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睡梦中的阮无心却是淌着冷汗的,她的梦境使她惊恐,可她却醒不过来,她梦见了雷之亦与人搏斗,一支破空而来的利箭由雷之亦的胸口穿过了他的身躯,殷红的血液从他的胸口向外喷涌,阮无心失声尖叫着想呼唤谁来帮忙,但四周尽是尸首残骸,没有生机,她扶起瘫倒在地的雷之亦将他拥入怀里,哀哀痛哭。
“小馒头,快醒醒!小馒头!”
连声的呼唤将阮无心从睡梦中唤醒,她一睁眼看见了雷之亦,便哭着投入他的怀中。
“怎么了?作恶梦了?”
阮无心点了点头,难掩惊悸,“我梦见你……”看着雷之亦担忧着她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即使是梦,她都觉得说出来是那么地不吉利。
雷之亦看着阮无心欲言又止,大概也猜出梦境与他有关,而且是不吉利的梦,他将阮无心拥入怀中轻声安抚,“你一定是因为祖父要回来了,担心他不承认我们的婚事才会担忧得作恶梦了,别想太多,我今生认定是你就是你了。”
阮无心倚靠在雷之亦的怀中,让他拥着她再躺回床上,像安抚孩子入睡一样的轻拍着她,哄着她入睡。
阮无心看着雷之亦,她当然相信雷之亦的承诺,但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她怕了,怕像三年前那样的分离。
老太爷雷鸿翰前些日子派人捎回了信息,说他云游即将归来,希望可以在天庄见到所有的孩子。
所以雷倾天让人送信到了天市院,把两位兄长雷司枫及雷之亦给请回天庄,雷之亦也带着阮无心回来,就是要向祖父表明他不但娶了阮无心,而且再也不会放手。
京城里的洛家医馆有两名执业的大夫,一是父亲洛天华,二是儿子洛琌玥。
洛天华把上门的贵客交给了儿子诊疗,是因为担心自己近来越来越虚弱的身子会误诊,已几乎不为病人看病了。
洛琌玥慎重的写下药方,看着贵客苍白的脸色,重重叹息,“雷夫人,身体上有任何的毛病,只要放宽心,还没下药就先好一半,更何况雷夫人这并不是病。”
“我知道,我会调适自己的心情。”阮无心点了点头,谢了洛大夫。
“我为雷夫人开了张药方调养身子,你现在用药更需小心,所以我会仔细为雷夫人调配处方,但有几味药无可替代,而且药铺不一定有,不知雷夫人会在天庄待上多久?三日后,我亲自为雷夫人送去天庄。”
“三日可以的,那就拜托洛大夫了。”
洛琌玥亲自将阮无心送出了医馆,她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一出医馆便险些撞上了人,她定睛一看,竟是翳无仇。
“神医前辈,您回来了?”见到熟悉的长辈,她脸上露出了笑容,虽然他回来便代表雷鸿翰也回来了,不过他身旁的人并不是雷鸿翰,“这位是?”
翳无仇看了眼身边的人,见他不说话,他只得替他回答,“这位是老太爷在云游时认识的朋友,你喊他宁爷便可。”
“无心向宁爷请安。”阮无心一个福身,却见宁爷不太搭理她。
“你就是嫁给雷之亦的新媳妇?”宁爷嘴上这么说,但可以明显看出他对这婚事的不认同。
阮无心望向翳无仇,想向他求证,“老太爷已经知道了?”
“嗯。老太爷在路上遇到了鬼才夫子,是鬼才夫子对他提起的,还说三少爷把天庄家主的位置让给了七少爷,所以老太爷才会赶回来。”
“那老太爷呢?已经回到天庄了吗?”
“他和鬼才夫子迟几天才会回来,我跟宁老先回来。”翳无仇才刚说完,就问出了疑问,“你……还用着无心这个名字?”
