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漫、风尘仆仆,阮丹荷望着马车窗外的景色无语。
雷之亦知道她担心着什么,所以只是将她纳入怀中。
他还是违抗了父亲的命令放过了天市院,甚至还让江雁先行回天庄,回报他已娶了阮丹荷为妻,以及向父亲禀告天市院绝无异心。
“以钦既然答应了就会好好照顾阮婶,你别担心。以钦本性不坏,虽然曾想杀我,但也是为情所困,如今走出情关,他会没事的。”
“我知道他会……只是我还是想娘……”
第一次离开母亲这么远,雷之亦知道她忧心的除了母亲,还有自己到天庄将要面临的事,他只能无声的拥着她默默给她安慰,在天庄不管遇上了什么他都会陪着她面对。
雷以钦在房里酩酊大醉了好几天才终于想通一切,他主动去田家向雷之亦保证只要天市院是他当家作主的一天就不会背叛天庄,如此,雷之亦是否也能保天市院无恙?
雷之亦承诺了他。
然后,雷以钦便交出了阮婶及阮丹荷的长工契。
阮丹荷十分感动,因为她知道自小疼爱她的大少爷终于回来了,不再是那个为了私心会狠心动手杀人的人。
她私下见了雷以钦,把雷之亦失了记忆的始末全告诉他。
没想到雷以钦竟欣慰的笑了,说:“知道他当年不是狠心的抛弃你,我连最后的一丝犹豫都不存在了。”
最后,阮丹荷当然把实情告知了母亲,阮婶思考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留在天市院。
阮婶终究是忠于天市院的,她说脱不脱离奴籍已不要紧了,她是天市院的人就不会离开天市院,虽然知道田亦是雷之亦,对阮丹荷前去天庄的未来十分担忧,但女儿嫁人就是人家的了,她只能祝福。
雷以钦知道阮丹荷担心母亲,于是他笑问,他能否认阮丹荷为义妹,而阮婶,他也会把她当自己的母亲照顾,这样她是否能放心了?
阮丹荷对雷以钦再多的怨怼,都在这个笑容之中瓦解了,她怎不知道认她为义妹不是为了让她放心母亲在天市院的处境,因为母亲在天市院本就没有受到欺凌,而是雷以钦担心她到天庄后因为身分被为难,想着若她是天市院的义女,终究还是强过身为一名奴仆吧!
就这样,在故人的送别下,阮丹荷以夫婿回乡的名义与“田亦”及“田枫”踏上了归途。
当雷之亦他们乘坐的马车到了天庄时,雷鸿翰只给了他们梳洗的时间,便要雷之亦及阮丹荷到厅里去见他。
回到天庄,雷之亦又把手杖拿上手,阮丹荷也很自然的搀扶着他,那是他们的默契。
阮丹荷跟着雷之亦来到大厅,大厅之上,主座上那名头发花白但神态不显老态的人,肯定便是雷鸿翰了,一旁侧座上的,阮丹荷也见过他,是雷奇楷。
坐在客座首席是一名女子,在他们两人入内并对雷鸿翰、雷奇楷行礼过后,便立刻走上前对雷之亦福了个身,“三哥。”
雷之亦一脸冷然,因为他伪装失明,所以可以不去看她,他不明白,这个场合罗雪真在这里做什么?
阮丹荷觉得这女子和雷之亦之间的互动有些怪异,她喊雷之亦三哥,是天庄里的小姐吗?阮丹荷对自己的外貌一向颇有自信,从未想过有一个女人可以让她自叹弗如。
罗雪真的视线由雷之亦的身上移至阮丹荷时,发现阮丹荷也注视着她,两人的目光交接,闪出敌意的火花。
敌意?为什么这名女子对她有着敌意?阮丹荷不解。
罗雪真走向阮丹荷,柳眉星眼带着嫣然一笑的风情,仿佛刚刚一闪即逝的敌意是错觉一般,她走起路来姿态柔美步态轻盈,步步生莲,天生的妍姿艳质莫说男人,连阮丹荷这个女人都震慑于她的美貌,这初见的第一眼,阮丹荷便输了。
雷鸿翰一见到阮丹荷入内时,立刻明白了雷之亦被迷得乐不思蜀的原因。八年不见,当年那个被他丢弃在后山的小女娃竟出落成如此标致的大美人,他也不禁惊艳。
雷鸿翰打量的眼光不甚友善,几乎把阮丹荷看了遍,最后才开口,“你的确是名绝色,但要攀上亦儿,你还不够格。”
阮丹荷这一生,恨透了别人说她不够格。
“祖父……”雷之亦想为阮丹荷说话,可是刚开口就被雷鸿翰喝斥。
“好了!我才说一句,你便心疼了?”雷鸿翰可是怒气未消,雷之亦再多说什么只是更惹怒他。
“因为阿亦爱我,我便够格。”阮丹荷心中也是有怨的,就是这个人下令只救了雷之亦不救她,她险些在山上丢了性命。
阮丹荷不甚恭敬的语气让雷之亦担忧,但也不免露出了微笑,若不是阮丹荷这么呛辣,他雷之亦还不爱吃这道菜呢!
