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昊允让人采办、由叶嬷嬷亲自出马监督的嫁妆陆续送到了红叶山庄,那一车又一车的东西,一箱又一箱的珠宝玉饰和一匹又一匹的绫罗绸缎简直看傻了红叶山庄里的所有下人们。
全部的人都不禁叹为观止的心想着,这得准备多少银两才购置得了这么多东西啊?
所有人都是既惊叹又羡慕不已,只除了邵婉玉。站着山庄门口看着,她嫉恨得眼睛都红了,差点没咬碎一口牙。
凭什么?凭什么?邵婉玉不断地在心中怒吼着,一个无父无母又出身低贱的商人女凭什么拥有这些东西?就算她短命的父母留下再多财产给她,凭她低贱的身分和再嫁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她也应该要低调再低调,凭什么还敢这么张扬无度?
最最让她忍受不住的是陆昊允和尚书府竟还这样听她由她,这到底是凭什么啊?她不服。
想她邵婉玉好歹也是个六品官家的嫡小姐,待字闺中又长得如花似玉、我见犹怜、知书达礼的,京城哪位夫人见到她不称赞几句的,为什么会被一个再嫁的低贱商人女踩在头顶上?她真的不服,真的好恨!
“表小姐。”
熟悉的声响令邵婉玉倏然微惊了一下,转头才发现应该待在京城姨母身边的杨嬷嬷不知何时到达山庄,来到了她身侧。
“杨嬷嬷,你怎么来了?”她惊喜的问道,只因为杨嬷嬷在她被接进尚书府之后没多久
就对她投了诚,算是站在她这一方的人了,不像那个始终油盐不进、顽固不化的樊嬷嬷。
“眼见天气渐冷,夫人担心表小姐带来的衣裳不够暖,让奴婢替表小姐送些厚暖的衣裳过来。”杨嬷嬷微笑道,好似刚才完全没见到她狰狞阴狠的表情。
“真是劳姨母操心了,也谢谢杨嬷嬷特地辛苦的替我走上这一趟。”
“表小姐客气了,奴婢也只是搭了趟顺风车而已,谈不上辛苦。”杨嬷嬷说着转头看向那卸了半天还没卸完的嫁妆,叹息道:“不说别的事,光看这堆东西就知道五爷当真是着了魔啊。”
“别的事?”邵婉玉立即听出了弦外之音。
“表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奴婢替你带来的衣裳合不合心意?若是不合的话,奴婢下回再替你带些过来。”杨嬷嬷说。
邵婉玉又恨恨地看了一眼那些仍在卸货的马车,这才点头道:“好。咱们回房看嬷嬷都替我带了哪些衣裳过来。”
回到邵婉玉居住的厢房后,邵婉玉便将身边的丫头与院里的下人全部遣走,独留下杨嬷嬷说话。
“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是姨母交代的吗?”她问。
“夫人只交代了表小姐要照顾好自己,天冷了记得要加件衣裳,如果在这儿待烦待腻了,尽管回京城的家去,随便找一个理由就行了。”杨嬷嬷说。
“除了这些,姨母没再说什么吗?”邵婉玉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杨嬷嬷是为她带来好消息的。
当初她要来红叶山庄时,姨母还安慰她说一定会为她作主,但她都在这儿等了半个多月了,却连一点好消息都等不到,每天只能看运送嫁妆的马车来来去去,看京城里那些着名的银楼、布庄的掌柜捧着店里最贵重的商品来让佟子若那贱人挑选,看得她都要吐血了。
或许,她根本就不该跟来红叶山庄自取其辱;或许,她不该为心里的不甘心与觊觎继续坚持下去,或许——
“夫人向五爷开了口,要五爷同时以平妻之名娶表小姐进门。”杨嬷嬷说。
“真的吗?”邵婉玉倏然抬头,惊喜得容光焕发。
“嗯,不过被五爷给拒绝了。”
邵婉玉瞬间像是被人浇了一大桶冷水,透心凉。
杨嬷嬷继续说:“被五爷拒绝后,夫人又退而求其次的让五爷纳表小姐为妾,没想到五爷还是拒绝了,甚至说这辈子除了佟姑娘之外,不打算再添人进房,差点没把夫人给气晕了。”
“昊允哥哥真这么说?”邵婉玉难以置信的瞪着杨嬷嬷,摇头道:“我不信。”
杨嬷嬷却肯定的对她点点头,道:“奴婢就在一旁,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邵婉玉再也忍不住落下委屈的泪水,“为什么?我到底有哪儿不好,昊允哥哥怎么能够这么无情的对我?”