阮无心淡然一笑,她知道翳无仇同情她,但她并不在意,“名字不过是个称呼,如果改回来会让老太爷生气,那不如不要改了,不值得。”
“你怎么会到医馆来?生病了吗?”翳无仇一心急,就要托起阮无心的手把脉,阮无心连忙收回。
送阮无心到医馆门口的洛琌玥还在,他本要说明阮无心的身体状况,只是刚开口就被阮无心给打断了。
“没事,昨夜作了恶梦有惊悸之象,所以来给大夫诊断,并请大夫开了药方。”阮无心简单的回答翳无仇后,回身便向洛琌玥告辞。
翳无仇看了心里有疑问,却没有明说。
那位宁爷果然是雷鸿翰的好友,身为贵客,天庄理应好好招待,没想到他一到天庄见到雷倾天,便说他时常听老太爷说起天庄的产业有多庞大,不知如今是否有幸能请雷倾天带他见识见识。
雷倾天狐疑地看着眼前人,就凭他一句想看看,他就得亲自带他去见识天庄的产业吗?
但雷倾天不傻,翳无仇对他使眼色分明是希望他不要怠慢,所以雷倾天应允了。
而宁爷的下一个刁难竟是对阮无心来的,今晚他想吃她亲自下厨做的菜,还说了她既然是奴仆出身,烧几样菜应该没问题吧。
“奴仆出身”四个字狠狠地踩住了雷之亦的底线,他几乎动怒,但雷之亦不傻,他知道这个宁爷先祖父一步回来,就是要代祖父挫挫他及倾天的锐气,他不能被宁爷挑拨。
所以,阮无心下厨,他索性陪着她一起到厨房去了。
这是自从来到天庄后阮无心最快乐的一天,近来她总是担心老太爷会拆散她及雷之亦,如今有事让她专心,她便可以不去细想其他,她得想着做什么菜色,想着怎么做才好吃。
宁爷看着雷之亦也跟去了厨房,他堂堂一个天庄三少爷竟然到厨房去帮阮无心当助手,气得他原要去见识的天庄产业也不急了,反而是偷偷带着翳无仇到厨房外去盯场了。
翳无仇无奈,他压低声音对宁爷说:“三少爷及无心的感情真的很好,不如您就别再反对了。”
“我自己会看,你不要多嘴。”
翳无仇知道宁爷不想听,只好闭嘴了,只是他紧皱着眉头,还是在为这小俩口担心。
阮无心看着雷之亦越帮越忙的样子,气得想把他赶出厨房,但他就像个孩子一样跟前跟后的不肯离开,最后还是让她笑了出来。
雷之亦见她终于笑了,一把由她身后抱住她,把下颚枕在她肩上,看着她炒菜的模样。
“阿亦,这是老太爷的贵客要吃的,你这样玩,万一我把菜烧焦了怎么办?”
雷之亦也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鬼点子,露出一抹邪谵的笑容,阮无心偏头一看,不解问:“怎么了?你干么那样笑?”
雷之亦伸出手在灶边的盐罐里舀起好大一匙盐,猛地加到了锅里,阮无心尖叫,欲阻止已不及,“你做什么啦!”
“我是担心宁爷吃不出这菜的美味,特地帮他加重味道。”
“阿亦,你分明是想到时老太爷回来了,把我赶出天庄吧!”
雷之亦露出计谋被识破的傻笑,“被你发现了……我是想着我们回天市院去,你就不会再愁眉苦脸,不会再作恶梦,所以想帮你快点回天市院。”
“我们……一起回去吗?”
“当然是我们,别说你又想把我丢在天庄里!”
阮无心看着他,感动得眼眶盈泪。雷之亦不想再看见她流泪的样子,他吻住了她,轻吮着她的唇瓣,疼惜、珍视地吻着,直到阮无心推开了他,害羞得转过头继续炒着她的菜。
雷之亦也没再逗她,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阿亦,你会陪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更怕失去你。”
“什么叫你不是一个人?”