“是吗?你认为你比起你眼前的这位,还够格?”
雷鸿翰的这句话让阮丹荷再次正视眼前美丽的女子,渐渐猜出女子的身分了。
“祖父,您别吓着了丹荷妹妹,我一看丹荷妹妹便觉得讨喜呢!我相信我能与她好好相处的。”罗雪真托起了阮丹荷的手轻轻拍着,虽然满脸笑意,但阮丹荷却觉得虚伪。
“阮丹荷,这位是之亦的‘未婚妻’,是我们天庄世家罗氏之女,雪真。”雷鸿翰加重的语气是要让阮丹荷知道,她与雷之亦的婚事,他可还没应允。
“罗小姐称丹荷一声妹妹,折煞丹荷了。”阮丹荷总觉得罗雪真的笑容不带好意。
“你还不明白我为何称你一声妹妹吗?”罗雪真笑盈盈。
阮丹荷的确不解,但罗雪真好像也没想立刻为她释疑。
“雪真跟我说了,她可以接受阮丹荷为妾室。”雷鸿翰原先并不同意,但罗雪真劝他,不要因为这种小事造成他们祖孙之间的不快,以雷之亦的身分,娶个三妻四妾的还意外吗?
雷之亦眉头一紧,对于这个提议并不同意,“丹荷是我的妻。”
雷鸿翰对雷之亦的说法可没认同,“我记得娶了阮丹荷的,是田亦,不是雷之亦。”
“田亦就是我。”
原来罗雪真一见她就喊声妹妹,是要雷之亦纳她做妾吗?阮丹荷知道以雷之亦的身分,纳妾不算什么,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得考虑这个问题。
“我决定了,下个月就让雪真行纹身礼,然后你便娶她。”
终究还是决定让之亦接班了。坐在侧座的雷奇楷悄悄地手握成拳,仿佛带着极大的怒意一般。
“祖父!接班一事不须急着考虑……”
“好了!我早在八年前就打算让你接班,要不是你出事怎会拖到如今,这八年来我不是没给你其他兄弟机会,哪一个成材的?你给我乖乖等着接班,否则便休想要阮丹荷这个女人。”
罗雪真眼见自己即将成为天庄下一任家主夫人,心中狂喜,但她没有显露在脸上,她只是走到雷鸿翰的身边轻拍着他的胸口,“祖父别气,像三哥这样身分地位的人,先纳妾后娶妻是极为一般的事啊!而且雪真的身分是与生俱来的,早成亲晚成亲,都不会影响雪真的地位不是吗?”
阮丹荷闻言只觉浑身冷寒,言下之意,是她阮丹荷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罗雪真尊贵的身分是吗?
雷鸿翰在罗雪真的安抚下消了气,再次重申他的命令,“这事就这么定了,阮丹荷可纳为妾室,下个月纹身礼结束后让雪真休养五日,就办你与雪真的婚礼,这段时间,阮丹荷身为妾室需服侍雪真。”
雷之亦还想再拒绝,一直沉默着的雷奇楷终于开口了,“之亦,你的分寸呢?”
见雷奇楷也动怒,而且明白他的话对雷之亦来说就是不可违抗的圣旨,阮丹荷轻轻的握住雷之亦的手,要他暂时别再说了。
她不想与其他女人共事一夫,但在这当口上说再多都不会有好结果,于是她要雷之亦先忍了,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理,他们再议。
见阮丹荷为他吞下了这份屈辱,雷之亦虽然也忍下了,但心中对阮丹荷的疼借更深了。
阮丹荷是笑着的,但她的心上浮起了一阵阵的苦涩。
阮丹荷真的成为了罗雪真的贴身侍女,身为天市院的总管,她许久不曾服侍人了,如今好不容易脱离奴籍,到了罗雪真面前,却还是成为一名侍女?
阮丹荷笑得无奈,那她脱离奴籍有何意义?
雷之亦早就等在阮丹荷的房里,看着金乌西沉、明月东升,终于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而后就看见阮丹荷踩着疲惫的步伐进屋,雷之亦几个箭步上前将她搂进了怀中。
此举吓着了阮丹荷,直到看见在没点灯的黑夜里抱住她的是雷之亦才缓下,“怎么了?我们由临析回京城这一路上,你还抱不够吗?”