“表小姐,你先别哭,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杨嬷嬷劝她。
“昊允哥哥都为那女人决定连妾都不纳了,我不绝望难道还有什么希望吗?”邵婉玉哭泣着说。
“有,只要那女人生不出孩子就有!”杨嬷嬷低声道。
邵婉玉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泪眼呆呆地看着杨嬷嬷,脑袋一片紊乱,心里也一样。
她觉得有些害怕,又觉得有股快意在体内激荡着,让原本熄灭的希望火苗突又闪烁起来,然后一点又-点的愈来愈亮,终至重新燃起了火焰,希望的火焰。
“没错,昊允哥哥这么聪明,这么受皇上器重,是不可能——不,是不可以没有子嗣的,只要正妻生不出孩子,为了传承子嗣他就一定得纳妾为他生个长子才行。”她喃喃自语的说着,已被熊熊燃起的希望之火炫了目。
“表小姐,这事真要做就要做得不着痕迹,不留一丝把柄才行,否则不如别做,因为后果绝不是咱们能承担的。”杨嬷嬷朝她咬耳朵低声道。
邵婉玉点头,她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她眉头轻蹙的沉吟了一会儿,“珠儿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从十岁开始就一直忠心耿耿跟在我身旁,交给她来做应该能行。”
“表小姐该知道这事多个人知晓就多一分风险。”杨嬷嬷提醒她。
“我信得过她。”邵婉玉虽这么说,但面上却仍有着明显的不安与迟疑,“况且我身边也只有她能用了,这事总不能让我亲自动手吧?”
“奴婢只希望那丫头能担得起表小姐的信任。”杨嬷嬷直视着她。
“一定能的。”邵婉玉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杨嬷嬷听的。
杨嬷嬷一眨也不眨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苦笑道:“奴婢可没表小姐这样的信心,倘若这事不小心泄露出一点蛛丝马迹,那丫头是表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人,定会被五爷捉去严刑审问,她若撑不住将咱们给供了出去,奴婢到时就算有九条命恐怕也活不了。”
邵婉玉抿紧唇瓣,忽然牙一咬,心一狠,道:“如果真到那地步,我会让她永远开不了口。”
“表小姐的意思是?”
“杨嬷嬷回去之后,想办法帮我准备两副药,药性要最猛、一剂见效的那种。”
“两副?”
“一副自是绝育药,另一副——”邵婉玉略微停顿了一下,才狠辣的吐出那两个字——“毒药。”
杨嬷嬷愀然变色,“表小姐?”
“真没办法的话,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邵婉玉先前若还有一点犹豫之色,此刻也已心硬如铁。
珠儿一向对她忠心耿耿,为了她这个主子的幸福前程,相信肯定愿意为她赴死。
杨嬷嬷遏制不住的心里发寒,没想到平时看起来秀外慧中、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表小姐,实际上竟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女人。夫人和她这回恐怕真是被雁啄了眼啊。
杨嬷嬷压下心里的想法,深吸了一口气后点头小声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回去后会想办法帮表小姐弄到那两样东西。”
“有劳杨嬷嬷了。”
杨嬷嬷摇了摇头,“从奴婢向表小姐投诚的那天起,奴婢就是您的人,与您站在同一条船上了,自然得为您谋算。”
“我定不会忘了杨嬷嬷为我做的一切,不会忘了你的功劳。未来事成,我就向姨母将你要到身边来当管事嬷嬷,让你掌管五房的一切。”邵婉玉朝她许诺道。
“奴婢在此就先谢过表小姐了。”杨嬷嬷站起来福身作揖道谢。
邵婉玉略微沉吟了一下,“杨嬷嬷,我看此事宜早不宜迟,你要尽快把药弄到手送过来给我,我得在这山庄里动手才行,等到了尚书府里耳目众多,要下手肯定难上加难。”既已决定要做,她自然得多方考虑,面面俱到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奴婢知道了。”杨嬷嬷一脸慎重的点头。
“什么?这是真的吗?”