“没什么,等我们回天市院我再告诉你。”
阮无心不说,雷之亦也不逼问她,她说会告诉他,他就等。
“好。我会陪着你,三年前是我身不由己才让你受了苦,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了,我会说服祖父接受你,若他不肯……我只能当一回不孝子孙了。”
阮无心的左手搭上放在她腰间的雷之亦的手,在心里叹息,其实,她不希望走至那个境地的,她不想雷之亦为了她真断了亲情。
翳无仇看着宁爷握紧拳头离开的表情,他知道,雷之亦是真的惹怒了宁爷了。
宁爷去看完天庄的产业后,给了雷倾天很高的评价,他对雷倾天说雷鸿翰初知道他接下天庄后,是有些恼怒居然没有事先告知他,但今天看到天庄这一年来在雷倾天管理下经营得不错,相信雷鸿翰回来后也定会满意。
雷倾天对于宁爷的肯定只是淡然一笑谢过,就没再多说什么。
这一点宁爷很意外,因为雷倾天似乎不再是那个毛躁的孩子了,这几年来他似乎成熟稳重了不少。
当夜,宁爷享用了阮无心亲自下厨做的晚膳,但稍晚宁爷就出现了身体不适的情况,经过翳无仇诊断是肠胃不适,应是食物导致。
虽然每个人都吃了晚膳,除了那道过咸的菜以外,其他的菜都很正常且可口,皆无异样,但因为翳无仇都这么说了,总不可能有假。
阮无心听了翳无仇的诊断,十分自责,担心是自己没有处理好食材所致。
不过阮无心很快的就发现,她的自责根本是多余的。
宁爷生病是真,但打算刁难她也是真,接下来的三餐都要她煮就算了,还挑三拣四的一下说要吃这个,一下说要吃那个。
像今天宁爷居然突然说他要吃肉馅饼,于是她煎了好几块肉馅饼端到宁爷的房里,放到桌上才用小碟子先装了一块,送到床边。
宁爷那时喝着热茶,也没管她还捧着碟子,径自喝着茶不理会她。
阮无心也没与他计较,只是捧着碟子等着,看着宁爷喝热茶的样子,她的目光突然集中在他脸上的某一点,突然,她问出了一句莫名的话——
“宁爷,我刚刚进来时,您匆匆忙忙的似乎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还要向你报告吗?”宁爷没有回答她,只是把茶杯交给了她,换走了她手上的碟子。
他不说,阮无心也不打算深究,有些事她看明白了便好。
知道阮无心总是被刁难的雷之亦,决定今天不再放任宁爷这样欺负自己的妻子,他抱着问罪的态度而来,来到宁爷的房门前时,正巧遇上翳无仇端了碗药来。
翳无仇一见雷之亦,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三少爷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这碗药要劳烦你亲自喂宁爷。”
雷之亦挑起了眉,不明白为什么得他亲自喂?
翳无仇见他颇不以为然,说:“良药苦口,你一定要亲自看他喝下,你别看他这样,跟老顽童似的觉得苦就不喝了,所以一定要让他喝下。”
所以这药很苦是吧!雷之亦接过了药,一抹淡笑中也带着他人难以分辨的诡异,“我明白了,神医前辈。”
雷之亦一走进房就看见宁爷在嫌弃阮无心做的肉馅饼,有这么难吃吗?雷之亦看桌上另外放了一盘,他拿起一块来吃,发现妻子的手艺真的不错。
肉不老不柴,饱含肉汁,而饼皮煎得焦香酥脆,极是美味。
“这叫肉馅饼吗?馅都集中在中间,厚度也太厚,切开肉馅饼后,看起来就像吃太饱的人快要吐出来一样。”
雷之亦听完宁爷的话,看了一眼咬了一口的肉馅饼,拿在手上的肉馅饼突然觉得好沉重,明明很好吃,但宁爷的比喻让他没了胃口。
雷之亦上前拍了拍阮无心的肩,让她起身后,雷之亦便捧药坐至床边凳子上,将药碗端到宁爷的面前。
“喝什么药,我又没病。”
“神医前辈不是说了宁爷肠胃不适,怎会没病?莫非宁爷及神医前辈串通起来骗我们?”
这句话让宁爷斜睨了雷之亦一眼,才接过他手里的药碗喝药,只是刚喝了一口,立刻皱起眉头,把碗拿开,“太苦了,这药怎么这么苦?”
