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一只现成的鸡,剁下半边。
焯去血水切成粗条,再一点一点用手撕成细丝,接着以蛋清和盐腌制。
热锅中加姜片爆香,滴入少许的绍兴酒,将撕好的鸡丝放入翻炒,倒入酱油和糖,再以豆粉调汁勾薄荧,肉熟之后,盛在碗中备用。
拆来的鸡骨蘸面粉,用油炸香,垫在盘底,再加上少许时令蔬菜,去油腻,也能添色。
最后,将炒好的鸡丝倒在鸡骨上,这就是一道色泽红亮、香鲜四溢的酱油手撕鸡。
阎明巍终于吃到小家伙口中的酱油手撕鸡,幸福感简直爆表。
「你不是香满楼的东家吗?」韩凌月无比的哀怨,这对父子真会折腾人,一个白日点餐,一个晚上点餐,她觉得自个儿都快成小七了。
「香满楼能跟你相提并论吗?」
韩凌月唇角一抽,「真是谢谢你的抬爱,不过,我宁可像香满楼一样可以挣得荷包满满的。」
「你缺银子吗?」
韩凌月不想跟他说话了,这是缺银子的问题吗?
「你要多少?三千两够吗?我明日给你送来。」
「虽然你不缺银子,可是这么大手大脚,一不小心金山就变银山,接着银山就变成一堆铜钱。」
「银子进了你的荷包,还是银子留在我的荷包,意思不是一样吗?」阎明巍一脸暧昧的对她挤眉弄眼。
「……」她自觉脸皮无法像他一样厚得无药可救。
阎明巍很懂得适可而止,否则她一恼怒一下不做好吃的给他,他损失可大了。
「我找到唐婆子了。」
韩凌月萎靡的精神瞬间一振,「怎么样?她可全部招了?」
「她是招了,不过,情况有点麻烦。」阎明巍细细道来唐婆子交代的细节,总之,整件事情的谋划者好像是纪老夫人,晋王妃一点责任都没有,可事实上,想对小家伙不利,甚至忙着寻找唐婆子灭口的人却是晋王妃,也就是说,晋王妃才是这件事情的关键人。
「虽然还不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我相信主谋是晋王妃,而纪老夫人只是帮凶。」
韩凌月同意的点点头,「我一直觉晋王妃不是个聪明的,可是这会儿看来,她实在不简单,至少这件事的重要证人之一——唐婆子无法定她的罪。」
「按照唐婆子的看法,换到世子夫人身边的孩子是晋王妃的,你对这事有何看法?」
某个念头射入脑海,韩凌月顿觉前面的迷雾散去,一张总是朦胧的画面清楚的呈现出来,「还记得你曾经有此猜想——有没有可能世子夫人生下双生子?我看啊,生下双生子的人不是世子夫人,而是晋王妃。」
阎明巍瞪大了眼睛,「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这是我的疏忽,你又不像我亲眼见过她们两姊妹站在一起,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双生子,当然不会想到晋王妃生下来的孩子会像世子夫人。」
「她们真的长得很像?」
「应该有八九成,不过有个前提——晋王妃不要说话。」容貌再像,但气质不一样,看起来就会相差十万八千里,所以她只是第一眼觉得她们像双胞胎,后面就很难将她们两个重叠。
阎明巍脸色一沉,晋王妃这个女人真是令人恶心!「若是晋王妃真的生下双生子,她要送走一个孩子就不难理解了。」
「这是为何?」
「你不要忘了晋王的身分。」
顿了一下,韩凌月恍然一悟张大嘴巴,半晌,终于将声音挤出来,「双生子不能继承皇位。」
「没错,虽然大周没有视双生子为不祥的习俗,但双生子不能考科举,这是约定俗成,主要是为了防止代考作弊,何况是承继大统这样的大事,想想看,你怎么知道坐在龙椅上的是真正的皇帝,还是双生子的冒牌货?」
「这不是很不公平,双生子有可能长得不一样。」
「普遍来说,双生子很少长得不一样。」
韩凌月无法反驳,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就是长得不一样,也能整出一样。
「想要证实晋王妃生下双生子,这比寻找唐婆子还困难。」
略微一想,韩凌月便明白了,「纪老夫人可以狠下心来换孩子,还不让她的曾外孙活命,这是因为此事关系纪家的未来。」
「晋王能否坐上那张龙椅都还不知道,就不惜牺牲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这是良心被狗吃了!」阎明巍嗤之以鼻的摇头。
「在权力面前,人很卑微,也很卑鄙。」
「纪老夫人不吐露实情,真相不能大白,什么都不会改变,这对我来说算是好事,小家伙继续当我儿子,只是没有名目整治晋王妃,浑身不对劲。」
平心而论,她觉得保持原状没什么不好,别说小家伙,今日卢家小公子的错置难道是自个儿选择的吗?当然不是,孩子是无辜的,可父母还能不改初心吗?
