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骆佟醒来时,发现自己仍跟昨日一样,是在谈思璘的怀抱里……
昨夜云雨之后,她又枕着他手臂睡了,可不要让她睡麻了才好。
“大爷、大奶奶可起了?”寝房外头传来飘雪试探的声音。
昨天下午得闲,谈思璘让明秀轩的下人来认主人,其中飘雪和踏雨是伺候谈思璘的大丫头,在这个院子没有主母之前,一直都是飘雪在管事。
一般来说,男主子不会陪着见下人,可谈思璘由头至尾一直坐在她身边,她很明白这是在给她长脸,除了让下人们不敢轻慢之外,也是要让人把话传出去,让府里上下都知道他对她的重视。
“何事?”谈思璘扬声问道。
骆佟吓了一跳,忙不迭抬眸看着他,他何时醒的?
外头飘雪说道,“回大爷,老爷派人过来传话,若是大爷得空,请大爷去书房一趟。”
他半眯的眼睛忽然睁开了,顿时露了几分冷意。“知道了,我半个时辰后过去。”
骆佟低声悄问:“可知父亲找你何事?”
他是谈家的嫡长子,可昨日的敬茶,她在父子之间看不到半点父子之情,公爹对她这个媳妇也十分冷淡。
“我不知道何事,不过——”谈思璘脸上甚是复杂。“或许是想让我也为太子做事吧。”
骆佟心念转动。
她想跟他说,你不要为太子做事,可是理由呢?她要说什么理由?因为我穿越而来,知道太子会被废?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了。“那么,你想为太子做事吗?”
朝堂之事,又岂是女子可以干预的?她知道自己不该问,即便被他喝斥也是理所当然,不需感到委屈。
岂料,他却是一笑。“我不想——不,应该说,我不会。”
骆佟大感意外。“为何呢?为何你不为太子做事?”
太子杨演是皇后所出,又是皇长子,现今虽然还有典贵妃所出的二皇子——礼王杨机在暗中争斗着夺嫡,可是朝臣大半都与太子结党了,这也代表了未来的光明前途。
谈思璘轻轻勾起唇角。“太子平素的作为,又岂会是个明君?”
他轻易出口的话,令骆佟心里一惊,她惴惴不安的看着他。
他漫不经心地笑道:“你放心,话只对你一人说,我相信你。”
她一愣,很是惊诧。“为何你会……相信我?”
能够坐上高位,成为两朝金相,定要有深沉的城府,步步为营,他不该是个轻易相信他人之人,而他们虽为夫妻,其实也才初相识,他凭借着哪一点相信她不会出卖他,不会将他的话传出去?
“傻瓜。”他低头凑到她耳边假意长长一叹。“若不信你,我又岂会娶你为妻?”
她脸上一红,身子也因为他的气息跟着一热,忍不住问出她心中疑惑,“那……你为何娶我为妻?”
不为冲喜,他一个嫡世子,全然没有娶她的理由。
“若是你一定要个理由,那么——”他深深的看着她。“一双冷眼看世人,满腔热血酬知己,唯此而已。”
他的话,萦绕在她心尖许久许久,她琢磨着他的话,却也是一知半解。
她是他的知己吗?为何是?他是如何定义的?又是如何知道她不会对他不利的?
“大爷——”外头飘雪的声音又响起了,这回声音之中有些打扰了他们的不安。“老爷说,几位尚书大人也会到,让大爷早点过去书房。”
骆佟看到谈思璘冷笑一记。“权位迷人,自古不变。”
她知道他在说他爹,但她不以为意,做为一个先帝时期的重臣,一生富贵,迷恋权位也是自然的事。
两人起身后,骆佟倒有些手足无措了。
昨日抱她去净房泡澡后,他不假他人之手自己更衣,今日呢?
兴许两人想到一处了,才在思忖,便听见他问道“需要叫飘雪、踏雨进来为我更衣吗?还是娘子为我更衣?”
她有些慌乱的抬眸,就见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眼里写明了他想要她为他更衣。
她虽初时慌乱,却也从善如流地道:“我为夫君更衣。”
谈思璘满意一笑。“有劳娘子了。”
伺候他更衣之后,骆佟唤寸心、抱琴进来收拾床铺,同时两个小丫鬟也提着早膳食盒进来摆桌子。
飘雪随即端着药碗而来。“爷该喝药了。”
谈思璘二话不说端起碗,一口气将药喝尽。
骆佟看着他爽快喝药,心中更疑惑了。
他究竟是有病还是没病?她丝毫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何病症,他的体力也……也好得很,昨夜也是折腾到了夜半……那么,他喝的究竟是什么药?