雷之亦没有接下药碗,他当然知道药很苦,不然他何必亲自来喂宁爷喝药?就是想看他苦的样子。
“宁爷,良药苦口,有药是不苦的吗?”
宁爷瞪了雷之亦一眼,心中暗骂翳无仇明明是作戏,他干么硬是弄了那么苦的药给他喝,难道不能加些什么陈皮或是枸杞的药材吗?非得这么苦!看雷之亦这样子,是非得要他快快把病养好免得他继续虐待他的妻子,所以才盯着他喝药的模样,宁爷又不能说他是装病,只得喝了。
阮无心似乎也发现雷之亦是故意来喂宁爷吃药的了,看着宁爷那苦得全身一个哆嗦才把空药碗推给雷之亦的模样,她肯定那药是有蹊跷的。
只是那药是加了什么,怎么会这么苦?黄连吗?这药是神医前辈故意做的吗?
宁爷吃完了药,只觉得口中苦味久久不散,他皱起眉头,“无心,我要吃甜粥冲冲口去苦味。”
见宁爷又想使唤阮无心,雷之亦正要开口阻止,阮无心只是扯了扯他的衣袖,就要依宁爷的命令去煮甜粥,只是她刚迈开步子就一阵天旋地转,雷之亦发现情况有异,上前接住了阮无心瘫软下来的身子。
“小馒头!小馒头!你怎么了?”
“阿亦……我……肚疼……”
“肚疼?怎么会肚疼?”
宁爷看了阮无心一眼,知道她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所以没有相信,“只不过是煮甜粥,有需要装病吗?”
阮无心扣住了雷之亦的手,语气十分着急,“阿亦,我不是装的,快……快让人去请洛家药铺的洛大夫。”
“何必舍近求远,就让翳无仇帮你看看,你只要求给特定的大夫看,莫非是串通好了?”宁爷的话依然不留情面。
“老太爷!神医前辈早上就跟我说他下午有事要离开天庄一趟,现在肯定已经出门了,我求您别玩了,再玩您会后悔的!”
“小馒头,你喊他什么?”雷之亦不解,他回头看了宁爷一眼,只见他虽然眼神心虚,但态度仍是高傲的回看了他一眼。
“先别管了,阿亦!快!”
雷之亦见阮无心这模样,没有心思细想其他,横抱起阮无心就要回他的院落去,路上还喊了人去请洛琌玥。
阮无心的状况已稳定了下来,诊疗完毕的洛琌玥正在收拾出诊箱,今日他刚配好要给阮无心的安胎药,想送来天庄给她,正好遇上天庄派来的人,他急忙的赶过来查看,所幸阮无心的状况并无大碍。
所以说他最讨厌这种富贵人家,明明就算是个奴仆都不会因为营养失衡导致晕厥,更何况是三少奶奶,偏偏就是发生了。
难道只因为不得宠,就可以任意使唤?
所以洛琌玥再开口,对雷之亦便没有好口气,“那日雷夫人来医馆,我已经对她说她有惊悸之象要小心身体,否则很可能导致滑胎,贵庄这么大的产业,非得让一位少夫人操劳成疾吗?”
听见洛琌玥本是要来送安胎药才知道阮无心有了身孕,就已经自责得无法言语的雷之亦,如今更是紧紧地握着阮无心的手,听着洛琌玥这个外人的指责,也没有动怒,因为他的确是错了,错在没有保护好妻子。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洛大夫,我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在生下孩子之前要注意她的心情,保持她的心情愉悦,而且不能再让她过度操劳,不管是劳心还是劳力。”
“我知道了,谢谢大夫。”
雷之亦让人送走了洛琌玥时,正好翳无仇也赶了回来,他们见了彼此,只是一颔首就错开身了。
翳无仇来到床边,二话不说就托起阮无心的手诊脉,诊完之后又走到桌边打开洛琌玥送来的药包,详细地端详了药才放下心,“以药方看来,这位大夫医术不错,这个处方连我一时都想不出来。”
宁爷走到翳无仇的身边,问了,“怎样,她真病了?”
