感的掌心上戳了戳,虽意味着惩罚,却十分亲昵。
“遵命,老婆大人。”相尔杰收拢五指,捉住她葱白手指贴近心窝,怜惜心疼正鞭笞着他。
“哼,别喊得那么顺口,我还没嫁给你呢!”她努努嘴,话说得很有个性,但脸上神情却泄漏了娇羞。
“反正是迟早的事,早些喊早些习惯。”他赖皮地说着,替她将被子拉高盖好。
“你别太有把握了。”她故意泼几滴冷水。人哪,一自满就会骄傲,可不能让他太有自信了。
“你已经答应嫁我了,别想再动什么歪脑筋!”他拍拍她脸颊,眯眼警告。
她抿起一弯笑,乌眸睇看向他,对这话感到莞尔。通常都是他鬼主意一堆,哪轮得到她动歪脑筋啊!
“你不知道婚前这阶段是最好的观察期吗?要是表现不好……”她佯装挑剔地打量他,还别富深意地停顿。
“我去帮你热杯爱心牛奶……”他反应超快,立马献殷勤。
“光一杯牛奶就想弥补我吹冷风枯等的委屈啊?”美眸闪着捉弄的光芒,她微笑看着他疾奔出卧房的伟岸身影,悬了整晚的心,终于在此刻安然落下。
“想怎样都行,我任凭差遣。”相尔杰回嚷。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一切是他犯的错,他扛。
连奕霏虽然发烧不适,但此刻笑容已重回脸上,心情也没稍早时低落了。
他老是粗心大意,但她有特权,可以享有他体贴疼惜的这一面。
还好,他很平安,不是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才没赴约。
还好,他是为了紧急的正事才忘了他们的约定,而不是为了和朋友吃喝玩乐,否则她真的会失望至极!
慢慢磨合吧!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要互相包容、互相适应的,唯一的重点是把对方放在心间重要的位置上,那任何问题就都容易解决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