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上班一个月就请了快十天的假,这要换成在一般的公司行号里,可能早就被老板送上一盘炒鱿鱼了。
但因为老社长并不是一般人,用人哲学也向来自成一格,再加上唐秋生上次带的XX眷村灵异之旅,事后回响颇为热烈,于是老社长在龙心大悦之下,这次又将他多年来深耕经营的另一条“进阶版”路线交托给她。
那就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东海碉堡。
“小生生啊,今天晚上你先去踏线,记着,该带的东西一定要带好,俺真的不希望俺重点栽培的副社长“用”第二次就出事啊!”老社长非常郑重、非常严肃地把一罐庙里求来的符水,以及一瓶超强防狼喷雾交给了她。
“社长,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唐秋生像战士受勋般恭恭敬敬地收下了社长送的东西。
“记着,要是有听到什么怪声,千万记得拔腿就跑,绝对不要硬碰硬,知道吗?”老社长突然回想起已年代久远的惊悚记忆,不禁打了个寒颤,千叮咛万交代,“等等,算了,俺不放心,还是叫捌哥跟你一起去好了。一个好好的小姑娘万一当真怎么了,俺怎么对得起你的父母和俺自己的良心和俺多年的信誉哪?”
“社长,捌哥今天请假去庙里收惊,您忘了?”她提醒。
话说,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职业伤害啊,唉。
“呃,”老社长一对语塞。
“社长,您不用担心,我一个人真的可以,而且我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有同学也去过东海碉堡夜游探险的,他们都没怎样,我也不会怎样的啦!”生怕社长对自己的专业素养产生疑虑,唐秋生赶紧拍胸脯大力保证。
“这个嘛……”老社长内心还是颇为挣扎了一下。
唔,那倒是,好像也很多年都没听闻过出什么事儿了!
“我保证一定会做好最完善准备的!”
“好吧。”老社长点了点头,把那本标有“东海碉堡”的资料夹交给了她,“记住,听到声音就跑,不要回头,知道吗?”
“知、知道。”她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心里涌现了满满的激动和恐惧。
哎哟!怕什么啦?要是真的见鬼不是很好吗?这样她就可以寻线找到奶奶啦!
唐秋生就这样在不断吸气吐气、忐忑不安的状态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微抖着手打开档案夹。
东海碉堡,日据时代由日军建造于大肚山上,神秘诡异,通道密布……
她在出发前不忘先打了通电话给霍玄。
“呃,那个,霍先生,我今天晚上有事,恐怕不方便跟你一起去吃晚餐了。”
“什么事?”电话那端听得出敲击键盘的声音一停。
她本想如实以告,随即又记起了昨天晚上她下定的决心,保持距离,不要害人,也不要被害,立刻把原本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我就……要跟高中女同学聚餐。”她随口胡掰,并暗自祈祷他从电话里听不出她的声音有点心虚。
“要我送你过去吗?”霍玄温和地问。
语气中那淡淡的关怀疼宠之意虽然不甚明显,却也不容教人错认。
唐秋生心卜通了一下,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默念了句“阿弥陀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这才稍稍安定了荡漾的心神,开口道:“不用了,真的,同学会载我。”
“那晚上到家了打通电话给我。”他的嗓音听得出一抹浅浅笑意,“让我放心。”
“……好,好呀。”她说完匆匆挂断了电话,免得心跳太快呼吸太急促,被他听出了不对劲。
“唐秋生,冷静、冷静!”她拍了拍双颊,藉以提醒自己。
霍玄是大好人,但是只能看、不能碰,更不能吃,千万要记住啊!
霍玄甫结束通话,手机蓦然又响了起来,他难掩笑意心情很好地接起。
“改变主意让我送你了吗?”