“当然不够,马车上还有大哥。”
阮丹荷笑雷之亦那孩子气的模样,怎么她过去从没见过他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我没事。”她很明白他这一脸担忧是在忧虑着什么。
“在见到你这疲惫的神情之后,你还要骗我?我是装盲不是真瞎,清楚罗雪真除了在祖父面前之外,都是一副刁蛮无理的模样,她可让你吃苦了?”
刁蛮无理?这一方面她倒是没见到,但吃苦是真,阮丹荷冷然一笑,“但她的美令我自惭形秽了。”
“我觉得你比她更美。”
阮丹荷听闻此言楞了楞,来自爱慕之人的赞美,很难不听得心花怒放,“即使是甜言蜜语,还是让女人听了甘心被骗。”
“谁甜言蜜语了?我是真心的!你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吧!我可是每每想起你曾经心仪的那个男人,就恨不得立刻把他找出来,狠狠的打他一顿,要他不准再占领你的心神。”
听到雷之亦的话,阮丹荷这回是真的大大笑出声音了,再看雷之亦那不明白的模样,更是笑得流出了眼泪。
她想起自己曾跟雷司枫及雷之亦承认她有一个心仪的男子,雷司枫是明白那人便是雷之亦,但这个当事人还被蒙在鼓里,“我不觉得你有一天真见到了他,会打得下手。”
“打!我肯定打!”
“阿亦,你听我说。”阮丹荷捧住雷之亦的手放在心口,她现在不能对雷之亦说八年前的事,所以得继续骗他,“我们不要管过去,你只要知道,现在的我是喜欢你的。”
“可我是个坏男人,罗雪真的事我还处理不好。”其实雷之亦最怕的还是他与罗雪真的婚事,他不想娶,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让祖父放弃。
阮丹荷忍着心痛,她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是试探雷之亦的心意多些,还是说服自己多些,“其实纳我当妾室这方法倒不错……反正只要有感情,是妻是妾又何妨,妾比妻得宠的,自古以来不胜枚举。”
“哪里不错了!罗雪真从没令我有心动的感觉,这感觉只有你给过我,所以我不可能会娶罗雪真。”
这个告白够露骨了,阮丹荷只是倚在雷之亦的胸口笑了,“嗯!我信你。”
“我会给你名分,必要的话……我就带着你私奔。”
又私奔?先是怕她离开不了天市院,他们要私奔,奔来了天庄,最终还是只有私奔一途?虽然他们的处境这么想来有点悲凉,但阮丹荷还是感动了。“你舍得天庄家主的位置吗?”
雷之亦犹豫了,这让阮丹荷心惊,她一直都知道雷之亦有多在乎这个位置,所以才会宁可伪装性情大变,等的就是时机,时机一到他便能接下家主的地位。
所以在野心之前,她终究是输了吗?
但没想到,她会等到雷之亦这句话“嗯……祖父并不是没有给我其他的兄弟机会,这几年来把天庄旗下的产业经营得不错的,除了我,就是七弟倾天了。”
阮丹荷推开了雷之亦,傻楞楞的看着他。
“怎么了吗?”雷之亦不明白阮丹荷为何是这种表情?
“你……刚才犹豫是在想还有谁能接班?”
“当然,天庄产业何其大,我当然要担心我若与你私奔,谁能接得下这位置。”
阮丹荷的泪水涌出了眼眶,她投入雷之亦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他。
雷之亦好像终于懂得阮丹荷在想什么了,他只是宠溺的笑了笑,拍着她的背,没有说破,“对了,丹荷,你看看我还给你带来了什么?”
雷之亦轻轻的推开阮丹荷,走到桌边点亮油灯,阮丹荷这才看见桌上摆了一只长木盒,不解的她走近一看,木盒上的纹饰,她不陌生。“是夫子铸的剑!”鬼才夫子说他不习惯在一个地方久待,几年前就离开临析城云游去了。“他人在天庄吗?”
雷之亦摇了摇头,鬼才夫子四海云游,但一年会来天庄一次,阮丹荷这回正错过了时间,“鬼才夫子不但修为深不可测,更是一名名铸剑师,我刚开始学剑时,他铸了这把剑送给我,如今我已长大成人,这剑对我来说太轻了,但正适合你用,所以我要把这剑送给你。”
阮丹荷轻启木盒,果然看见剑柄雕着鬼才夫子特有纹饰的宝剑,她有些吃味,鬼才夫子指点了她六年,从来没送过她一把剑。
“你收下这把剑,就要为我好好保护你自己,接下来天庄为了接班一事定会风云骤变,万一我力有不逮,我怕你……”
阮丹荷的食指压上雷之亦的唇,对他摇了摇头,“放心,你还没见过我使真功夫呢!”
雷之亦拧了拧阮丹荷的鼻头,惹得她不悦挥开他的手,他笑着,“这么有自信?”
