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过晌午了,榆匽脸色不好看的坐着等人,而眼前一桌子的菜,一口都还没动过。
姜满满头大汗,三度去催人了,而这回总算将人催来了,可她仍睡眼惺忪,像是还没睡饱就被硬挖起床的。
她见到榆匽,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草草行了礼的问道:「请问太子殿下七早八早让我过来,有何吩咐?」说着头都垂到胸口上了。
姜满见了忙将她的头扶回去。「什么七早八早?都过晌午了,哪个姑娘会睡到这时候还不起的?」他抱怨说。
她看看外头阳光普照。「才日上三竿而已吧,真过午了吗?」
「瞧,殿下等您午膳呢,这等得菜都凉了,刚才重新加热才再送过来的。」姜满告诉她。
她这才留意到桌上的菜以及榆匽的脸有多臭。
「这这……那真不好意思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咱们昨夜去了寒室探望姐姐,天要亮才回到宫中,回来后想着姐姐已死的样子,又哭了一阵子才入睡,这么一折腾,自然就睡晚了……」她向榆匽解释。
榆匽总算面色稍缓。「来了就好,过来用膳吧。」他让她同桌而食。
「喔。」她还是很想睡,拖着脚步过去,坐到他对面的位子,见这满桌的菜,疑惑的瞧着他。
「殿下怎会突然找我一道用膳?昨夜您对我好像很……」在他的瞪视下,她把「生气」两字吞回去了。
他昨夜确实很忿怒的样子,出了寒室后不仅没等她一块走,还把其他人一并带走,将她丢着不管,后来是姜满派人来接她回宫的。她以为他这一气可能从此就不理她了,岂知隔日就找她用膳,所以,这是气消了的意思吗?
「吃吧,不用废话!」榆匽阴着面容说。他没气消,只是不想一个人用膳,而她只需要安静坐一旁不说话即可,他便能将她当成七儿在身边一般,说穿了,他只将她当成促进食欲的良药罢了。
她见他样子阴沉,识相的拿起筷子,开始用膳了,只是她越嚼越没味,这饭菜实在难「姜满公公……姜满公公……姜……」她嚼到后头委实忍不住叫人了。
姜满在外头候着,听到她叫唤才进来,但也不好太靠近桌子,免得冲撞了主子。
「您有什么吩咐?」这位同样姓唐的郡主实在花样多多,令他疲于应付,不知这会又有什么问题了?
「怎么每道菜都这般没滋味,你能否给我些辣椒酱油?」她知道姜满不好靠过来,便伸长脖手,低声对榆匽听了她的要求,眉毛轻挑。「你也爱吃辣?」
「欸,我不只爱吃辣,还爱吃酸,重口味的都爱,所以这桌菜……!她笑得很抱歉,食不下咽啊。
他脸色一僵。「去,拿些辣椒酱油过来!」
姜满转身去办了,不过嘴巴忍不住念念有词:「两个郡主都是吃辣高手,长得一样,连口味也一样,双生子就会这样什么习愤都一样吗……」榆匽将他的嘀咕全听进耳里,表情有了一丝的异样。
「对了,殿下,我听宫女说东宫内还有位相府来的小姐在此疗伤,她是怎么了,怎会疗伤疔到东宫来?」等姜满将她要的东西送来前,她先与榆匽闲聊起来,觉得这事很稀奇。她是凭唐七七的关系才得以住进东宫的,又听旁人说太子孤癖成性,没法多近人气,东宫才会长年阴气沉沉,所以萧芸能进东宫十分不寻常。
他皱了眉,不喜欢提到旁人。「她的事你别管,也别理会,等她伤好了,自会离去的!「这样啊……可她既然住到东宫了,您去探望过她没?」她这人好奇心重,又喜欢听小道消息,忍着不问难过。
他瞪了她一眼。「没有!」
「怎么没有呢?您是主人,她是客人,客人在此疗伤,不去探望不合宜吧?!她找死的继续说。
「都说过要你别多问的,你这女人是听不懂吗?」他怒了。
她吐了吐舌头。「您怎么又生气了?动不动就发脾气不好的,我也不过好心提醒。听说她是皇后娘娘送来您这的,您好歹得给皇后娘娘面子,这样对客人不闻不问的,可不一」他将筷子重重搁在桌上,神情极度不悦。
「你说够了没?!」她总算知道该闭嘴了,捂住自己的嘴,用力的点头。
可他仍余气未消。「来人,将膳食撤了,本宫没胃口了,送茶!」他起身离开膳桌道。
外头久刻进来了宫人忙着收拾饭菜,姜满刚拿了些辣椒酱油进来,就见唐八八皱着脸,像是被骂了。
姜满无奈。「您又闯祸了?」他到她身边低声的问。
她一脸的无辜。「我哪有?不过问起了相府小姐的事而已,他就发脾气,连膳也不用了。」她摊着手。
「您……唉,您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会活该没饭吃。」他朝她啐了声。
她立即垮下脸来,瞧着他手上那盘辣椒酱油,嘴馋着,食欲被辣味给勾出来了。「我现在饿了怎么办?」
「主子不给吃,奴才能怎么办?」他没好气的说。
唐八八脸更苦了,姜满见了叹气。「好了好了,只要您待会别再说错话惹怒殿下,回头奴才就将这盘辣椒酱油送到您寝殿去,顺道再让御膳房给您炒两道辣菜配饭,这可好好?」他心软的说。
她一听又笑嘻嘻了。「没问题没问题,我保证这之后绝不惹怒他半分,会乖得跟猫儿似的。」他委实拿她没辙,放眼全东宫,有谁敢和殿下这样一来一往斗嘴的?当真是不怕死。
可话说回来,她来了以后,主子的忧伤好像没那么深了,眉头也没锁那么紧了,这终归是好事,说不定,她就是七儿郡主安排来给主子排解忧愁的,所以,尽管这位八儿郡主的问题不少,但只要能稍稍纡解主子的伤痛之情,那么再怎么样的麻烦精,他都会小心伺候的。
「启禀殿下,茶送来了。」殿外宫女禀报。
「进来。」榆匽道。
那宫女见他方才发脾气,这会送茶更加小心翼翼不敢有错,知规矩的她,在一定的距离停下,将一个茶壶以及两杯斟满茶的茶杯远放后便要退下去。
「欸,放这么远做什么?端近点,拿到殿下跟前去吧。」唐八八笑着说。「拿到殿下跟前去?这……这……」宫女脸发青了。
「这是怎么了?殿下又不会吃人,走,我陪你送过去。」她起身来到宫女身旁,将榆匽的茶放在托盘上让宫女端着。
宫女簌簌发抖,她当没见到似的推着宫女往前去,可宫女吓得半死,在离榆匽H步处便死都不敢再前进。
「殿下,虽说您不爱人家靠近,但她只是端杯茶给您,这也不行吗?!」唐八八明知故姜满差点昏倒,才说不会再惹祸,转眼又来了!殿下已经怒火中烧了,她却依然嘻皮笑脸的,这位八儿郡主到底是个笨蛋还是傻瓜?
