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
“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个贱丫头,就算是二少爷亲自领你回来的,但你可别以为这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要知道,燕府是你怎么都高攀不上的。”
“嬷嬷,小的没这么想过。”虽然年纪小,可是封易蕊知道这个恶声恶气的嬷嬷,就是大夫人房里的嬷嬷。
“你最好没这么想。”爬满皱纹的手不但用力掐上封易蕊那细小的手臂,还恶狠狠的扭转着。
“不要啊嬷嬷!小的真的没有!”要不是没地方去,她会留在这儿寄人篱下?
“没有吗?方才二少爷房里的丫头才告诉我,你又跑去二少爷房里了,你还敢说你没有痴心妄想?”
老嬷嬷压根就不信封易蕊,随着她的扭转,那白皙雪滑的手臂已是红肿一片。
“是管事差我去少爷的院子传话的。”
“小骗子!你还敢说谎?你以为凭你那张可怜兮兮的脸蛋就能骗过我?咱们家二少爷是善心大发,才将你带回府里,夫人已经交代下来了,若是你有任何逾矩的行为,那么便随我怎么整治,就算要了你这条小命也无妨。”
“我……”心思单纯的她哪会有什么心眼,可无论她怎么解释,老嬷嬷就是不肯相信,一径的认定她想巴上燕怀柳,享尽荣华富贵。
“你这个小贱蹄子。”嬷嬷的食指重重点上封易蕊光洁的额际,力道之大还让她冷不防撞上身后的橱子。
从小骨子里就窜流一股倔气,顾不得被撞出鲜血的口子,封易蕊大大的圆眼一瞪,什么都顾不了地对嬷嬷吼道:“燕府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会想要做燕府的少奶奶,我有手有脚,自个儿可以养活我自己。”
“你……你这是反了,这贱丫头竟敢这么同我说话?”
老嬷嬷背气急了,随手抓了一根棍子,就没头没脑地往封易蕊身上打去,小小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折腾,被打得混身是伤的封易蕊,很快就被打趴在地上,想反抗却抗不出半点力气。
终于见她一动也不动了,嬷嬷才停手称歇。
“若你真的心存歹念,夫人那儿自会有定夺,今儿个这事只是一点小小警告,懂吗?做人得要懂得秤秤自个儿的斤两,别妄想自己配不上的男人,那可是会招来祸害的。”
血不断从的伤口涌出,可老嬷嬷却只是轻蔑地瞧了她一眼,就往外走去。
透着迷蒙的眼,她望着老嬷嬷一步步往外走去,然后合上门,任由她待在柴房里自生自灭。
“我没有……我不会……谁希罕那燕府少夫人的位置,爹……说过凡事都得靠自己……”
抬头,望着那逐渐合上的门扉,封易蕊告诉自己,她永远也不可能是老嬷嬷口中那个贱蹄子。
也在那一夜之后,她瞧见燕怀柳就像瞧见鬼一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她再也不要在任何人眼中,瞧见嬷嬷眸中那抹鄙夷。
再也不要!
啊……
双眸猛地在黑夜中绽开,当封易蕊看见满眼的黑,头疼了起来。
又梦到那段痛苦的往事了。
昏昏沉沉中,她这才发现另一双晶亮的眼,也同在黑暗中。
“你……”那对锐眸即使是在黑暗之中,她也不会错认,“你怎么在这里?”
喉头疼得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灼一般,封易蕊强忍着不适,语气不善地质问。
今夜的她太虚弱,没有力气与他对峙。
她慌乱的眼儿左瞟右瞧,那像小耗子想窜逃的模样,顿时让燕怀柳眸中进出阵阵火光。
他今天非得搞清楚,为何她总是避他如蛇蝎?
方才坐在这儿瞧着她的睡颜,她安静的时候似乎柔顺可爱多了。
直到方才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一个寻常男人,竟贪恋起她睡颜上的那抹酣甜。
“我倒不知道你不当总管后,竟改行当起媒人婆。”没有察觉她脸上那异样的潮红,燕怀柳语带讥讽地说道。
深夜造访,因为他心中的怒火难平,今日打发满怀期盼的水云仙后,他心中的怒火就像是脱缰野马般难以驾驭。
“我不知道你在说啥。”光听他的声音,她就知道他心中的怒火烧得很旺。
聪明人不会在这个时候捋虎须,于是封易蕊索性装起傻来。
“几时咱们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封总管,也有这种敢做不敢当的时候?”燕怀柳冷哼,她的否认不但没让他的怒火稍歇,反而愈烧愈旺。
欺身向前,他宛若帝王一般,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为什么这么做?”他倾身逼问,封易蕊因为他浑身骇人的气势,忍不住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挪了挪,意图拉开彼此的距离。
今夜他气势骇人,想来自己的举动真的惹恼了他。
但她却不觉得她有错,水姑娘不但是个大家闺秀,花容月貌,婀娜多姿,这样的女人配上他,多登对。
不似她,只是一只永远也蹬不上枝头的麻雀。
“她很适合你。”
“你……”他原想伸手钳住她那尖细的下颔,逼她直视着他,可那一入手的滚烫,却结结实实让他的心抽了一下。
她病了!
