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听着,岳恣情的声音竟逐渐抽离,燕怀柳脑中唯一仅存的疑问--
封易蕊真的心仪他?
仰首望着天边那抹乌云,封易蕊的心也沉甸甸的。
几次三番碰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封易蕊的心也跟着被扰得乱七八糟。
尤其燕子柳的话,这两天一直在她的心里绕啊绕的,更让她几乎乱了心神。
她怎么可能喜欢燕怀柳那种男人?
还没理出个头绪,不远处大门外却响起一阵嘈杂,吸引她的注意。
朝大门方向觑了一眼,封易蕊柳眉微皱,这究竟是谁,竟然在这大清早的来找燕家秽气?
以往若碰到这种事,她绝对率先前去处理,毕竟端坐大总管的位子,自然得做大总管该做的事--替主子排忧解难。
但这回她心烦意乱什么也不想管,反正对门房她早有特别交代,什么人能进府,什么人连门坎都不能踏过,门房一清二楚。
现在的她只想找个清闲地,好好地思索这一团心结该怎么解。
刚旋身,还没来得及迈上几步,突然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叫声。
“封总管!封总管……你得快去瞧瞧啊!”
“有什么好瞧的?”难不成才刚送走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倒换来个公主添乱吗?
完全不想理会门房的鬼吼鬼叫,封易蕊铁了心不理会。
“那门外来了一顶花轿,说是要来迎封总管您回去成亲的!”
这话成功停下封易蕊的脚步,她回首看向门房那宛若满月的脸庞,从前酣甜的笑容不再,尽是打心底泛起的惊慌。
是谁?难不成又是燕怀柳种下的祸根,要她来收拾吧?
“究竟怎么回事?”
“是……是……”
“镇定点,有话慢慢说。”封易蕊忍不住性急地低喝。
那喝斥让门房吓了一跳,原本的结巴竟然好了,只见他流利说道;“方才门外突然来了一顶花轿,媒婆说是要迎封总管回去拜堂的。”
“属然还指名道姓?是哪户人家呢?”
“听那媒人婆说,是城西的利家。”
一听到那再熟悉不过的姓氏,封易蕊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庞顿时青白交错,波澜骤兴。
“叫他们离开,这儿没有他们要的新嫁娘。”封易蕊冷言说道,便要回身走人,完全不想搭理门外那团紊乱。
“我早冲着他们说了好几句,可他们就是闹腾地要见你,而且还抵死不走。”
闭了闭眸,封易蕊胸臆之中怒火骤生。
他们利家究竟是何打算?当年他们欺她是个孤苦无依的稚儿,完全不念旧情,说翻脸便不认账。
当初若不是燕怀柳哪根筋接错,踹了踹躺在雪地中的她,这世上哪还有封易蕊这个人的存在。
而今,他们竟还有脸这样大刺刺抬了花轿来迎亲,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无耻!
“派人撵出去便是。”牙关紧咬,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进出来的。
“找人赶过了,可媒人婆却只是摇着手中的红帕子,说什么也不肯走,还假仁假义的说不想说坏燕府的名声,务必请封易蕊上轿呢!”
“这……”利家是吃定了她得顾及燕府的名声,所以才敢这么大方方来闹上这么一出吧!
可恶!
十指倏地收拢成拳,即使锐利的指甲刺进她的手心,也浑然不觉得疼痛。
“走,咱们去瞧瞧!”
对方既是有备而来,那她若不出面,只怕这事儿无法解决了。
其实这几年,她早耳闻利家家道中落一事,利家公子利文宇被他势利的娘亲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性,镇日寻花问柳、吃喝玩乐,活脱脱就是个纨裤子弟。
别以为她不知利夫人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利夫人八成是想旧事重提,想借她封易蕊,来与如日中天的燕府搭上关系!她倒想瞧瞧那利家究竟可以多无耻。
“封……封总管,咱们是不是该去通知主子爷?”紧跟在封易蕊身后,门房紧张兮兮的问道。
“不必!”想也不想就回绝门房的提议。这是她的事,她得自己解决。
怎么也没想到,她不去找利家要回亲爹的玉佩,那利家却像孤魂野鬼似的阴魂不散。
想娶她进门?
除非她死!
