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田园妻 第一章 想欺她没那么容易(1)
作者:寄秋
  “娘,我们要去哪里?”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去庄子上。”

  马车辘辘地往前走,从喧嚷的闹市中一路往南边走去,沿路上是小贩的叫卖声,以及令人垂涎三尺的烧饼香、豆腐脑香,还有刚出炉的三鲜肉包、葱大饼……

  一阵阵的香味不断从车窗外飘进马车内,其余的纷纷扰扰似乎与车内的人无关,马车慢慢驶远。

  一匹老马拉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速度也就比老牛拖车快了些,缓缓经过一队官兵守卫的南门向城外而去。

  马车不大,却坐了五个人,正确来说是两个十三、四岁的丫鬟,和两个四、五岁的年幼孩子,真正能出主意的只有一个妇人。

  妇人有一张蜡黄的脸、略显消瘦的身子、微带凹陷的双颊,看来神色不佳,干裂的嘴唇微微发白,像是大病初癒的模样,仍有些病态和憔悴,一副好似风吹就倒的孱弱样,令人怜惜。

  可是那一双清湛的眼眸透着一抹与外表不符的锐利,明亮而刚毅,充满湖水般的清冽。

  半个月前,她还是个半死人。

  因为丈夫的死讯传来,她以死殉节,上吊了。

  虽然被人救了下来,却昏昏沉沉、不省人事,要死不活的拖着,连累一双儿女骨瘦如柴,差点一命呜呼。

  十天前,原主陈婉娘终于撒手人寰,没人知晓她在半夜断了气,在胸口不再起伏的一刻,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检察官罗琉玉穿越了过来。

  她睁开双眼,看到古色古香的红木古床、绣着精致花鸟的垂帐,以及略有霉味的棉被盖在身上,她讶异极了,不知身在何处,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送到某个不知名的乡下地方,好向她家人勒索赎金。

  她家确实是有钱人之家,虽然她只是领死薪水的公务员,可往上数三代大多是吃公家饭的,出身不俗。

  她爷爷是司法事务官,叔伯兄弟皆是从事与法律有关的工作,遍及海内外,个个都是各自领域中的翘楚,一代代的累积财富,传到她父亲手中已是一笔资产,加上她父亲擅于理财,银行存款簿上的数字不断往上攀升,家产越发丰厚。

  罗家的人不看重财物,不然也不会从事这类薪水固定的工作,除了她大哥是收入甚丰的律师外,她父亲是公正不二的法官,母亲是与他形影不离的书记官,大姊则是检察事务官。

  一家都是法律人,看待律法最为严谨,受到家风影响,罗琉玉打小就对法律特别偏爱,家里的书房内一整排书架全是和法律有关的书籍,她中学时就看完厚厚的六法全书,甚至能将内容倒背如流。

  不用说,大学她是第一名考进法律系,一路完胜到毕业,是所谓的人生胜利组,后来顺利的考上检察官,又顺风顺水的成为这一行的佼佼者,被她送进牢里的犯人不计其数。

  她绝不允许作奸犯科的人逍遥法外,因此不计辛劳的查案、搜证,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上山下海的追查,只为了将真凶缉捕归案。

  因此在司法界之中,她又有“拚命三娘”之称,意指她是豁出命办案,不计任何代价。

  想当然耳,她的勿枉勿纵自是得罪不少人,不论是道上的兄弟或是白道的人士都视她为眼中钉。

  由于太容易树敌,所以罗家有条家规是罗家人自幼都得习武,学防身术、柔道、跆拳道、剑道、太极拳、太极剑之类。

  罗琉玉最懒,因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最得宠,故而她只学了十字弓和射击,还会点防身术,但成果也不凡,除了是十字弓和射击协会的荣誉会员,也不时会代表国家参加国际性比赛。

  可是这些技能到了陈婉娘身上全都不管用了,这是一名深宅内院的小妇人,性格端庄贤淑,讲究以和为贵,生有一儿一女,却与丈夫聚少离多。陆府中大小事皆由她婆婆打理,但是征战在外的公公过世后,婆婆也一病不起,不久后尾随公公而去。

