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朱家大门前来了一行人。
朱曦一早接到通传,便与唐傲南等在朱府。当门房通传人已到了朱府大门前,他大步走出去,沉稳的看着眼前的大阵仗。
领在前头的高瘦男子率先下了马车,一看到他,立刻有礼的上前。
“在下谢东离,是钱家的二女婿。”男子上前报上了名号,“朱少爷有礼。”
他轻点了下头,扬了起嘴角,懒懒的目光落在谢东离后方,“不知谢公子远在四川,怎会突然来访?”
谢东离微愣了下,“我岳母一家,是否住在朱府?”
“是。”朱曦老实的回答,“所以?”
他指着身后解释,“收到元宝来的家书,听闻钱庄被一把无名火烧了,便带了些人马来,希望能帮上些忙。”
朱曦定定的看着谢东离。看他谈话斯文有礼,实在不像个会使计谋取他人性命的阴沉之人,只是单看表现也未必尽然可信,只是他说家书……元宝?!人是元宝请来的?
“谢公子。”提到了元宝,他微敛下眼眸,暂时掩去思绪的让了路,“请。”
谢东离跟在一旁走进了朱府。
一接获下人来报,钱思儿立刻来到了大厅,一看到他,立刻笑开了脸,“二姐夫!”
“元宝!”谢东离一看到她,立刻站起身,关切的问道:“一切都好吧?”
她点头,“都好!娘亲和两个妹妹也平安。你来了,二姐呢?她也来了吗?”
“别急、别急。”他爽朗一笑,“你二姐她要生了,我可是花了番心思才说服她别跟着来。”
闻言,她笑容微隐,感到一丝内疚,“原不想麻烦姐夫,但实在是事出突然,所以只能向姐夫开口,没料到姐夫还亲自跑了这一趟,元宝真的过意不去。”
“说这什么话。”谢东离神色一正,“咱们都是自家人,不用这般客套,亲自来这趟只是因为我与你二姐都担心家中的情况,所以一定得来一趟瞧瞧,看看你们才安心。至于你要的东西——漆料和桐油,全在外头的马车上,我能带的都替你先带来了,另外还有几个熟手的工匠也一并交给你发落,若还有其他需要,你再跟姐夫说,等我回四川后,再派人送过来。”
“谢谢姐夫。”她笑开来,转头看着朱曦,“前些时候不是说漆行坐地喊价,我便请姐夫从四川送漆料过来,虽然路途远了些,但可以暂解燃眉之急。”
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前来助他一臂之力,立刻起身,“多谢谢公子。”
“朱少爷别客气,叫我东离便行了。”谢东离轻叹了口气,“要说谢,实在该是我向朱少爷道谢。元宝的家书告知,钱庄烧毁,多亏朱少爷伸出援手,才令元宝可以带着岳母大人、吉祥、如意有个栖身之所。如今我人既已来了,就不好再麻烦朱少爷。”
朱曦闻言神色没多大改变,但是一双黑眸却扫了钱思儿一眼。姑且不论谢东离是否真有伤人之心,但要将元宝带走就令他不快。
钱思儿看他眼神流转,不由得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姐夫先别提这个,娘亲正候着你。”
“是吗?那我就先去拜见岳母大人。”谢东离连忙点头,暂时把要带着元宝母女搬出朱府的事给压后。
她原要带着二姐夫去见娘亲,却在看到朱曦的眼色后,脚步缓了下来,笑着对他说:“姐夫,下人先带你过去,我还有些事跟朱少爷谈。”
谢东离若有所思的看了朱曦一眼。这一路进城,他听了些耳语,是真是假他姑且不论,但一个女子的清誉要紧,元宝是她娘子疼爱的妹子,他可不想听见一字一句不实的谣传。
“姐夫?”元宝的轻唤使他回过神,他头一低,不再多语的跟着下人先离去。
朱曦瞄了她满脸的笑意,闷闷的问:“你送了信给你二姐夫?”
“是啊。”钱思儿瞥了他一眼,注意到了他的不快,“没事先知会你,你不开心吗?”
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看着谢东离的身影走远,他心中的顾虑并非是因为一封未知会他的信,他只是怀疑在巷内要夺她性命的人是谢东离。
“我只担心引狼入室。”
钱思儿忍不住一笑,“我二姐夫?你别胡想。”
“防人之心不可无。”
“若真如此说来。”她先走了一大步,“我第一个该防的就是你。”
朱曦闻言,不以为然的一挑眉,伸手要抓她,却扑了个空。
“朱少爷,请自重。”她微笑的提醒他。
他瞪了她一眼,看着她的笑,他也无法真的生气,最后只能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
望着他无奈却拿她没辙的神情,她笑得更甜了。
“朱少爷快去发落我二姐夫带来的工匠们吧。”她柔声提醒。
“有工匠、漆料,但木材不够。”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
他怀疑的挑了挑眉,“这你都有办法?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
钱思儿甜甜一笑,“我说要帮你的,我一定帮到底。不过你要记得来者是客,那人是我的二姐夫,不许高傲待人。”
看着她的笑,要不是碍于周遭太多双眼睛盯着瞧,朱曦只想收紧双臂,任性的紧拥着她。最后他只能扫她一眼,大步的越过她,“安排你二姐夫在朱府住下,直到他离开回四川,告诉他——别指望我会让他带你走!”
