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勋被他扶起时,吐出一口血,半抬眼看向他,“王、王爷……”
“你伤到内脏了!”常年习武,对筋络医术略有涉猎,他稍诊了一下叶勋的脉,叶勋是被人以内力震伤。
“没事……”叶勋努力牵起嘴角微笑,忍着痛说道:“黑大哥有点住我的穴道,让那股内力不在我体内冲撞……他让我进来告诉王爷……是黑渊窟的人……黑渊窟的人手背烙有“罪”字……来袭的人手上都有……”
“黑渊窟……”易风行微愣,这下他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易司昭竟然砸下一笔钱让他们来杀他……难道他猜到自己被迫离开藏身处,且失去能继续威胁皇上生命的密道,是因为他,所以沉不住气,先直接来找他报复吗?
“王爷您别离开轿子,亲卫们现在正护着轿子……力拚护您周全,小的已经……放烟花求救了……”
“烟花?你怎会随身带这个?”
“从知道二少爷报仇的目标中也有王爷时,小的就私下向罗亲王的副将军要了烟花……他说,他们看到后便会赶来……”
易风行既为他护主的忠心感动,更为他竟伤得这么重痛心。
“你是因为放烟花时被敌人攻击,才伤得这么重吧,别再说话了!”易风行对边咳血边向他解释的叶勋着急说道。
叶勋紧抓着他,“王爷,您……您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命……”
“别再为我担心了!”易风行气急败坏地擦着他嘴角的血,真是的,也不知道保重自己!
易风行不禁忧愁,就算待在轿里按兵不动,但叶勋伤得如此重,又能撑多久?
在焦急苦恼的时候,他听到外面的亲卫欣喜大喊,“罗亲王来了!罗亲王来救援了!”
他不禁松了口气,他和易碧血的宅邸相隔不远,他会这么快赶来,也不意外。
又一阵喊杀声,不一会儿,声音平息了下来,轿帘被人掀起,血腥味扑鼻而来,易碧血身上和脸上染满了鲜血,衬得那双红眸更加骇人,他没穿铠甲,看得出来是急忙赶来,他朝他笑道:“还好吧?”
“叶勋伤得很重。”易风行急声说。
易碧血瞄了一眼叶勋,朝外喊了一声,随即有个士兵背走叶勋去求医,叶勋本来不愿意,非要确定主子真正平安才要离开,在被易风行巴头后,才乖乖接受安排。
易风行下轿时瞄了眼周遭,黑渊窟的人的尸体并不多,他的亲卫也有几名重伤被易碧血的属下带走。
“他们逃了?”在轿里听到的厮杀声很激烈,他认为对方的人马应该不少。
“用钱买的亡命之徒,没有忠诚,看到我一来,不过几招就杀了他们其中一人,他们便跑了。”易碧血冷哼。
“奇怪,王府的大门怎么是大开的?”
易风行惊觉到不对,刚要冲进去一探究竟时,被易碧血叫住,扔了一柄地上不知是谁掉的剑给他,“我们一起进去。”
“嗯!”易风行接住剑。
熊武苍恭敬地拱手开口,“由我开路吧。”
熊武苍领一批士兵走在前头,而黑重山则领剩下的亲卫守在易风行和易碧血身侧,然而一路上都是横死的守卫和家仆,没看到黑渊窟的人。
易风行看着这样的景象,深觉沉痛。
此时,空中忽有浓烟窜起。
“那方向是……”易风行脸色苍白,不由分说地甩下众人,朝那方向狂奔。
不会的……不会这么刚好的……
当他抵达时,看到的是一场熊熊大火,白慕巧所住的暖阁正被这场大火吞噬,而暖阁前黑渊窟的人挟持着人质,除了被打昏的云虹,竟然还有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父王、母妃,而他弟弟愉悦地看着这场大火,助他逃亡的尚捷也在他身边。
“易、司、昭!”易风行咬牙切齿地大吼,他觉得眼前这个人根本丧心病狂,同时他也担心着没见到人影的白慕巧。
“你果然没被门口的刺客杀死,我就知道你能活着找来这里。”易司昭回首,懒懒地看向他,神色充满嘲讽,“我还想着,要是半个时辰等不到你,我就直接动手。”
“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你将父王、母妃带来干么?!还有你为何要烧暖阁!”