  原本还有个大嫂持家,只是大嫂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并不得祖母的喜爱。

  因公公那一辈只有两兄弟,公公一死,剩下二叔,祖母偏心,便将管家权交给二房。

  陆家二婶一接手家务,自是不遗余力打压长房,那时陈婉娘的丈夫陆东承还在,陆二婶多少留点余面,顶多迟发月银、炭火,在饮食上稍为苛刻了一些,不敢太过分,毕竟陆东承在国子监苦读,准备考科举。

  武将之家能出一名文人挺稀奇,陆东承倒是读得不错,有望进一、二甲。

  因为打仗,陆家死了太多人,以致于人丁日渐凋零,所以大房父兄并不希望其他家人再走这一条不归路,故而全力栽培陆东承。

  只是世事难料,就在陆东承赴考的前三个月,陆续传来父兄的死讯,陆家军三万军士群龙无首,皇帝下令陆家再派人远赴边关,代替战死的陆家父子领军。

  本来应该是身强体壮的陆二叔上场,正值壮年的他会是最好的人选,兵部也属意由他带兵上阵。可陆二叔怕死,不想当陆家第三个殉国之人,于是故意从马背上摔下来,伤了腿脚,把文人出身的侄子往前推。

  陆老夫人在儿子与孙子之间抉择,居然同意让孙子去送死,让陆东承披甲出征。

  这一举动令不少人垢病,可陆二叔腿伤了,确实不宜上路,逼得陆东承丢下才怀有身孕不过数月的妻子,连夜披上战甲赶赴战火正炽的沙场。

  长房的成年男丁一不在,二房态度立时变得嚣张,不时以言语刺激新寡的陆大嫂,还想贪了人家的嫁妆,忍无可忍的陆大嫂在给丈夫守了一年孝后,便带着嫁妆和女儿回娘家,与陆家再无往来。

  听说没多久陆大嫂就再嫁了,两个女儿留在娘家,她把当初的嫁妆给了女儿一半当日后的陪嫁。

  罗琉玉是从服侍的人口中问出这些情况,不然初来乍到的她两眼一抹黑,哪晓得这陆家里的弯弯绕绕,如今只能靠着这些旁敲侧击得来的消息,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

  以她身为检察官多年的办案经验,不消几日便摸清了府里深浅,也晓得陈婉娘的身世与在府中的地位。

  只是,看过无耻的,没想到还有更不要脸的。

  陆东承在战场上中枪落马,尽管他的尸首仍未找到,但大约凶多吉少,皇上感念陆家大房一家三口为国牺牲,便追封他为虎威将军。

  原本这个封号是要传给陆东承之子陆锦年,但陆二叔以侄孙年幼,难以担当将军府重任为由,接了旨后,宣称在侄孙成年之前,将军府由他这叔公代管。

  陆二叔嘴上说得好听,但虎威将军府的牌匾刚一挂上,他就立即翻脸不认人,厚颜无耻地污蔑陈婉娘偷人,指称这些年陆东承都在前线打仗,她三岁大的女儿分明是奸生子。

  如果是原主可能就认命了,因为她早没了娘家,丈夫一死更失去依靠,面对凶神恶煞似的陆二叔,以及言语恶毒的陆二婶,恐怕唯有一死了之,以表清白。

  陆二叔以家主名义写下休书,要将陈婉娘休弃,让她净身出户,二房早先已经贪下她名下的许多陪嫁,这一次更是要悉数占为己有,同时也把她的赔钱货女儿一并扫地出门。至于小侄孙,五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事,过个一年半载把人弄死了,陆家的一切就会全落到二房的手中。

  可惜,无论陆二叔的算盘打得再响,他碰上的却不是懦弱的陈婉娘,而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罗琉玉,那封休书被她当场撕个粉碎。

  虽然她没有陈婉娘的过往记忆,但就她打探到的内情,女儿确实是陆家骨肉。

  四年前,陆东承曾回京一趟,除了探望出生不满周岁的儿子,还为父兄办了一场水陆法会,为时七天,前后耽搁了十日,期间小夫妻有同房,陆东承走后月余,陈婉娘便发现有了身孕。

  她没见过陆东承,但听说女儿神似其父。

  陈婉娘刚怀孕那几个月,陆二叔也曾以此为由想将她赶出去,但陈婉娘咬牙苦撑,不让他得逞,挺着大肚子直到生产,孩子一出生,大家就哑口无言了,因为孩子与陆东承实在太像,让人无法再泼脏水,陆二叔才恨恨作罢。

