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叶品妮酞此深深困惑着。
她站在颜音大门外,倚着骑楼的墙柱,等待伍轩宇出来。
自上回台风夜遇上那名抢匪后,他便坚持她出门时,一定要由他亲自接送,若他时间真不允,他会让卫泽欣跟在她身边。
像是他和她在颜音的上课时间若是相同,那他们便一同来到颜音,各自教各自的学生,待下课后再一起离开。若遇上排课时间不同的时候,她有课他没课时,他就专程接送她;她没课他有课时,他则是一人出门。
感觉上,他是很细心在保护她,她把那夜的抢劫视为偶发事件,但他却严肃看待。他说,凡事还是小心为妙,所以他尽量不让她一个人落单。
他除了保护她之外,也极为照顾她。他总拿他那双幽黑的俊目看着她,他总是语气轻柔,他对她甚至会有情人间的亲昵动作,像是他很爱勾着她的发丝,再将它们塞到她耳后,他也很喜欢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散步。
可是。他不曾在口头上承认过什么,她也不好直接问他:他到底喜不喜欢她?
就像今晚,她比他少一堂课,所以她下课后便在这里等他上完课。通常他下课后,会先带她到附近吃点东西,接着再开车回家。
在他人眼里,他们看起来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但她知道他们不是,可偏偏又无法把两人关系定位。
他们的关系比恋人差一些些,但又比朋友好一些些,这样暧昧的关系,到底该怎么算呢?
“在想什么?”伍轩宇一走出颜音大门,就瞧见她靠在墙柱上,脸上表情像是被什么事困惑住一样,有些迷惘,有些。让他不舍。
他伸出温热的大掌,揉揉她的头,然后顺势往下,宠溺似地抚着她的颊畔。深秋的夜晚是带着凉意的,他察觉掌下的肌肤有些冰凉,想也不多想地,大掌整个贴上她的颊畔,盼能为她暖暖冰凉的面颊。
月光的柔和,混着路灯鹅黄的光线,打亮了他的脸。俯首看她,前额发丝落下,覆住了他的双眸,她穿透发隙,看到了他那双始终幽黑深邃的瞳仁,依旧闪耀着不知名的光芒,相当魅人。
“你下课了?”开口便是一个蠢问题,他若不是下课,又怎会站在她面前?但她没办法开口告诉他,她在想什么。
后来她才知道,他在教室里放了把吉他,所以他来颜音教课时,总是双手空空,不像她,背着一把大大的琴。
“嗯,下课了。今天想吃什么?”他觉得她太瘦,像上次台风一来,她差点被吹跑,所以带她去吃点消夜,或许可以养胖她。
“你饿吗?我好像变胖了。你看,我腰这里摸起来肉肉的。”她捏捏自己的腰身。
“胖才好。”温热的大掌抚上她的腰侧,确实是比较丰润一点,但这样很好,他真的觉得这样很好。
“但是变胖的话,我会。咦,怎么了?”她想说的是,如果变胖的话,裤子和裙子会变紧。但她的话来不及说完,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打断,她诧异地抬眸看着他。
伍轩宇双掌摸上她的腰身,身体靠近她,只差一点点,两个人就要黏上了。
方才在她说话时,一道黄色的车灯接近,他抬眸看了一眼,在见到熟悉的车身时,震惊了一会儿。但随即反应快速地双手扣住她的纤腰,并靠近她,这样暧昧的举动在任何一个人眼中看来,都会觉得他们是热恋中的爱侣。
他知道那车子里,一定坐着一个女人,是阎氏企业的暂时代理负责人,也是他该唤她二妈的那个女人。
颜音是阎氏企业的子公司,她这个代理负责人出现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奇怪,他早该料到的。但他还不想让她发现他。他好不容易隐姓埋名在这里担任吉他老师,为的也是图个清静,若让她知道他在这里,势必会掀起一场纷争。
眼尾扫到她下了车,往他们方向走来。
心念一转,他突然低首,覆上叶品妮的红唇。
他细细地描绘着她的唇线,来来回回,却未更深入。而她却是瞠圆了眼,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做?