翳无仇无奈地看了宁爷一眼,敢情这位大爷直到现在还以为阮无心是装的?
“她不是病,是险些滑胎了!”
听到祖父这个时候还怀疑阮无心,雷之亦动了怒,“祖父,您还要伪装宁爷多久?”
雷鸿翰见事迹败露,没一点歉意的拿下假脸皮,“不先以假身分试试你们,我怎么知道倾天会不会给我看什么假象,让我相信他能当天庄家主?怎么知道这个阮无心对我恭不恭敬?结果,她的恭敬果然是假的,她早知道我是谁才会逆来顺受。”
雷之亦已经不想再跟祖父多言,他心疼妻子险些滑胎了还要让祖父数落。
翳无仇真是看不下去了,对着雷鸿翰说情,“老太爷,无心她是真的险些滑胎了,看在她有了您的曾孙,您接受她吧!”
“三年前我就说过,她若有了孩子就让雷家来养,雷家不需要这个媳妇,现在我也不会改变。”
“老太爷,三年前三少爷还病着,可是任你揉、任你捏的,但现在三少爷脑伤痊愈了,他大可带着无心离开,您确定您还要固执下去?”
雷鸿翰想起那日在厨房外听见雷之亦对阮无心说的话,恼怒,但无言。
此时的阮无心似乎是醒了,雷之亦着急地喊她,见她想坐起,他便扶她靠坐在床头,“小馒头,你还好吧?”
“阿亦,我们的孩子没事吧?”
“没事,你有孕了怎么不说?你不知道我会心疼吗?”雷之亦对阮无心真是又心疼、又无奈。
“说了也没有用,万一我真的被迫得离开你,至少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不会连孩子都被老太爷抢去了。”
阮无心此话一出,连翳无仇也是带着些许指责意味的偷偷看着雷鸿翰,见雷鸿翰瞪了他一眼,他才赶紧收回视线。
“小馒头,我已经决定了,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就回天市院去,天庄我们就不回来了。”
阮无心看了雷鸿翰一眼,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自然不会让雷之亦如此自作主张。
“亦儿,我说了你可以回去天市院吗?”
“我留下来如果是要让小馒头吃苦,那我就不留。”
阮无心很感动雷之亦这么维护她,但这终究不是她要的,“阿亦,留下来会吃苦我不怕,我只怕不能跟你在一起,如果你不能回天市院,我们就留下来,顶多……我就把菜做难吃一点,让老太爷吃了不满意,以后都不敢叫我煮了。”
雷鸿翰没想到阮无心竟敢当着他的面这样算计他,眼珠子都快凸了一般的瞪着她。
雷之亦听到阮无心的话,却忍俊不住,“你啊!还有,你早知道了宁爷是我祖父扮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刚才送肉馅饼给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假皮没贴好,怎么来得及跟你说?”
这一点雷鸿翰倒是很意外,他以为对他的刁难阮无心一一接受,是因为她早知道了他的身分,原来并不是吗?
“只是一个宁爷你也这么认真服侍他?想让宁爷在祖父面前为你说好话?”雷之亦更心疼了,心疼她的逆来顺受。
“反正我在老太爷的心里是改变不了他的看法了,讨好也没用,我只是担心哪天万一惹得宁爷不开心,他可能会在老太爷面前说倾天的坏话,还记得他刚见到倾天的时候对他是什么口气吗?倾天好歹也叫我一声嫂子,我得帮帮他。”
听到这里,翳无仇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雷之亦心疼妻子,当然笑不出声,他怨怼地看了翳无仇一眼,而雷鸿翰脸色更差,更是狠狠的瞪视了翳无仇。
“很好笑吗?”
“当然好笑,一个七老八十的却像孩子一样,玩易容的把戏还意气用事,结果一个孩子倒比这七老八十的还成熟……”
“有什么好笑的,人家有洛大夫可以看,不需要你这个神医前辈了,走吧!”