「这事还是得先问过英国公世子夫妇的意思。」
「那是当然,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不问他们的意思,难道要我们来决定吗?再说了,想让纪老夫人开口,还得靠他们自个儿使力才能突破,我们帮不上忙。」
韩凌月点了点头,忍不住好奇的问:「你怕失去小家伙吗?」
「不怕,无论身在何处,他永远是我儿子,未出生弟弟妹妹的大哥。」阎明巍倾身靠向她,「不过,你得赶紧给我生孩子,要不,他怎么当大哥?」
娇颜瞬间翻红,韩凌月又羞又恼,成亲的日子都还没定下,就跳到生孩子,这是将她当成生孩子的机器吗?
「我明年三月迎你进门。」
韩凌月懵了,怎么突然之间成亲的日子就定下?
「皇上会赐婚,算是答谢你不嫌弃我名声不好,人见人怕,看起来还像一块木炭。」为了让她风风光光嫁给他,他可是跟皇上软磨硬泡耗了很久,要不然成亲的日子早就定下。
就她所知,除了给儿子找老婆,皇上很少给人赐婚,可想而知,他必然费了极大的劲才让皇上答应,而这很可能只是为了让她嫁得有底气,毕竟皇上赐婚进门的媳妇不但欺负不得,还不能休弃。
「其实,你最近没有那么黑了。」韩凌月情不自禁的靠过去,四片唇瓣轻轻碰了一下,
「还有,谢谢你为我做的。」
阎明巍不满意的重新索要了一个吻,然后两人额头相抵,他的目光柔得彷佛能掐出水来,低沉的声音情意绵绵,「这是应该的,你是我的妻,与我白首到老携手一生的伴侣。」
*
阎明巍相请,卢诚安立马冲到敬国公府,心想唐婆子必然找到了,生子的真相就要大白了,可阎明巍不提唐婆子的事,反倒问他一句「晋王的长子像不像晋王妃」,让他直接懵了。
「宫中设宴,你想必常有机会见到晋王妃,还是说,你眼中只有世子夫人?」阎明巍觉得自己一定不会注意到其他女人,尤其那种场合,浓妆艳抹的女人看起来都差不多……他得提醒凌丫头,绝对不可以画得面目全非,他可不想抱错女人,那会让他有一种沦落晋王之流的感觉。
顿了一下,阎明巍后知后觉又想起来,「不对,听说晋王妃和世子夫人有八成左右相似,你只要见过晋王妃一次,应该就会记住。」
卢诚安终于回过神,虽然不解他的问题从何而来,但还是很仔细回答,「我娘和岳母是闺中密友,岳父和岳母独自住在京城,我们两家往来一直很密切,我对晋王妃算得上熟悉,只是成亲之后,倒没多少机会见到,至于晋王长子像不像晋王妃,我不是很确定,不过肯定像晋王,甚至有点像德妃。」
「晋王长得像德妃?」阎明巍绝对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其实皇上对德妃颇有微词,倒不是德妃的长相有问题,而是德妃有那么一点点匪气,在后宫那么多年还是净化不了,让皇上相当头疼。
「对,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我也是听夫人随口提过。」
阎明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有什么问题吗?」
「难怪卢小公子跟晋王长子站在一起,没有人会想到他们出自同一个母亲。」
怔愣了下,卢诚安惊愕的瞪大眼睛,「他们出自同一个母亲?」
阎明巍彷佛没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自顾自的又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你根本没想过这样的可能性。」
「……你能说清楚一点吗?」卢诚安的声音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握拳。
「我忘了告诉你,找到唐婆子了。」阎明巍接着劈里啪啦道来唐婆子招供的内容,虽然这里头未有直接证据,不过真相已经很明显。
许久,卢诚安才找回声音,「你是说,阳哥儿是晋王的孩子吗?」
阎明巍充满同情的看了卢诚安一眼,虽说同样养别人的孩子,但他们的处境并不相同,他养的是从狼口救下来的小生命,而卢诚安是仇人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他们并不是自己选择离开亲生父母身边。」这不是安慰,而是发自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卢诚安觉得脑子很混乱,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
「我劝你别着急,回去先看看孩子,再来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
半晌,卢诚安一脸茫然的道:「我还能若无其事的看着孩子吗?」
「我也不知道。」一顿,阎明巍又补充道:「不必多想,只是看着孩子,我相信就会有答案了。」
「看着孩子就会有答案?」
见他六神无主的模样,阎明巍实在不忍心,难得发挥爱心的说:「若是需要我帮忙,你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想法子。」
卢诚安心情再乱,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阎明巍感觉自个儿解决一件事,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想到隔日一早他就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干啥多嘴给自个儿找麻烦呢?