趁着他唇稍稍移开时的空档,她嗫嚅着开口:“你。你。”
高跟鞋与地面触碰时所发出的声音,离他们愈来愈近,伍轩宇无法再多说,只是贴着她的唇,低哑笑道:“我猜,乖巧的品妮小时候一定时常领到好宝宝臂章。既然品妮是好宝宝,一定没接过吻,那么。现在闭上眼,乖乖跟着我就好,要乖乖的喔。”他诱哄的语气,像在哄孩子。没有人接吻时,还睁着大大的眼儿,她那样很容易引起人家的怀疑。
叶品妮膛言,当真听话地轻闭双眼。因为,她有些害羞,也因为,她其实是有些期待接下去的发展。
待她闭上双眸,他半垂的瞳眸倏然抬起,看见她双颊染上浅浅的红,长又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那模样美得就像是娇艳的花朵,正等着蜜蜂来采撷。他眸色转深,喟叹一声后,灵巧地以舌头撬开她的唇,缱绻地缠上她的。
察觉怀中的身躯变得僵硬,他喉间逸出浅笑。果真被他猜中,她当真没接过吻。
他的大掌慢慢收紧,另一只移至她背后。她背在身后的大提琴有些碍事,让他的手只能从琴身与她背部的空隙间滑入,他轻抚着她的背,上下滑动着,试着让她体验这微妙的亲密感觉。
“品妮乖乖,放松一点,接吻不是这样的。”他唇贴着她的,轻语着,然后再次将自己火热的唇舌,喂入她口中,引领着她。
叶品妮起先因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但在他的大掌抚上她的背脊时,他温热的手指像是带有魔力似的,直接穿透她的身子把他的体温、他的气息烫贴在她的心间。
她像是要融化地放软了身子,让他在她身上继续制造出奇妙的火花。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只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像着火似的,心脏跳动速度愈来愈快,血液就像煮滚的开水,啵啵啵要沸腾了。
她紧揪住他的衣襟,撑住自己快站不住的身子。
从来都不知道,如他这般温文尔雅的男人,在接吻时会这么热情,像是一团火。是,她觉得现在的他,像是火,而她就像火种,他一碰到她,她就要燃烧。
伍轩宇更加贴近她,让她靠在他身上,两人身躯间完全没有任何空隙。
方才从黑头车下来的女人,在经过眼前那对拥吻的男女时,未多看一眼,只是轻蔑地说:“原来现在男女关系这么随便,大马路上也这么亲热,难怪有愈来愈多的社会问题。”
听力甚好的伍轩宇,在听到女人经过时所丢下的冷语后,双眸往颜音的大门看去,在确定女人进了颜音后,他结束了这个吻。
叶品妮趴在他胸前,觉得胸腔里的氧气像是全被他掏光了一样,她止不住喘息,双颊红得像是刚从锅子里起锅的炸虾。
他手指划过她粉嫩的脸颊,低笑开口:“没力气了?”
“我。我腿软。”她揪住他的衣服,就怕自己会因为腿软而直接让臀部和地面做亲密接触。
他朗声大笑后,转过身子,半弯下身,开口道:“今天车停得比较远,我背你吧。”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在那女人走出颜音大门之前。
叶品妮没有拒绝,双手柔顺地攀住他的肩,把自己的身子贴上他宽厚的背。她小脸贴在他的颈背上,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似薄荷香的清凉味,在她鼻端萦绕,她偷偷地吸了几口气,呼吸着他的味道。
“我会不会很重?”她偷觑着他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难怪她老觉得他的眼睛很迷人。
“不会。”他的嗓音很清朗。
“怎么可能不会?我还背着大提琴呢!”装着大提琴的背袋,因她的姿势而滑落肩头挂在她手肘上,他腿一往前抬,就会和背袋摩擦到,他这样走路一定很难受。
“真的不重啊。”他从没对任何人透露过,他在求学打工时,曾在工地搬过砖头和水泥。
叶品妮看看他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侧脸,再看看路人对她投射过来的诡异表情,突然搂住他的脖子,小小声地开口:“伍哥,那你一定要背好我喔,不能让我掉下去,一定一定喔。好多路人在看,我怕你要是不小心让我掉下去,那会很丢脸的。”
伍轩宇怔了怔,随即纵声大笑。
“很好笑吗?”她不懂他为什么老在听完她的话后,放声大笑?