「唐八八!」榆匽怒极。
「原来姐姐喜欢上的真是个谁都不能亲近的人,直是可怜…」
「你!」榆匽彻底变脸。
那宫女见状,吓得赶紧伏身叩下去,手中那杯茶水都泼湿了一地。
唐八八见了叹口气。「瞧,没得喝了。」
榆匽真想一掌将这女人打飞出去算了,可纵使怒火横生,他还是忍住了。
吧,这儿待会再来收拾就好。」她对那被惊吓的宫女说。
宫女听了立刻逃命似的冲出去了。
唐八八扭头朝另一名太监招招手。「这儿还有一杯能呈给殿下,换你来送「你先下去太监听了,险些吓破胆。「奴……奴才笨手笨脚的恐……恐怕……」
「欸,别废话了,送个茶水哪来这么多规矩?快来吧。」太监不得已,硬着头皮端上了,但端着茶的手抖得不像话,茶都洒出了不少。也不知唐八八是不是太笨,竟跟在太监身后走,若榆匽出掌打了那太监,太监飞出必会撞伤她。
他恼怒的瞪视她,可她浑然未知,继续跟在太监后头,而他明明已动了惊天之怒却还能忍着不出手,让那太监一路朝自己走来,直到靠近自己约莫两步之距他才猛然避开。
姜满见了心惊,之前七儿郡主在时,主子勉强能让人靠近到三步距离,此次更甚了,主子居然还能自己避开不伤人?!他快喜极而泣。
「呵呵……瞧,这有什么?真不懂大家怕什么?辛苦了,你下去吧。」她笑着拍拍那太监的肩,谁知一拍,那太监竟软下身子昏过去了。
她见了惊讶得笑不出来了。「这……这东宫的人都这么没胆的吗?」姜满黑了脸,这人是死里逃生,喜极昏倒的,谁不同情他?偏她还能说出风凉话。他也懒得和她多说什么,招手示意两名太监上来抬人走,那吓昏的太监被抬离后,他跟着出去重新张罗主子的茶水过来。
榆匽满腔怒火,对她怒目而视。「你可真大胆!」她弯唇,笑眯了眼。「怎么说呢?」居然还问他怎么说?!这女人让他火冒三丈了!
「别以为本宫饶得了你,本宫决定关你三天,让你好好反省——你做什么?!!他正要罚她,却突然见她打开桌上茶壶盖子后,动手取出几片泡开了的茶叶往嘴里送,这动作令他神色骤变。
而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她被才放进口里的茶叶给呛了,猛咳起来。
「咳咳咳……您……这是怎么了?咳咳……我做错了什么吗?」她边咳边不解的问。
「你怎会……怎会嚼茶叶?」他白着脸问。
「我怎么不能嚼茶叶了?我觉得茶叶香,嚼着还能生津止渴,这……这犯宫规了吗?」她愕然的问。
「除了七儿,本宫从未见过有任何人做过这个动作。」他严肃的道。
她闻言,垮下脸来。「您该不会到现在还在怀疑我是姐姐复生吧?我是唐八八,这嚼茶叶的习惯是我们唐家人都爱干的事,而这传自我爹,他每次泡完茶,便嚼起茶叶,久而久之,咱们有样学样,六个兄长加上姐姐与我,个个都道样。」
「你……退下吧。」他蓦然挥手让她走,神情已然变得晦暗至极。明知不是,明知不可能,可失望还是笼罩下来,心痛挥之不去。
他不想再见到眼前的唐八八了,他说过,不需要七儿的替身,可瞧,他这几日都做了什么事?日日盯着她,反复观察她,盼望她是七儿,想令她代替七儿陪伴自己,就算是用一顿膳也好,共饮一杯茶也行,如此的懦弱卑鄙,这算什么她见他神情黯淡不已,不禁如同昨夜一样起了恻隐之心。「殿下,我——」
「不要再说一个字,滚!」他忽地转身疾喝,模样霎时比冬风更冻人。
她一阵惊吓,面上血色褪去。
「本宫要你退下,你没听见吗?!」
「我……」她不是没听见,是吓着了,双腿移动不了。
「你真想留下来当七儿的替身吗?你以为自己能像七儿一样,强迫本宫接近人群吗?好,你若真想取而代之,本宫成全你,今夜就让你侍寝如何?」他扣住她的手腕问。
她瞠目,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番话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