听完如意与花开向她报告邵婉玉和杨嬷嬷要连手害她的事,佟子若I脸惊愕震惊的看着她们,难以置信的问道,却见她们俩皆是I脸严肃的点头又点头。
“姑娘,咱们一定要将此事禀告陆公子才行,没想到世间有这么狠毒的人,竟要珠儿帮她做事还要杀人灭口,真是太狠毒了!”如意咬牙切齿的说道,有些同仇敌忾。
因为领了要负责监视表小姐的任务,如意自然得和邵婉玉身边的人拉近关系,因而与珠儿有了不错的交情,知道她真的是个一心一意为主子的丫头,只可惜跟到一个狠毒绝情的主子。
“姑娘,这一定要禀告陆公子,让陆公子告诉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让他们知道表小姐的真面目。”如意忍不住恨声道。
“等一下,这事我得好好的想一想。”佟子若蹙眉道。
“这事为什么还要想?表小姐都起了这样狠毒的心思,姑娘难道还要再给她一次机会吗?”如意不解的问。
佟子若瞬间被她给逗笑了,“她是我的谁,我给她机会做什么?”
“既然不是要给她机会,姑娘还要想什么?”如意还是不解。照她的想法就是赶紧将迢事报告给尚书府的人知道,让大家都知道表小姐的真面目,再将她给赶出尚书府,这样不就一了百了了?
“花开,你怎么看?”佟子若这回没有回答她,反倒转头问花开。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不管是花开还是富贵,两个人都超级省话,超级安静的,她不问话,她们俩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这安静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宫里养成的。
“捉贼要捉赃,奴婢认为咱们还是等她们动手再人赃俱获才有足够的据证和说服力。”花开说。
“学着点。”佟子若似笑非笑的看向如意,取笑她。
“反正姑娘就是爱嘲讽奴婢笨。”如意嘟着嘴小声的嘟囔道。
“你不笨,就是做事不经大脑。”佟子若给了她一个小白眼,换上认真严肃的口吻,语重心长的说:“你这性子跟在我身边是没问题,但到了尚书府后再不改的话早晚会闯祸,那里身分压我一头的可是比比皆是,我恐难以护你周全,你若不想动不动就挨板子替我惹祸的话,最好改一改。”
“奴婢知道了。”如意垂头丧气的小声道。
佟子若看她这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又道:“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到尚书府之后,你就好好的待在我院子里做事,哪也别去。至少在我的院子,我还能护得住你。”
“奴婢遵命。”如意瞬间又活了过来,整张脸笑靥如花。
佟子若摇了摇头,整个拿她没办法。她言归正传道:“除了想人赃俱获更具说服力之外,这件事总让我有一种想不通的奇怪感觉。”
“什么想不通的奇怪感觉?”如意问。
“杨嬷嬷是尚书夫人身边的人,在下人里也算得上是排前的,她何必要去讨好一个远房表小姐,这不是丢西瓜捡芝麻吗?”
“这没什么好想不通的啊。”如意说:“尚书夫人的身分那么尊贵,身边服侍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如果她是排在末尾那几个,自然会想再巴上一个给她好前途的主子啊,这叫什么来着……”
“宁为鸡口,不为牛后。”花开说。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如意用力的点头道。
“可是她能够在陆昊允和尚书夫人说话时还待在一旁服侍,怎会是排在末尾那几个呢?”侈子若说。
如意呆了一呆,伸手搔了搔头,说:“这么说来好像就真的有点奇怪了。”
花开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姑娘是否在担心此事会不会与尚书夫人有关?”
“不会吧?”如意惊叫道。
“你很聪明。”佟子若看了花开一眼,然后苦笑道:“我在担心这事若真与那一位有关的话,我个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怕陆昊允会伤心与失望,毕竟那是他的母亲。”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还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陆公子啊?”如意不确定的问道,突然间也为姑娘头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