当这个事实窜进他的脑海里,满腔怒火便在转瞬之间被他抛到脑后。
“该死的,你病了为何不说?”
这个女人非得那么固执吗?明明就已经病了,却还抵死不说。
今晚若非他气极,忍不住前来找她算账,要是真病出什么毛病,那该怎么办?
“我……没事。”即使头疼欲裂,喉头像是有把火在烧,但封易蕊的固执还是一如以往。
“浑身烫得跟个火球似的,还敢说自己没事?”怒气再次上涌,燕怀柳恶狠狠瞪了一眼,可眸中闪烁的不是怒气,而是担心。
转身,他步至房里的水盆旁,伸手拧了条巾子,再踅回榻旁。
“你快走吧……”哑着声,封易蕊迭声催促着,不想让他将自己荏弱的模样尽收眼底。
打从她爹娘死后,她就是这么一个人熬了过来,以往就算染了风寒,她也是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辗转难眠,承受病魔的侵扰,一次又一次熬了脯过来。
她不需要,更不想要他的照顾,那会让她交得脆弱。
“你闭嘴!”就算生了病,还不懂认份地接受照顾,使劲地驱离他。
难不成在她心里面,他就是个这么没心没肺的人?
气呼呼地在榻上坐下,将湿凉的帕子拂上封易蕊早已被汗湿的额际。
“不要……”封易蕊伸手想拍掉他的手,可浑身虚弱得使不上半丝力气,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给我安安份份的别动。”哑声低吼,可他的动作却无比温柔。
“你做不来这些事的。”他是个少爷,打小饺着金汤匙出生,是到哪儿都有人伺候,哪懂得这些照顾人的事儿?
“怎地就做不来?我再不济,还是有能力照顾我的女人。”先是擦去她额际的汗,然后燕怀柳又走回盆边将帕子打湿,一把将虚弱得无法抵抗的她给拥进怀里。
“我不是你的女人……”圆眸瞪着他,封易蕊再次不厌其烦的否认,打死不愿和他洁染半点关系。
虽然是个孤女,但她也有属于她的傲气,打从那次被嬷嬷恶狠狠整治之后,她就对自己发誓,这辈子绝对不再沾染他。
“你就不能安安份份接受我的好吗?”封易蕊的拒绝再次让燕怀柳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可以依靠,你以为我说爱你是为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可我知道你不会没目的的说这些话。”打死她都不相信,他会说那些话不是在作戏。
“的确,一开始我的确是有目的。”对于她的话,燕怀柳光明磊落,没有否认,那大方甚至换来封易蕊惊诧的一眼。
透着略显迷蒙的眼儿,她瞧着他脸上的认真,那抹认真的神情让封易蕊的心蓦地又是一紧,她有预感她应该不会喜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但她还来不及阻止,燕怀柳已经先一步开口。
“一开始,我的确是想逗弄你,因为你总是避我如蛇蝎,不似那些总是痴缠的莺莺燕燕,再后来,则是因为皇上逼婚,而你的处事干练,很适合成为燕府主母,主掌燕氏一族。”.
真亏他说得出口,封易蕊的神色悄然一黯,一股说不上来的失薄盘踞她的心。
果然,和她所想的一样,还好她没上钩,要不然这回她可输惨了。
“可是……”燕怀柳缓缓开口,说出真心话,“越逗弄就越上了瘾,不知不觉,我竟认真起来。”
燕怀柳不是一个会逃避韵男人,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他不会否认。
“别骗人,这种鬼话我是不会信的。”她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抵死不肯相信他是真心的。
他伸手将她揽得更紧,知道她不会这么简单就相信,但他不在乎,他有的是时间和耐性同她磨,总有一天她会相信的。
“以后,别再以为自个儿是一个人了,我会为你造片天,有任何事我都会替你撑着,更不会让人有一丝一毫伤害你的机会……”
听着他不停在她耳际嗡嗡作响的真心话,知道自己比不过他的力道,也敌不过那不断袭来的倦意,封易蕊只能乖乖任由他抱着,也任由他以掌贴住她的背脊,源源不绝地,用他自身的内力,送到她虚弱的身躯之中。
这个笨蛋,她犯了风寒顶多替她唤个大夫就是,值得他浪费自己的内力,替她撑着疲乏的身子?
心中咕哝好一会儿的封易蕊在那阵阵暖意的包围下,渐渐的不再那样难受,虚弱的身体,更是毫不争气贪恋起他的温暖。
那温暖就像是爹小时候总是将她亲亲昵昵地揽在怀里一般,好让人贪恋……
终于,她不再试图挣扎,眼皮也觉得渐渐沉重起来。
但,就算他是真心实意,她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忘记嬷嬷对她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