易司昭乐于看他着急,不告诉他答案,“你觉得呢?”
“你想要我痛苦?”
“猜得真对。”易司昭那双眼充满怨恨,“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也曾斗过几年,最了解彼此不是吗?不要以为我猜不出来是你将我从藏身处中逼出来,既然你都这么做了,不就是叫我先来对付你吗?”
“你想让我痛苦,行!放了父王、母妃和云虹。”
“不。”易司昭慢条斯理地拔出佩剑,“放了他们,我要怎么折磨你?而且我和父王、母妃还有帐要算呢。”
“你……不会想杀父王、母妃吧?!”
“我说过,我会让所有使我落魄的人都得到报应,这当然包含父王、母妃。”
他笑得很灿烂,“反正这辈子我的野心和梦想无法实现,多拖一个人下地狱,我心里也痛快,至于你,我要你眼睁睁看着父王、母妃被我一刀一刀支解,但你不能移开眼不看,因为假如你移开眼,我就不告诉你,你心爱的女人在哪里,我要把你折磨到痛苦不堪、生不如死,再送你下地狱!”
易风行呼吸不稳,白慕巧果然也在他手上!
他手上的剑握得死紧,蓄势待发就要冲上去。
易司昭冷冷地对他说道:“放下你的剑,要是你有什么动作,同样的,我也不会告诉你姓白的女人在哪。”
易风行愤恨得几乎要把牙给咬碎,握着剑的手用力得浮出青筋,挣扎着是否要弃剑时,倪洛华哽咽出声——
“昭儿……住手吧。”
易司昭面无表情地看向倪洛华眼泪纵横的脸,说出让倪洛华不敢相信的话,“凭什么?都是你们欠我的,我只是讨回来而已。”
易今州也开口了,表情很沉痛,“父母养育你这么多年,甚至保了一次你,难道你一点也不感谢吗?!”
“感谢什么?”易司昭冷哼,“父王,你的施舍不是我要的!我要的,明明离我那么近……却又如此遥远……”说至此,他的表情更狰狞了几分,吼道:“都是你们毁了我,若不是你们把我生为次子,让我无法继承爵位,我怎会如此落魄、痛苦,我应该是得天独厚的存在!明明我那么努力想夺得我想要的……好不容易夺得太子信任,太子却被杀死,我什么都握不住。”
他再看向易风行,发红的眼中都是憎恨,“假如你从没存在过就好了,当年落河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总是阻饶我,永远都挡在我前面,让我这辈子都要活在你的阴影下!”
易风行听了这番话,眼神沉冷,缓缓地道:“不是我要站在你面前和你敌对,也不是我要阻饶你,更没有想夺走你什么,对我来说,是你站在我的对面,逼我迎击。你认为我是你的阴影,那是因为你只看着我的影子、我身上的东西,却不看你自己所拥有的。你对我的恨,我万般无奈,却又无从解决,你行错路至今,我心中总是有着遗憾,至少……最后听我一句话吧,弟弟,放下这把剑,如果你真做出弑父、弑母、弑兄的事情,罪孽就太深重了。”
易司昭冷哼,“听你的话?别开玩笑了,罪孽算什么?人生来就是为了争夺,我们都是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只是差别在谁赢谁输罢了,我们都是如此!只是我不会像其它输者一样,就这么认命,我一定会复仇成功,我会让你后悔抢走我的一切!”语毕,他扬起了剑,剑尖抵在倪洛华的胸口上,“首先,就拿母妃先开刀吧!”