两人用完早膳,谈思璘说道:“我们出去走走,有个人你要认识。”
“可是,父亲不是让夫君早点去书房?”
谈思璘一笑。“所以才不能早过去。”
她胡涂了,这对父子怎么回事?好似有些什么猫腻……
他带她到和翠院里的一个小跨院,这种小跨院她不陌生,她在宁远侯府就是住在这样的小跨院里。
两人走进去,里间一个妇人正在收拾小厅,见到两人的瞬间,脸上便乍现惊喜,匆匆迎了上来。
“这一大早的,大爷怎地就来了?还把大奶奶带来了……”
谈思璘微微一笑,对骆佟说道:“这是琴姨,一直服侍祖母,在祖母面前,琴姨是最说的上话的。”
骆佟深知这肯定是谈思璘看重之人,她郑重地福身见礼。“琴姨。”
瑶琴慌了。“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让大奶奶给奴婢行礼……”
谈思璘拦着瑶琴,让骆佟将礼施完。“这礼受得。”
前生若不是琴姨,他也不能平安长大,是琴姨睿智,打小就要他装笨装呆,装性格暴烈,装喜怒无常,这才躲过了单氏的激烈手段,只在他日常补药里投下了伤本之毒而已,否则他一个孩子,只消把他推到湖里就没命了。
重生之后,他自是继续装笨装呆来保命,且还躲过了补药里的慢性毒药,那是他前生没躲过的,也因此,他前生虽然做了两朝金相,却正值壮年便病死,留了个英年早逝的遗戚.
而这一世,单氏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用“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万年不变又简单至极的道理避开了那伤本的毒药,单氏既能收买熬药的下人给他投毒,他也能收买那下人将药换过来。
只不过,他一个六岁的孩子,若能发现补药有问题也委实太过惊世骇俗。
因此,有一夜,他佯装被恶梦惊醒,琴姨摇醒他之后,他告诉琴姨,他梦见过世的母亲,母亲告诉他补药有问题,不能喝,琴姨听了大惊。
在琴姨的暗中追查下,发现补药真的有问题,于是他跟琴姨说,梦里母亲让他切勿打草惊蛇,暗中收买那煎药的丫鬟。
单氏为了让亲生儿子补身,也日日备了补药,且是同一个丫鬟在煎药,只要将两人的药换过来即可,只要办妥这件事,一个月给那丫鬟三两银子,这可比她的月银还高了。
那丫鬟果然轻易被收买,且她压根不知道单氏给他喝的药方有问题,她以为是单氏给自己儿子的药方较好,是老太君较疼大爷,想让大爷喝好点的补药才交换的。
一个月三两银子对他不算什么,生母留给他的现银有上万两不说,他自己的月银就有十两,比谈思湛高了一倍,这是当时掌家的祖母制定的,单氏虽不满也只能照办。
“该是奴婢给大奶奶请安才是。”瑶琴看着骆佟,满眼的欣慰。
赫连家的迎月姑娘被冲喜一事吓得逃去塞外之后,她原是担心她的思璘少爷自此绝情断爱,会对感情一事失了信心,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成亲,虽然对象是个庶女,有些遗憾,不过他肯成亲便谢天谢地了,也不能要求再多了。
“佟儿,我自小由祖母带在身边,养在和翠院,平日都由琴姨照看,是琴姨一手带大的,琴姨与我生母并无二致。”谈思璘说道。
两世为人,在他还没成年搬到明秀轩独立之前,他都是靠着琴姨才能一直装病来掩人耳目。
骆佟顿时明白了琴姨在谈思璘心目中的地位,既是他敬重之人,她也不能怠慢。
她向前拉住了琴姨的手,真心诚意的说道:“琴姨,我初嫁进来,什么都不懂,祖母也还不待见我,往后还要琴姨多提点。”
瑶琴忙安慰道:“大奶奶别担心,老太君嘴硬心软,尤其又最疼大爷,过些日子,她一定会跟疼爱大爷一样的疼爱大奶奶。”
骆佟笑道:“那以后我常来这里坐,琴姨再教教我怎么讨祖母喜欢,琴姨可别嫌我烦。”
瑶琴眼里满是溺爱。“怎么会烦呢?大奶奶尽管过来,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们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