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送走了雷倾天,香君正打算换下一身衣裳回小宅去,没想到回到寝房,却见到一个男人正坐在桌边等待着她。
香君受了惊吓,以为那个掳青楼女子的凶嫌竟被她碰上了,定下心神一看才发现是雷朔夜。
“轩毓侯,您不该如此不请自入吧!”
“只要出得起夜度资,你就与恩客共度不是吗?”
香君可以看出雷朔夜脸上尽是鄙视,她也不在意他怎么看她。“侯爷与侯爷夫人鹣鲽情深,在城里传为佳话,侯爷不是要告诉香君,您打算在新婚期间上青楼买春吧?”
“你说呢?”雷朔夜的表情看不出他真实的意图,他就坐在那里,交迭着双腿,如鹰隼一般的眸子紧盯着她,好像她是他的猎物一般。
“香君是清倌,不是卖身的姑娘,香君只卖艺。”
雷朔夜哂然一笑,因为他真的听见了一个笑话,“倾天他每夜来云仙楼,捧的不是你的场?”
看来,是为了雷倾天来找她麻烦,想来也是,堂堂天庄之主,放下偌大的产业不管,整天窝在云仙楼乐不思蜀,是挺让人担心的。
不过……那担心的人之中并没有她,天庄怎么样她不管,毁了更好。
“雷家主除了香君表演的日子会来听风轩以外,其他时间都是跟不同的姑娘过夜的,不信的话,侯爷可以去问钱老板。”
“你以为我来多久了?不足以看见你送倾天离开吗?”
既然雷朔夜全看到了,香君也不打算再睁眼说瞎话。塑造雷倾天每夜光顾不同姑娘的形象是钱老板的主意,因为四大金钗的规矩不能破,但雷朔夜与雷倾天是如此亲近的朋友,不可能不知道实情。
“侯爷,我可没有拿链子拴着雷家主,是他自己愿意来的。”
“香君,我没见过冉蕙兰,或许该说见过了我亦没有注意过她,但很显然在倾天的眼中,你就是冉蕙兰。”
香君不以为忤,的确,一个于府的小侍女,他这样的贵公子怎可能记得她。
“我们还得争论这个话题多久?我从没说过我是冉蕙兰,是他自顾自的如此认为。”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你丧失了记忆,我调查过了,没人知道你丧失记忆的事,所以我推断你并不是冉蕙兰,你与倾天没有共同的回忆,只好以这个借口来规避免得露了馅,你是在误导倾天,让他认定你就是冉蕙兰。”
“既然如此,侯爷何不把这件事告诉雷家主,早早让他断了妄想回天庄去?”
雷朔夜还没告诉雷倾天,是因为他的证据还不够充分,如果雷倾天已陷得太深,甚至会为她想出无数的借口,所以他还在调查香君的底细,她来云仙楼大约三年多,之前来自何方却无人知晓,至少在查明之前,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让雷倾天相信他。
但这件事不能一直拖着,青楼女子在乎的不外乎是钱,而钱是雷家最不缺乏的东西。
“你想要钱,我给你,只要你离开倾天。”
想用钱打发她?他们富贵人家要舍弃一个人,总是这么没有创意,不是用钱、就是杀……
“您不是香君的客人,我不能收您的钱,这是香君的原则。”
“我付钱,你付出代价,而我要的代价就是——我要你拒绝接倾天的生意,彻底跟他断绝关系。”
“不,我有我的原则,除非侯爷您也每夜来买下香君的时间,那么香君自然不会陪伴雷家主。”
雷朔夜冷睨她一眼,“我可以买下你的时间,但我不会来。”
“那恕香君不能收下侯爷的钱,香君有自己的原则。”
“不久之前,你的原则还是不见客、不陪酒,现在不是打破规矩了?我再说一次,我要你拒绝倾天,不接这个客人。”
她抬手掩着嘴笑出声,“香君不过就是一名青楼女子,谁送钱来我便陪谁,您怎能叫我把生意往外推呢?”