雷鸿翰恼羞成怒,冷冷的丢下一句,也没对雷之亦及阮无心多说什么就走了出去。
翳无仇走到床边来对小俩口安抚,“别急着回天市院,老太爷也不是真那么冥顽不灵,毕竟无心怀了他的曾孙,他不会真那么狠心不要的,再说万一无心走了,别说没了曾孙,连孙子一并走了,他那老顽固难道真一辈子不见你们?我会再劝劝他,你们就放宽心吧!”
雷之亦并没有放下心,但至少是暂时同意了,阮无心也对翳无仇点了点头,“我也会劝劝阿亦的。”
“无心,你才要放宽心,真滑胎了可不好。”
“我会保住雷家的命脉的。”
“傻丫头,我是担心你的身体,这雷家的孩子与我何干,那老顽固才要担心。”
发现翳无仇没跟上来的雷鸿翰,正要回来喊他,一回来就听到了阮无心的话,他一怔,在其他人发现之前又转身离开了。
好不容易阮无心的身子好些可以下床了,雷鸿翰指使她做事的毛病却没有改善。
“今天是寒食节,你准备这是什么?能吃吗?”
“这是南方人在过寒食节一定要吃的,叫润饼,城里新开了一家铺子,就只卖这味,老板是南方人,我特意请他教我怎么做的。”阮无心拿了张润饼皮包了些豆芽、蛋皮、豆干及肉丝,好不丰盛,“想吃什么食材可以随意挑着来包,最后再加上一点糖粉就可以了。”阮无心把包好的润饼,讨好的送到了雷鸿翰的面前。
雷鸿翰接过润饼,嫌恶地看了一眼,“你包这是什么?瞧这头包得快涨破饼皮了,这肚子像个胖子穿着孩子的衣服一样,这卖相能看吗?”
雷之亦看祖父又开始嫌弃了,正要发难,阮无心拍了拍他的手,对他摇摇头。
“老太爷,今天寒食节您就将就吧,明天无心会煮丰盛大餐给老太爷吃,也会尽量记得不要加太多盐的。”
这话让雷之亦及翳无仇都笑出了声音,雷之亦方才的怒气也消散了,而雷鸿翰一听,恼怒地看了阮无心一眼,决定拿起润饼皮给自己包一卷润饼,反正只是把食材加一加,很简单,“你不用下厨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此时,雷司枫正要来向祖父请安,没想到刚请安完就看见桌上丰盛的食材,“这是润饼吧!街上那间铺子生意好到我都只看过,没有机会吃到就卖完了。弟妹,这食材你做的?”
“是的,大哥。”
“原来你一大早在忙这个啊!我刚好到后院去就看到你忙东忙西的,准备这么多食材不容易吧!”雷司枫看见桌上那卷阮无心包好却被雷鸿翰嫌弃的润饼,拿起来询问似的看着大家,见没人反对,他咬了一口,蔬菜鲜甜,蛋皮软嫩,加上一点糖粉提味,的确美味。
“没关系,这是应该的。”
雷鸿翰吃着方才自己包的润饼,其实心里也是满意的,但他不会称赞阮无心,他可还没原谅她,不赶她走只不过是怕自己丢了孙子又丢了曾孙罢了。
“当然是应该的,你之前以为我是宁爷时服侍我,还有为了天儿讨好我,以及现在一大早起床准备食材,都是你该做的,没什么好说嘴的。这些东西就留着,我吃了还挺顺口的,你们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去。”
雷之亦很意外,祖父的这句“顺口”可是第一次没对阮无心做的菜给差评,但更重要的是,只要祖父不找阮无心麻烦就好,他还是快快带走她。
只是他才刚拉着阮无心要走,又被叫住了。“还有,‘无心’这个名字不要再用了,你给我长点心眼,不要做菜又放多了盐,用点心思在炒菜上头。”
这一回不但雷之亦意外,连雷司枫都咬着润饼楞在当场。
只有被“特赦”恢复本名的阮丹荷还算镇定,福了福身,“是,丹荷知道了。”
雷之亦直到被阮丹荷拉出祖父居住的院落时都还讶异着,祖父怎么突然变了性子了?