“住手!”易风行大喊。
“放下你的剑,同样一句话要我再说第三遍吗?”易司昭扬眉。
易风行万分挣扎,脸上都是冷汗,双眸瞪得发红,胸口大力起伏,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恨之入骨,易司昭怎能残忍至此?!
纵然难以抉择,但他终究松了手,让那柄剑从手上脱落,铿锵落地,同时易司昭扬着得意的笑,挥剑就要斩下母亲的右手。
这瞬间,易风行心中满是痛恨和无力感。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急射而来的短刃,深插在易司昭的手上,让他瞬间因为剧痛松了手,瞪向暗器射来的方向,“是谁!”
易碧血从一旁的遮蔽物后走出,抽出自己腰上的剑,笑得很愉快,“是我,听说你也想要我的命?”
易司昭冷笑,“是也想要你的命,若不是你伙同我大哥对付太子,太子也不会在政变那日,因为保护的人手不足而被九皇子杀死,那如今成为郡王的人,就是我了。尚捷,这人就交给你!”
“是!”尚捷拔剑迎上,和易碧血交锋。
“放开人质!”
这时,黑重山带着亲卫们出现,而熊武苍也带着自己底下的士兵从四周涌出。
易司昭看到一堆援兵要来营救,便不打算继续折磨易风行,立刻对黑渊窟的人命令,“立刻杀了他们,我赏你们重金!”他就不信,他们救人的速度赶得上黑渊窟杀人的速度。
黑渊窟的人搁在那些人质颈上的刀,正要重重一划时,他们却纷纷往后倒下,不知为何两眼翻白,口吐黑血,死在当场。
而尚捷因为不敌易碧血,三两下就头身分家,惨死。
士兵们和易风行的亲卫们从四面八方涌上,围住他们,而有些士兵趁着黑渊窟的人倒下时,赶紧救走佾亲王和王妃跟昏迷的云虹。
“怎么会……”易司昭想不透事情怎么会如此急转直下,神色满是愤恨和不甘。
“惊讶吗?恐惧吗?这可是新毒,一息之间可以要人命,但要无声无息对那些人下毒,还真有点难,好在我属下中有射细针的高手。”易碧血笑得张狂,走到易风行旁边,按着他的肩,“多谢你替我争取时间。”
“啧,一定要在这么紧急的时候才出现吗?”易风行松了口气,语气充满不满。
“这样才刺激啊!”易碧血毫不心虚。
“你们说好的?!”易司昭惊怒,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做好营救计划?那些援兵晚出现,只是为了让他以为自己掌握大局,放松他的警戒?
“不,我们这是默契。”易碧血笑得更刺眼。
“也是信任。”易风行无奈接话,过去在宫斗的期间,他们两人都是一人用脑一人用武力合作的。
易司昭听了,忽然抚额大笑,说:“算了,反正我没尽输。”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易风行警戒地眯起眼眸。
“你不是想知道你女人的下落?”
易司昭诡异的语气,令易风行的背脊发凉。
一想到白慕巧不知在哪儿便让他害怕、令他心焦,他难以想象,能对自己亲生父母下手的弟弟,会如何对待她。
他冲上前去揪住易司昭的衣襟,“没错,你要是不说,我就会刑求你。”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
易司昭嘴角得意的笑,令他几乎喘不过气。
“快说!”他一脸怒容的大吼,易司昭却毫不恐惧。
“在火里,暖阁的大火里,现在……还是不是活着,我就不知道了。”易司昭丧心病狂地笑道:“毕竟……已经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了呢。”
易风行瞪大眼,看向烧得很旺的暖阁。
她怕火……而他竟然让她再次面临同样的恐惧……
他想也没想地朝里面狂奔,易碧血伸手拉他,却被他甩开,黑重山见状况不对上前拦他,也被他推开,他奋不顾身地投入大火内。
他此时满脑子只有一件事情——
他不能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