看着他大步的走了出去,钱思儿微扬了下嘴角。若真这么跟二姐夫说,只会惹出风波,这男人一旦任性起来,就跟孩子没两样。
因为朱曦的一句话,唐傲南纵使不愿也只能暂时离开他的身旁,亲自送钱思儿到茶栈。
并非他不顾她的安危,而是对他而言,朱曦才是他要以性命守护的人。
钱思儿封了茶栈的二楼,说是要等个贵客,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隐约之间,还能听见一楼传来的声响——
“你听说了吗?”
“刚才上楼去的那个钱家三小姐,放火烧了得罪她的油行,因为火势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不单连自己家的钱庄都烧了,还把朱家大道烧了大半。”
“她怎么能做这种事?她倒好,一把火烧了油行,烧了自己的钱庄,还能装成一副可怜样,最倒霉的是朱少爷,他竟然还傻得收留了她。我看以她的手段,她不紧巴着这个机会才怪!”
“做得出这事也是狠绝,若是有人死了怎么办?”
“人家只求着飞上枝头当凤凰,哪管其他人的死活。”
茶栈二楼虽然已经封上了,但是底下的话语却不停的飘进了钱思儿的耳里。
忽略翻上心头的失落感,她只顾着一派淡然的喝着茶。
唐傲南问:“思儿小姐,不气吗?”
“生气只是苦了自个儿,我不做这种吃亏的买卖。”她轻耸了下肩。
“幸好少爷不在这里,不然他肯定动怒。”
“他向来自我,何曾在乎这些流言蜚语。”钱思儿一笑,“这些话绕着我打转已经好些年,我早就麻木了。”
“若真麻木倒好,只怕伤在心里,不愿说出口。”唐傲南一叹,“以前我家少爷未曾留意外头的闲言闲言,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此生你已经跟我家少爷缠绕在一起,我家少爷高傲,向来只认一个方向,说穿了,就是个认死扣的人。”
“他确实固执,可是只认一个方向。”她眼底闪着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思儿小姐可以自己去问少爷。”他意味深长的一笑。
“他可不是什么都会告诉我的。”钱思儿笑了笑,“不过说到了他,他明明就说随后就到,现在怎么还没见着人?”
唐傲南闻言,心不禁一惊,“少爷说他要过来吗?”
“是啊。”她点头,不能理解他的惊愕,“有什么问题吗?”
这朱曦还真是为了美人什么都不在乎了……唐傲南连忙起身,“思儿小姐,你一个人在——”
他话还没说完,大街上就传来了骚动,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大街的方向。
一个汉子领头,带了好几车的木材,大刺刺的几乎占满了整条街。
“重建最急需的木材!”唐傲南一惊,说道:“这商队是经过吗?看来连天都帮少爷,少爷一定得要谈成这笔买卖才成!”
“已经谈成了。”钱思儿淡淡一笑,对着那领头的汉子挥了挥手。
就见汉子扬起头,露出大大的笑脸,对着她的方向高举了下手。
看着这一幕,唐傲南不由得轻挑了下眉。
领头的汉子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身后的手下,大摇大摆的走进茶栈。
他中等身材,身上穿着裘衣,腰间还配了把发亮的大刀,满脸长满了卷曲的胡须,目光炯炯,大步的走了上来。
“元宝!”
“莫大哥。”钱思儿站起身,巧笑倩兮的看着眼前的壮汉。
“我一接到你的信,就立刻带人过来了。”莫村爽朗的挥了下手,“你瞧——
这些够不够?”
“木材确实不少。”她柔声说道,“只是朱家大道烧了大半,这些木材怕是不够。”
“朱家大道的其他店铺与你何干?”他向来是个直性子,“你只顾好你的钱庄便成,难不成你还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
钱思儿微敛下眼,没有在自己与朱曦的关系上多琢磨,只是轻声道:“这次真的希望莫大哥帮忙,多运些上好的木材,急着用。”
“你开了口,自然是没问题。”莫村瞄了下一旁的唐傲南,“这家伙是谁?”
“他是朱府的总管,这次多亏了朱家少爷,不然突如其来的一把火烧了钱庄,我和娘亲还怕没落脚之处。”
“我知道。”他嘴一撇,“我一进城,就听到不少有关你与朱少爷的流言,真想撕烂那些人的嘴,明明就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姑娘,竟要忍受那些胡言!”
“随他们说吧,莫大哥。”钱思儿请莫村坐下,替他倒了杯茶,“你也知道我不在乎那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