“祖父这是接受你了吗?”
“还得感谢这个孩子。”阮丹荷轻抚着还看不出孕象的肚子微笑着。
“我还以为祖父真的狠下心,这曾孙他也不要了。”
阮丹荷摇了摇头,今天早上她在准备食材时,翳无仇就在厨房外亲自帮她熬药。他后来又和洛薄玥见了一次面,讨论出对她身体更好的调理药方,他要亲自看好这帖药以确认药效。所以当雷鸿翰来找翳无仇时,他正在熬药,而且雷鸿翰并不知道她就在厨房里。
“老太爷他今早跟神医前辈谈话被我听见了,其实……他再嘴硬,还是担心这孩子的,现在可能还不是真的那么接受我,但他会慢慢改变的,我相信。”
“这么肯定?”
“一下子没了孙子又没了曾孙,老太爷怎么可能不在意,而且,让我改回名字不就是他改变态度的开始吗?”
“好吧!为了我们一家三口,我会多讨好祖父让他消气,直到同意我们为止。”
“多谢你了,我的夫君。”
“道什么谢啊!我的娘子。”
那对恩爱的夫妻相依偎着离去时,谁都没有发现身后雷鸿翰就站在门边看着他们,淡淡的露出一抹笑容。
雷司枫不知道何时凑到了雷鸿翰面前来,带着笑意,“祖父,您是真的接受弟妹了吧?”
“闭嘴!还不是为了亦儿还有我的曾孙。”
幸好祖父还肯看在曾孙的分上原谅弟妹。他们的情路坎坷,看得雷司枫心疼。
翳无仇带着笑,半是取笑的说:“多少也是因为最近很满意丹荷的表现吧。”
雷鸿翰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坐回桌边包起第二卷润饼。
翳无仇的话可还没说完,“还有一件事,三年前为了丹荷离开天庄的,还有另一个孩子。”
翳无仇意有所指,雷司枫楞了楞,他这回回来的确是被迫回来的,但经过这些年,当年的怨怼早已淡了,尤其看雷之亦及阮丹荷过得那么幸福。
虽然他已在天市院生根不会回来住了,但对祖父,他已不像三年前那么怨了。
他走上前在桌边坐了下来,由祖父的手上拿过润饼皮,“祖父,寒食节后就是祭祖的日子,以后每年寒食节前我就回天庄来祭祖,也陪陪祖父,您说可好?”
雷鸿翰听了,满满的笑意显露在脸上,但嘴上还不饶人,“随便你,天庄这么大,不差你一双碗筷。”
祖孙俩算是有默契,也决意不再多说了,雷司枫把包好的润饼交给雷鸿翰,他也接了过去一口吃下。
翳无仇在一旁看着,终于放下了心,终究是一家人,尽管人离得再远,心,不该疏离。
后记 新的挑战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这是苏轼在爱妻逝去十年之后的思妻之作,生离死别历经十载,无须刻意的回想记挂,妻子的一颦一笑依然在他的脑海里,不曾淡忘。
书中的男主角雷之亦亦有类似的情况。
为什么总会梦见一个小名叫“小馒头”的小女娃呢?雷之亦不知道,只知道梦中活泼可爱的她一朝骤逝,即使对雷之亦来说那只是梦,还是令他隐隐感觉到心痛。
他从来不知道为什么梦中那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娃会令他如此记挂,直到他遇见了阮丹荷。
明明一个是圆滚滚的胖丫鬟,一个是仙姿玉色的俏总管,但雷之亦总觉得她们之间就是有那么些相似之处。
终于,在一个接一个事件之后,雷之亦想起了自己八年前就与阮丹荷相识、亦想起了他的小馒头就是阮丹荷、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将阮丹荷给遗忘。
这一回,不管得承受多大的痛苦,他都不想再忘记,但深爱他的阮丹荷,又怎能眼见他受苦,却自私的要他记住她?
于是她决定用两年的时间,换雷之亦记住她一辈子,即使非常有可能这回他再忘了她,就永远不会再记起。
“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
这是阮丹荷给雷之亦的承诺,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