“喂?是玄玄吗?怎么这么温柔似水的声音?我打错电话了吧?”电话那端喳喳呼呼响起了自家婶婶大惊小怪的声音。
他僵硬了一瞬,随即习惯性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婶婶。”
“玄玄哪,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婶婶说过有个同学的女儿,性格很好,还是你忠实的书迷……”
“婶婶,我真的没有兴趣。”他淡淡道。
哎呀,这小子个性三十年来都没变过,还是铁板一块。
“玄玄,就当给婶婶个面子啦。”霍家婶婶尴尬地咳了一声,“这是我好姊妹的女儿,人品外貌背景绝对没话说,你都三十了,好歹也要多认识认识一些女孩子,侬我看她就很不错……”
听着疼爱他的婶婶滔滔不绝地想为他牵红线,一瞬间他有种强烈的冲动想对婶婶说自己已经有对象了,可是想到两名长辈向来说风就是雨的喳呼个性,肯定一听之下,马上冲到人家家狂按门铃说要提亲。
他先想就觉得背脊生寒,头皮发麻。
在他还没理好思绪前,一点都不想把事情搞到更复杂的地步。
霍玄甩了甩头,专注心神应付电话那端巴啦巴啦说得好开心的婶婶。
“我目前没有交女朋友或是结婚的打算。”他十足公关口吻。
“可你是我们霍家第十二代独苗苗男孙,难道你忍心让我们霍家如此优秀的降妖伏魔体质到你这代断绝吗?”霍家婶婶话锋一转,假意呜呜咽咽了起来,一这样叫我和你叔怎么有脸见霍家列祖列畲……”
“我只是说我“目前”没有这个打算,不表示我不打算结婚生子。”
“那既然都有这个打算了,不如就打铁趁热,现在有好的对象就赶紧把握住,虽然婶婶知道凭我们家玄玄的条件,随随便便放出个风声,来的女孩子至少都能从中港路一段排到七段去了……”霍家婶婶兴奋起来,打蛇随棍上。
“婶婶,夸饰法用得太过,是没什么说服力的。”霍玄强忍翻白眼的冲动。
“哎呀,我说你这臭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软硬不吃的啊?”霍家婶婶也火了。
“不行!这次不能让你任性了广婶婶说了算,今天晚上我约了容容来我们家吃饭八,你要是不出现的话,婶婶就跟你没完。”
“婶婶--”
“婶婶不会逼婚,但你起码也要来露个脸,要不然女孩子多没面子啊?”
“她不过是个陌生人,有没有面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哼了一声。
“女孩子指的是你婶婶我。”霍家婶婶也不管了,索性胡搅蛮缠起来。
“怎样?敢不给婶婶这个面子,小心我拿出绝招来对付你。”
“婶婶……”他无奈又好笑。
“哼哼,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想看知名猛鬼小说家的真面目,不过婶婶不会那么狠心,我最多把你三岁时候光着屁股露鸟鸟裸奔的影片PO在YouTube,嘿嘿嘿……”
他捂着额头。
“婶婶!”
“会怕就好。晚上七点啊,没来的话,准备七点十分上YouTubeBen自己的裸奔英姿吧!”
早知道当初就不要教会婶婶用电脑……
“七点,我会到。”他不忘重复强调,“吃完饭我就走。”
“没问题、没问题。”霍家婶婶在电话那头笑得好不得意,完全是奸计得逞的小人状。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把手机放到桌上。
想到今天晚上的饭局,不禁一阵头疼,突然有种立刻抓起护照“潜逃出境”冲动……嗯,要不要像上次那样到逃法一躲就三个月呢?
自由的诱惑力太大,他内心很是挣扎,只是脑海里突然闪现一张笑得傻乎乎的小脸。
不行,他要是出国了,那个小笨蛋怎么办?