韩凌月看着坐在湖边钓鱼的小家伙,深深体会到不是妈也有当妈的幸福,可转头一看到身边的男人,她就想骂人……不,骂了也没用,今日之举不是早在她的预料中吗?他就喜欢装模作样,事后再自打嘴巴,连都这种时候了,他还要装一下,好像他不是自愿掺和进去。
阎明巍清了清嗓子,右手食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手背,「你就当作可怜他们,帮他们想想看嘛,有什么法子可以从纪家那个老太婆口中敲出真相?」
韩凌月冷冷的挑起眉,「你不是说这是他们的家务事,我们帮不上忙吗?」
「这当然是他们的家务事,可是啊,孩子在我们这儿,我们也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
阎明巍自觉越说越有道理,坚决不承认自个儿多嘴揽下了麻烦。
韩凌月静静的看着他半晌,轻声一叹,这个男人总表现得跟外表一样刚硬威武,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肠很软很软。
「怎么了?」
「这样很好。」虽然环境促使他不得不穿上盔甲当保护色,可是他并没有丢弃内心最深处的柔软,或许他很想遗忘,不过面对能选择的时候,他还是顺从最真实的自己……这样的他令她心动,人可以努力让自己强大,好像无坚不摧,但不能忘了自己是一个有感情,有喜怒哀乐的人。
「……嗄?」阎明巍脑子打结了。
「我喜欢你的善良。」下一刻,她已经被他紧紧搂进怀里。
「……我杀人无数,怎么会善良?」阎明巍感觉自个儿的眼眶红了,从战场活下来之后,他总在他人眼中见到惧怕,好像他是个杀人魔,唯有在面对小家伙的时候,他可以感觉到心底的柔软,原来有人真会发自内心喜欢他,可小家伙不是因为他善良,而是因为他是父亲。
「我没看见你的杀人无数,我只看见你的善良。」
「……我不是善良,我只是做想做的事。」阎明巍压抑着满心的雀跃,他喜欢这种在心上人眼中是美好的感觉,因为若没有爱,就不会有美好。
「好吧,你只是做想做的事。」
虽然想继续停留在这一刻,可小家伙欢呼的声音传来,阎明巍只能强忍着推开她,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的问:「你可有法子?」
「你只要有法子让他们窝里反,真相就藏不住了。」
阎明巍若有所思的挑起眉,「窝里反?」
「纪老夫人在意的是纪家的利益,可纪家的利益不见得等于晋王妃的利益,她们之间并非完全没有矛盾。」
「这个我同意,晋王妃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她并不等于纪家。」
「所以,她们基于未来的利益不得不合作,可是彼此又免不了相互戒备,至少晋王妃就会生出这样的念头——祖母会不会出卖我?」韩凌月想了想后道:「其实,纪老夫人出卖晋王妃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是两败俱伤,不过晋王妃的想法肯定不一样,她可能觉得只要有人抓到纪老夫人的把柄,纪老夫人就会出卖她。」
阎明巍细细琢磨,赞同的点点头,「只要想法子让她们生出猜忌,为了保护自己,她们就会狗咬狗。」
闻言,韩凌月噗哧一笑,「这句说的好,狗咬狗。」
阎明巍爱怜的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倒是说说看,如何让她们狗咬狗?」
「与她们同时有关连的是世子夫人,能让她们狗咬狗的当然只有世子夫人,至于如何挑拨离间,」韩凌月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局外人,感受没有世子夫人这个当事人深刻,相信世子夫人比我更知道该怎么做。」
「我会将你的意思转达给世子爷。」
顿了一下,韩凌月好奇的问:「你需要跟皇上打声招呼吗?」
「我可没兴趣管皇家的事。」
「这会儿你不就在管了?」
「我若是你,至少跟老夫人或长公主提个醒,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小家伙,如今他是你儿子,若等到真相大白才说破,你的家人会如何想我不知道,但老夫人和长公主肯定很难过,因为她们是真的关心你。」
半晌,阎明巍闷声道:「我知道,我会告诉祖母和娘的。」
「走吧,我们也去钓鱼。」韩凌月拉着阎明巍起身走下凉亭。
「我要吃你亲手烤的鱼。」
「……」她发现自己好像宠坏他们了,什么都要她亲手做,其实丁香比她更有当厨子的天分,她不过是占了上一世的见识,抢先一步品尝过先辈累积下来的美食经验,想来再过个一两年,她肯定就拍马赶不上丁香……算了,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当然要自己宠,丁香就好好当她的专属厨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