“当然,也不想想我的师父是谁!”她的武学来至天庄,更让鬼才夫子指导过,雷之亦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因为她的确对自己有十足的自信。
阮丹荷静立一旁,冷眼的看着罗雪真在睡前一定要保养肌肤的手足浴。
罗雪真适意的坐在椅上,双手置放于一只婢女捧着的铜盆里,铜盆内装着新鲜的生牛乳,另有一名婢女轻搓着她的手,为她的手做按摩,罗雪真的双足也是浸泡在牛乳里的,有另一名婢女跪坐在地为她按摩双足。
罗雪真斜睨的视线在阮丹荷的身上飘了一会儿,这几日阮丹荷陪在她身边,总是沉默寡言。
她来天庄已经好几日了,雷之亦都没来看过她,所以她每每看着阮丹荷,除了妒意、就是恨意!
初见阮丹荷时,罗雪真自觉自己的容貌比阮丹荷更美丽,但她亦知道此时她的美貌不是优势,因为对眼盲的雷之亦来说,她只是那个被父亲养在深闺,非天庄大节日不会出现的小女娃,他看不见她的美貌,尽管再多人说她有多美,都不是他亲眼看见。
罗雪真望向帮她按摩足部的婢女,拢起好看的柳眉,“天庄的伙食不好吗?你一点力气也没有。”
“是。”婢女知道惹怒了罗雪真不会有好下场,立刻加重力道,没想到却听到她一声痛叫。
“该死的奴婢!你想弄断我的脚吗?”罗雪真顺手拿起几上的茶杯就要往婢女砸去,却被阮丹荷及时扣住了手腕。
那力道让罗雪真吃痛,她回眸狠狠瞪视阮丹荷一眼,才不甘愿的缓下怒容,“丹荷妹妹,你奴仆出身做惯了粗活,果然手劲够大。”
“罗姑娘自小养尊处优,这些婢女粗手粗脚,一不小心弄折了你美丽的双足可怎么好?”
“那么丹荷妹妹你来吧!你来帮我做足浴,你会这么说,就代表你会有分寸。”
跪在罗雪真脚边的婢女一听,连忙用力的对着罗雪真磕头,阮丹荷就算被老太爷认定为妾室,但整个天庄谁不知道她是三少爷的心头肉,“小姐请息怒,奴婢会好好服侍。”
“你敢违逆我的话?”
阮丹荷知道罗雪真想针对的是她,其他的婢女都是代她受过,于是走上前拍了拍那名婢女的肩膀要她退开,然后便跪坐在罗雪真脚边,拢高了袖子为罗雪真做足浴。
阮丹荷几下按摩就让罗雪真舒展开了眉头,喟叹一声,“丹荷妹妹果然伶俐……你们全退吧,我有话跟丹荷妹妹聊聊。”
婢女们不敢违抗,只得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罗雪真拿起几上的擦手巾轻拭手上残留的水渍,“丹荷妹妹,其实你也该好好的学学足浴的手艺,我们的夫君是未来的天庄家主,事务繁忙,回家之后若能让你好好服侍他一番,一定通体舒畅。”
阮丹荷的手顿了顿,眸中难掩受创的情绪,罗雪真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鄙视她的出身,“或许妾室的确该做这些事,但罗姑娘又知道我定会成为阿亦的妾?”
“你……是在与我叫阵吗?”罗雪真眯起了眼,语带威胁,“你可知凭你的身分,与我叫阵是什么下场?”
“你在天庄的身分之所以尊贵,是因为你是阿亦的未婚妻,如果少了这个婚约,你只是一个客人。”
罗雪真勃然色变,一双原本有如盈盈秋水的眼如今闪着噬血的眸光,阮丹荷不卑不亢的一段话在罗雪真听来却是忤逆至极,她再不虚假的掩饰自己对阮丹荷的敌意,“我是懒得用手段对付你,又不希望三哥不开心,才愿意接受三哥纳你为妾,看来,你是敬酒不喝想喝罚酒了。”
阮丹荷按摩的手停止了,并且紧紧的握成拳。天知道她多想将这盆牛乳直接泼洒在罗雪真的身上,但她知道雷之亦已够为难了,不能再与罗雪真交恶。
罗雪真满意的看着阮丹荷的无言,她扬脚一踢,就把整盆泡过脚的牛乳泼在阮丹荷的身上。
阮丹荷来不及躲开,被泼了一身的脏水,她站起身,从未受过的羞辱让她几乎就要冲上前把罗雪真撕个稀烂。
“哎呀!瞧我多不小心,反正夜已深了,丹荷妹妹赶快回房换身衣服吧。”
“丹荷告退了。”强抑怒气,阮丹荷一声告辞,便转身快步走离了罗雪真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