  没想到此时他又重提此事,以为陈婉娘再无靠山,只有任他摆布的分。

  “娘、娘……”

  耳边听着软软的泣声,回过神的罗琉玉看向小脸发白的儿子,手腕一抬,轻轻往他发色偏黄的头顶抚去,看得出这孩子有些营养不良,不只是他,一边的小女儿明明三岁了,却瘦弱得有如不足两岁的娃儿。

  女孩眼神惶恐的靠在她怀中,因瘦得见骨,颧骨高高突起、面颊无肉,显得一双眼睛特别大。

  突然多了一双年幼儿女,罗琉玉有点不适应,不过她调适得很快,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有两个血缘至亲,至少不寂寞。

  “别担心,有娘在,娘不会离开你们的。”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爷要她来到这里,那就顺天而行了。

  “娘,我们被叔祖父赶出来了吗?”年哥儿拉着母亲的手不放,显然是害怕被母亲丢下。

  虽然他还小,可是听得懂身边人的闲言闲语,叔祖母也不时用话吓他,像大伯家的两位姊姊就是被亲娘丢下,养在外祖母膝下却过得不好,常常被表兄弟姊妹欺负。

  他怕娘也跟大伯娘一样丢下他们再嫁人,那样他和妹妹就没娘了,恐怕会成为四下乞讨的小乞儿。

  “不是赶,是我们自己离开,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住久了会生病。”她下意识抚抚颈子,一道淡淡的淤痕尚未完全褪去。

  刚醒过来的她四肢无力,犹如重病一般,连翻身都无法自理,浑身的药味和酸臭味,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三天。

  有一天夜里,她饿得实在受不了,忽然觉得小指发痒,好像有什么湿湿的,就发现一只耗子正在舔她的手指,本来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耗子忽地精神十足,上蹦下跳,活泼了起来,好似喝了什么神水一般。

  她一向很有研究精神,隔日小指再有异状时,她也不便宜耗子了,用尽全身气力把指头凑进嘴巴,蓦地,有股清凉的气味流进口中。

  就两滴,不多不少,微甜、略冷,似从石缝中汩汩而出的甘泉,能生津止渴,还能消除身体的不适。

  神奇的是,她隔天就能起身下床了。

  她立刻让人提了一桶热水来,将全身上下清洗了一遍才舒坦。

  接着她每日就等着指尖甘露的出现!靠着那神奇的甘露,原本她虚弱的身子一日日的康健起来,元气也恢复不少。

  本来看她快死的陆二叔还打算大发慈悲留下她,省得弄脏自己的手,反正等她一死随便用一坯黄土埋了,两个小的还不随他处置。

  哪知她不但没死,还开始整顿起长房的院子和私房,把两个孩子带在身边照顾。

  眼看着她的气色越来越好,陆二叔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索性出个狠招一劳永逸,叫她再也翻不了身。

  休书,便是他的下流招数。

  一名弃妇就无法再跟他作对,而一离了陆家,她也只有死路一条,就算陈婉娘不死,他也会想办法弄死她。

  “娘,我们不回去了吗?”年哥儿眼中蓄着两泡泪,要掉不掉地在眼眶打转。

  “回去做什么,那里已不是我们的家了。”离了陆家,她顿感轻松了许多,不用再提心吊胆被认出她不是本尊。这样的结果反而是她乐见的,离了熟悉陈婉娘的人重新开始,她才不会露了马脚,惹来麻烦。

  车上的两个丫鬟和车夫都是新买的,连破马车和老马也是捡便宜一并买下,陆家的下人她一个也没带,他们不愿跟着她吃苦,正中她的下怀,毕竟她也不相信他们,不能同心的留着何用?何况那些人的卖身契也不在她手上。

  车夫叫二牛,身高壮实、皮肤黝黑,有些呆傻,反应也迟钝,好在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妹妹四喜跟他差不多,都是呆呆愣愣的,但是罗琉玉看中的便是他们的耿直,一旦认定了便终身不改,即便两人都是大食量,一顿饭要吃掉半桶。

  由于两个人的名字都有数字,她把另一个原名叫翠花的丫鬟一道改为三桐,这样一来,二牛、三桐、四喜,念起来很顺口。

  “那爹呢,我们不等爹回来吗?”年哥儿急切的问,深恐爹爹会找不到他们。

  目光一闪,罗琉玉思索着该用什么方式开口才不会伤了幼小孩子的心。“你爹他……不回来了,就剩我们娘仨相依为命了。”