迎亲队伍倒也没多大阵仗--一顶八人大轿,一个扭腰摆臀的媒婆,再加上一个昂然坐在马背之上,身穿大红蟒袍的新郎倌。
显然,那利夫人依然轻蔑她,认定嫁入利家是她今生最大福份,该有的礼数也全都省去,就这么简简单单便想上燕府要人,只怕利夫人认定了她一见着轿子,便忙不迭想坐上去。
封易蕊心中的怒火愈烧愈旺,过往的屈辱也一一浮上心头。
她双手环胸,冷眼凝视,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让她上轿。
“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上轿?”
端坐骏马之上,本该气宇轩昂,但因长久沉浸于酒色财气之中,不过二十好几,正值青壮年岁,利文宇竟已现些许老态,但那趾高气扬的模样,更教人为之气结。
“哪里来,就往哪里滚回去。”封易蕊水亮的眸儿微眯,一股杀气倏地朝着利文宇笔直射去。
那眸光锐利,让人不敢直视,利文宇堂堂一个男子汉,竟因那冷眸一瞪而寒了背脊。
要不是她娘死求活拉,说这娘们儿是利家唯一的生路,他才不可能委屈自己到燕府来迎娶一个下人呢!
“别说那么多了,先跟我上轿,回家拜堂去。”无视她鄙夷万分的模样,既然娘交代今日非带她回去拜堂,就得这么做,他可不想被娘的叨念扰得寝食难安。
昂首,封易蕊笔直走向利文宇所骑的骏马之前,厉声命令道:“门都没有!你不走是不是?那就给我下马,看我怎么教训你!”
“你是什么东西,叫本大爷下马,本大爷就得下?”
“你不下马也行,那就同你的畜牲一起滚吧!”
语毕,她毫不留情的伸手重重拍上马臀,马儿吃痛,昂立嘶吼,那完全不中用的利文宇,就这么硬生生地跌了个四脚朝天。
“唉哟--你……”身子是疼,可是损了颜面却教利文宇更恼羞成怒,他涨红了一张脸,气得连话都说不成串。
“滚回去告诉你娘,这燕府里头没有利家的媳妇,以后要是敢再来这儿生事,我保证,利家那几间岌岌可危的铺子,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关门大吉。”封易蕊居高临下瞪着一身狼狈的利文宇,一字一句都像是打牙关进出来似的。
“你忘了,咱们曾指腹为婚?”吓坏了的利文宇强自镇定,脑中想起临出门前娘亲的交代,“你忘了那块玉佩?这可是当初你爹亲手系在我身上的。”
伸手入怀,拿出当年两家指亲时互赠的信物,一块通透碧绿的老玉,就这么摊在他手掌心。
望着那块老玉,封易蕊的心揪了一下,那块玉,是一个爹亲为女儿未来的一番苦心。
睹物思人,她多想伸手将玉佩取回,可她知道不行。
已见识过利家母子的卑劣和无耻,要再不谨言慎行,被他们抓到把柄,只怕会是一场纠缠不清的混战。
“当初利家毁约在先,在大寒之天,将我丢在雪地里,弃我于不顾,现往才端出信物,难道我还得叩首谢恩?”封易蕊语带讥讽,刻意扬声就是要围观的百姓知道利家有多无耻。
听到她的话,再加上周遭此起彼落的议论声,利文宇的脸上一阵青白交错,但他倒也不是省油的灯,在略微镇定之后,挣扎着坐起来。
“既然我手上有你封家的信物,便已证明婚约存在,你就得履行。”
“若我不答应呢?”履行?她打死不要!
“虽说你是燕府的总管,可咱们利家也不是一般市井小民,若你坚不履约,我就告到官府那儿去,让县太爷为利家主持公道。”
利文宇那种嚣张跋扈的模样,简直像在封易蕊本就冒火的心窝里倒上一桶油似的,顿时火气愈烧愈旺。
“要告就去告,我宁愿坐牢,也不愿进利家大门。”就算去坐牢,也比成为这人渣的妻子好些。
封易蕊气坏了,纤足还不忘踹向死赖在地上的利文宇。
“唉哟!好哇,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利文宇咬牙说道,还好她娘早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早已和一向交好的县太爷拟好计划,“来人啊,将她拿下!”
他今儿个带来的可不只花轿,还有衙门底下的官差。
他一扬手,那些手持大刀的官差们已经驱开围观众人,将她团团包围起来。
“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低头!”冷眼瞟过环伺的官差们,封易蕊却没想过要屈服。
毁约背诺,顶多关一阵子,也好过将一生赔给利家。
对于利家的强硬手段,她宁死不屈,更何况只不过是走趟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