“所以你对倾天只有交易,没有情分?”
“青楼里最不需要的,就是真实的男女感情。”
“你若真对倾天有爱意,我或许不会反对你们的恋情,但若你只是要勾引他,贪求荣华富贵,我不会让这事发生!”
香君唇边勾着一抹冷笑,仿佛他说了什么笑话一般,“就算您反对又如何?雷家主不是个孩子,他会乖乖听话吗?”
“紫微院效忠天庄不是秘密,你知道我左右不了倾天,但我依然还是轩毓侯,这整个轩毓城还是归我管辖,你说……我要毁了一座云仙楼,难吗?”
“侯爷知道云仙楼背后的靠山是谁吧,虽然他的势力不若侯爷,但若你们成为仇人,恐会动摇轩毓城的根本。”
雷朔夜站起身走到香君面前,看着她自信的模样,他微弓身子欺近她,声调平淡却隐含着威胁,“不要小看我跟倾天的兄弟情分。他可以为了我,做出危及天庄的危险决定,你觉得我会不会为了他,放弃这座轩毓城?”
“你……”
雷朔夜抬起食指压在自己唇上,发出了嘘声,“嘘!别急着回答我,你好好的想一想,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我要看见让我满意的答案。”
这对兄弟果然同样冷血!
雷朔夜离开后,香君紧握着双手压抑愤怒。虽然天庄与旗下三院已是远得不能再远的远亲,但雷朔夜及雷倾天的性格如此相像,雷家的男人果然都是冰做的。
雷朔夜塑造贪图享受的形象太久,久到让人忘了他亦是个在战场上斩杀敌军的将军,他为求速战速决不留后患,一向不俘虏,只破阵杀敌,让敌人闻风丧胆。
而雷倾天……她永远忘不了雷倾天怎么欺骗她,骗得她交了心'给了贞操,还怀了他的孩子,最后却抛弃了她,说她不配成为他的妻子,不配为他生下孩子。
她至少庆幸一件事情,他的冷血没让她进了雷家门,成了雷家人,否则现在的她岂不是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想起自己四年前的无助,她的泪早已流干,只余愤怒,因为她知道没人能帮她,哭泣也没有用。
四年前,当她被发现怀有身孕后,便被于夫人下令软禁,于夫人怀疑她腹中的胎儿是于允昊的,而夫人绝不容许于允昊纳一个身分低下的侍女为妾,所以在还未确定她怀的是雷倾天的孩子前,于夫人可不想让她逃了,然后几个月后抱着于家的孩子回来要求名分。
她把这一切都忍下来了,因为她知道这个误会很快就会厘清,而对于这个她待了很多年的于府,经过这次事件后,她也不愿意再留下来了。
她相信很快她就会被接到天庄,成为雷倾天的妻子,只是她没等到雷倾天来救她离开,只等到无情的消息。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夜,让她绝望的那一夜——
那一夜,于允昊来找她,说了许多安慰的话,那些安慰怪异到让她不怀疑都难。
于是她问了,“少爷为什么跟蕙兰说这一些?”
于允昊欲言又止,好似怕伤害她一般,看得她的心都凉了半截。
“我只是要劝你想开一些……”
“请少爷告诉蕙兰实情。”她不想再猜想,不想再疑神疑鬼,她打断了于允昊的话,再问他一次。
终于,于允昊不再隐瞒了,“倾天他……变心了。”
“变心?”
“倾天对你甜言蜜语只是为了得到你,如今他得到了,对他来说就等于对你这个玩物失去了兴趣,如今你又有了孩子,对他更不具吸引力,他……不愿意负责。”
她捂住双耳,不相信于允昊的话,“骗人!七公子不会这样待我。”
于允昊扣住她的双臂,逼她看着他,听清楚他的话,“蕙兰,倾天他不会负责了,他对我说,雷世伯正在帮他找配得上雷家家世的女子,也选了几位不错的小姐要让倾天挑选,或许不久之后,你就会听见倾天要成亲的消息了。”
“不、不可能!七公子说他要的是我,他会给我名分,他会带我进天庄,成为他的妻子……”
“蕙兰,你别傻了,天庄是什么样的家世,你怎会认为倾天会娶你?”