他但笑不语,脚步稳稳地往前走着。
其实,他不是个常大笑的人,他的笑容多半是温和的、淡淡的,但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一遇上叶品妮,她总是很轻易地就让他变得轻松自在。
还没有和亲生父亲相认时,他常常受到同龄的孩子们排挤,他们笑他是私生子,笑他没有爸爸,笑他妈妈行为不检点,等他再大一点时,跟着妈妈回去和爸爸相认,成了豪门后代,没有人敢再笑他是私生子,甚至羡慕他有一个很有钱、很有名气的爸爸。
但是顶着豪门子弟这个光环,等于把他与外界的生活做了隔离,人人羡慕他出生在豪门,却也因为人人都认定豪门高高在上,而让他交不到什么知心朋友。
男人接近他,很多都是希望和他攀上交情后,看能不能在他身上捞点好处;女人接近他,不外乎是看上他的外貌和家世背景,抱着麻雀变凤凰,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心态。
至于家人,妈妈那边的亲戚因为她未婚产子而与她断绝关系;爸爸这边,如大妈、二妈和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姊姊,则是因为他是三房的孩子,而处处防备他、排斥他,表面上相安无事,私底下却是小动作不断。
他一直活在钩心斗角、尔友桃诈的环境中,时间一久,便养成他自我保护欲极强,只想平安过日子的个性。他一副什么都好,永远笑脸迎人,其实只是不让他人了解他的一种防卫模式。
他人永远看不清他藏在笑容下的真实情绪,自然也就无法伤害他,如此一来,他便能安稳过日子。但他的防卫动作,在认识卫秋后,破了例,他成了卫秋的义子,而卫门那些人,就如同他的家人,比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还亲的家人。
然后,他又遇上了叶品妮,这个总是能引起他最真实情绪的小女人。
说不上来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初识时,她为他挨枪,他只是抱着愧疚的心态对她,所以当泽欣提起他对她的感觉时,他没能厘清自己的思绪,一味认定自己只是愧疚而已。
但后来台风夜那次,再加上近来的相处,他发现自己对她不是那么单纯只是想补偿她挨那一枪的心态,也许早在她中枪倒在他怀里的那一瞬间,他便动了情,也或许还更早,在她参加颜音学府音乐老师招考时。
他没办法说清自己是何时对她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他只知道和她相处是件很愉快的事,不用太烦杂的思想,不用任何心机,很单纯,很单纯。
是以她总能勾出他内心最真实的情绪反应,让他的生活多添了欢笑。
他犹如冬季时,覆在湖泊上的薄冰,深沉冰寒,而她就如早春的暖阳,在薄冰上融出一道裂痕,和煦的光芒直直照射进湖里,暖化了他的心。
他不排斥恋爱,从来都不排斥,不近女色只是因为尚未遇上让他想恋爱的对象,也因为他的状况不允许。
但现在。现在在他背上的这个女人,却让他有了恋爱的念头。
是的,他想要她。
等他把那些烦人的事都处理好后,她愿意的话,他真的会和她好好谈一场恋爱。
在他的观念里,喜欢一个人时,就必须先为彼此打理好一切,比方说,一个安稳的环境,这样她才会快乐。
所谓的成功是什么?他认为不是生活富足、家财万贯才叫成功,他心里所想的成功,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幸福,一个很无私的奉献;心可以富足,胜过一切。
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现在,他动了想为一个女人奉献的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