生平首次,霍玄有种被套住了的束缚感,再也无法恣意任性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诡异的是,他却没有很厌恶这种像是被制约了的感觉。
“疯了这是。”他打了个寒颤,烦乱地揉了揉脸颊。
“肯定是肚子饿的关系,吃饱后就不会这么胡思乱想了。”
上六点五十五分,黑色休旅车停在了霍家位于台中美术馆附近、被绿树环绕占地辽阔的大宅门外。
精钢雕花铸成的高大门上镶着一块牌子,上头草书龙飞凤舞地镌刻着“私人宅邸,非请勿入”八个字。
实在是因为很多观光客经过都误以为这充满浓浓中国风的两层楼大宅是什么文物馆,常常在门口佛徊找售票口想入内参观。
霍玄走近大门,手指在电子锁上迅速按了十六个数字,精铸电动大门缓缓开启。
他步过花木扶疏,有着八角凉亭和秀丽荷花池的前院,走上台阶,推开红木大门而入。
“七点整,我没有迟到。”他刻意看了腕际的表。
“终于到了,幸好没给婶婶漏气。”一名穿着宽松唐装的老妇人笑咪咪地迎上前来。
“婶婶,叔叔呢?”
“他呀,被建设公司的老板请去看阳宅风水,顺道教教养生气功。”看家婶婶亳不在意地挥了挥手,热情道:“来来来,晚饭都好了,快点过来坐。”
他被拖进了餐金里,看见红木长餐桌上有个穿着紫色毛衣,红色呢布裙的美丽女子闻声站了起来,对他笑得灿烂娇媚无比。
难怪婶婶在电话里大力推荐,自信满满,这位余小姐光是外表就令人惊艳。
可惜对自小见惯了妖艳的九尾狐、凄艳的艳鬼、娇艳的牡丹花妖,及其他林林总总的精怪,霍玄早已是审美疲劳了。
相较之下,还是像唐秋生那样姿色中等又好脾气的女孩,看起来顺眼多了。
“霍先生。”余容笑吟吟地走过来,大方地对他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余小姐。”他也礼貌地和她握了握手。
霍家婶婶看了看这个,再看了看那个,笑得老脸都开出了花似的。
“你们肚子都饿了吧?”她殷勤地拉了余容坐下来,“容容啊,听你妈妈说你最喜欢喝清淡的补汤,这道川芎鲈鱼汤一定合你的口味。”
“谢谢白阿姨。”余容对她甜甜地一笑。
“玄儿,你也坐呀,婶婶煮了你最爱的菜,多吃点。”霍家婶婶对侄儿挤眉弄眼。
“好。”他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举箸就吃。
余容端起碗,时不时偷偷瞄着修长挺拔、浓眉大眼的他,满眼都是笑意。
霍玄被她近乎花痴的仰慕眼神盯得浑身不对劲,背脊阵阵发凉,干脆不管不顾地埋头大吃。
“咳咳!”霍家婶婶清了清喉咙,笑嘻嘻地开口,“容容啊,听说你是我家玄玄的忠实书迷……”
“是呀。”余容对他投去了一个崇拜至极的闪亮亮眼光。
“霍先生真的好厉害,他写的每一本书都超恐怖超好看的,我都不敢在晚上看,可是只要一看就舍不得放手……”
他一口无锡排骨差点呛住了喉咙。
“咳!”
霍玄一向很感谢读者的捧场,但是他会选择近乎隐居的低调生活,从不接受任何采访就是受不了被追逐或包围的感觉。
而且这位余容未免也太热情了点。
“玄玄,你看人家容容对你多上心哪。”霍家婶婶殷勤热切的程度跟“金钱豹”的妈妈桑有得比了。
“你别先顾着吃,也跟人家聊两句嘛!”
他不由半警告地瞥了婶婶一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余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没想到余容对他的冷淡一点也不以为忤,反而满脸受宠若惊,笑得更甜了。
“霍先生不用跟我客气啦,我是真的觉得很荣幸可以跟你共进晚餐,等一下吃过饭后可以帮我签名吗?你所有的书我都有哦!”
“……好。”他决定速速吃完饭后,签完名就马上走人。
婶婶的作媒功力已接近“走火入魔”的境界了,真不敢想象接下来还会有什么离谱的戏码出现?
“霍先生平常有什么嗜好吗?”余容索性把椅子拉得离他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