“骗人!骗人!骗人!”她边喊着边槌打着他的胸膛,阻止他钳制她的行动,“我要去天庄找七公子,我要亲自问他。”
“蕙兰,你还记得你送给倾天的定情信物吗?”
她倏地停止挣扎,不明白为什么于允昊会提起定情信物,“少爷为什么这么问?”
“他对我说出这些话后,我指责了他,说他怎么能辜负你的情意,他拿出这只香囊随意地往地上一扔,鄙视地说你就跟这只廉价的香囊一样,丢在地上都没人会看一眼。”于允昊说着,还拿出香囊佐证自己的话。
她接了过来,证实了那是她送给雷倾天的香囊。
“不可能!就算七公子真这么做了,香囊又怎么会在少爷的手上?”
“因为我舍不得你的心意被践踏,所以我把香囊捡起来。蕙兰,你知道我多么希望能收到你送给我的物品,哪怕是别人不要的都好。”
“少爷……”她听出了弦外之音,她不傻,听得出来于允昊在对她求爱。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蕙兰。”
“少爷,您是有家室的人啊!”以于允昊的家世要纳妾不是问题,对于他有家室,介意的人是她。
她从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的生活,要她嫁入富贵人家当妾,她宁可嫁给庄稼汉为妻。
“我知道我只能给你妾室的名分,但你相信我,我爱的人是你。”他急切地想表达自己的心意,却被她一再的拒绝。
“蕙兰今生都不会为妾。”
“那你给我时间,先委屈你一阵子,我休了她。”
她不敢置信,蓦地冷起脸看着他。少夫人未做错什么事,不该落得被休离的下场。“少爷现在可以随意休弃无辜的少夫人,来日腻了我,也会随意休弃我。”
“我不会!她不是我要的女人,她是我母亲为了让我对你死心,才硬要我娶的,你才是我心里真正想要的人,我不会休弃你。”他急着解释,就怕她误解他。
“我喜欢的是七公子,不是少爷。”
“他已经不要你了!”
她已厌倦了再与于允昊争论,“我不相信他不要我,就算他不要我,也会要我腹中的胎儿吧!我要去见七公子,告诉他我有身孕了,我相信他会为了孩子让我留在他身边。”
于允昊似是不敢置信她竟傻到这个程度,对着她怒吼,“你以为我没告诉他你有身孕了吗?我对他说我母亲怀疑你怀的是我的孩子,如果倾天不承认你们之间的关系,我母亲会打掉你的孩子,把你卖进青楼,你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吗?”
她突然觉得害怕,怕听见雷倾天会无情的伤了自己,所以她选择不听、不信,“我不想听,这不是真的。”
“蕙兰!倾天他说,我母亲若真这么做了正好,省了他的麻烦,他有更好的女人可以为他生下子嗣,他说你腹中的孩子他不稀罕。”
“不可能!七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蕙兰,忘了那个无情的男人,我爱你,我会给你你要的一切,当我的女人。”
“不!”她用力推开了于允昊就要往门外跑,却被他抓住,由她身后抱住她。
“不要拒绝我,我对你的爱比雷倾天深了百倍、千倍!”
“少爷请自重!您这样对得起少夫人吗?”
“我不爱她!我爱的是你!”他再也无法慢慢劝说了,他失去了耐性,开始出言威胁,“你已无路可走,雷倾天不要你的事我母亲已经知道了,明天她就会命人送来滑胎药,然后以失贞败坏门风的罪名把你卖了,你现在跟了我,我会帮你安排一处隐密的宅邸,让我母亲找不到你。”
“我宁愿死!这一生除了七公子,我绝不成为其他男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