  “为什么不回来,我给爹写信,他说他快回来了,到时候还要教我读书写字。”小男孩对父亲相当崇拜,即使他压根记不得亲爹的长相,依然对父亲有所眷恋。

  年哥儿三岁便已启蒙,三字经、千字文都学过,识得不少字,不过书写能力有点差,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

  “以后娘教你练字习文,咱们不拿刀动枪上战场打仗,你爹只剩你一个独苗苗,你要平安长大。”陆家长房就剩他一个男丁了,她总不好让人家断了香火,无人祭拜。

  拜她爷爷那个旧时代的老古板所赐,他崇尚以字品人,要求家中小辈一能拿笔就要用毛笔练习写字,把他们几个孩子折磨得叫苦连天。她在耳濡目染下也写了一手好书法,隶书、小篆、楷书、颜体柳体等都不是问题。

  “爹不行吗?我们不要爹了吗……”他说着说着,就哭了。

  一见孩子眼泪直流,罗琉玉面露苦笑,“你爹死了,他先不要我们的……”

  男人为了名声和家族兴衰,真的是不管不顾,他一个文人凭什么冲锋陷阵,人家不拿他当冬瓜砍才怪。

  便宜儿子、便宜女儿,再加上便宜丈夫,她一穿越过来当娘又当寡妇的,不带这么玩人的,这场穿越根本是坑人。

  “爹死了?”年哥儿两行泪挂在脸上,茫然不解。

  “是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任何人都难逃一死,你要记得,往后一见到人拿刀拿枪就赶紧跑,别傻乎乎的往上撞。”她趁机做起机会教育。

  他头垂着低低的,沉浸在没了爹的悲伤中。

  看着儿子眼睛红通通,无声的抽噎,罗琉玉不忍心的摸摸他的头,“若不是你爹死了,你叔祖父怎么敢赶我们出府,因为我们长房没顶天的男人了,他才看我们一堆妇孺好欺负,要不咱们怎会受人欺凌?”

  “娘,我会很快长大的,你等我代替爹顶门户。”他人小志气大,日后要照顾娘亲和妹妹。

  她一笑,“好,娘等你长大。”

  罗琉玉嘴上这么说,心却知等到那时候只怕黄花菜都凉了,靠人不如靠己。养儿防老的观念已经过时,在她的观念里,孩子便是一个个体,羽翼一丰就能飞了,天南地北任翱翔,还是靠自己最实在。

  “我也给娘顶门户。”另一道软绵绵的声音轻轻的应和,莲姐儿揉着爱困的眼,强撑着不睡。

  娘仨一早就从将军府出来,景物依旧但人事已全非,正经主子却沦落到无家可归。

  说穿了,将军府是年哥儿的,他才是一府之主,但是他现在太小了,无法自己争取,只能任陆二叔鸠占鹊巢。

  “乖,莲姐儿睡一觉,等睡醒了我们就到了。”

  京城居大不易,他们只能往城外去。而且为了让两个小的平安长大,远离对他们母子别有图谋的陆二叔才是上上策。

  年哥儿是长房嫡孙,将来继承将军府是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而她手中还有一些银两、庄子、铺子,光这些就足以叫二房想将他们除之而后快,所以她才想带孩子走远些,至少在几年内不要引人注意,等她能在这片土地站稳脚步,到那时,二房吞下去的东西都得吐出来。

  “娘子受人欺凌?”是反过来吧?虽然她入将军府没几天,但娘子将撕碎的休书往陆二老爷头上洒时的剽悍,只怕连土匪见了都要胆寒。

  “嗯?三桐说什么?”罗琉玉耳尖得很,即便三桐咕哝得这样小声都听得见,毕竟马车内的空间太小了。

  三桐身子坐正,面容全无嘻笑,忙道:“没有,奴婢没开口,可能是一时打盹的梦话。”

  她是识时务的人,虽然不是很服气新的主人,但人要能屈能伸,既然被买了就要以主人为尊。

  “要不是你身手还不错,我可看不上你,日后给我看好少爷和小姐,不要有太多想法,不然哪里来的便往哪里去。”

  “是。”她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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