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弥补为的是什么?为了让自己从罪恶的束缚中解脱?这与伍冬鸳一厢情愿的嫁给你有什么差别?都是自私之举。”
“呃?”
一道陌生姑娘的嗓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欧阳延彻的思绪,接着一名绿衣女子突然现身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瞧着他,似笑非笑,透露着一股神秘。
她就是传说中的宁姑娘?她是真的现身了,不是因为他太过疲累而产生的错觉吗?
欧阳延彻赶紧回头,想向曹渊确认,没想到曹渊却失去踪影,不知跑哪儿去了。
“不必瞧了,我施了点术法,障蔽了你的随从,免得受到打扰。”
既然如此,欧阳延彻也不再管到底是不是幻觉了。“我只是想要有个弥补的机会。”
“如何弥补?不再与她针锋相对,但依旧与她相敬如宾,各过各的,与过去没有太大差别,这又有何意义?”
“至少她不会意外早逝,抱憾而终。”
“哈,或许此刻早逝,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总比过着十年、二十年抑郁的日子,受了如此漫长的煎熬后,最后还是含恨而终好吧?”宁姑娘嘲讽地反问。
欧阳延彻顿时答不上话,宁姑娘说得没错,这两种状况对伍冬鸳来说都是折磨,差别只在折磨的时日是长是短罢了。
“你若是对她无心,现在放手刚好,何必又要重来一次,再让彼此不好过呢?”宁姑娘再问。
欧阳延彻依旧无言以对,他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思,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对她连半点好感都没有。
他虽然刻意排拒她的好,但总有种愧疚在心头挥之不去,又一直拉不下脸接受她,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两人之间究竟有没有任何可能存在。
他只知道,她曾经将自己的真心真情掏给他,他却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了才恍然惊觉自己犯下大错,他深感后悔。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想试着与她一同走下去,不再轻易伤害她的真心。
就算是想让自己从罪恶的束缚中解脱又如何?至少他是真心的想弥补她、想对她好,这不也是她曾经期盼的?
欧阳延彻朝着宁姑娘重重磕头,完全放下尊贵的身段与自尊,真心诚意地说:“我并非无心,只是不懂如何放开心去接受她的情意,若能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定会好好珍惜与她的缘分,请宁姑娘帮忙。”
“如果我说我就是不帮呢?”
“请宁姑娘帮忙。”他不愿起身,继续磕着头,他已无法可想,宁姑娘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宁姑娘沉默的瞧着欧阳延彻良久,似乎在思考、犹豫,最后终是叹了口气。
“唉,你以为重来一次,事事就能如你所愿吗?可没这么简单。”
“就算无法事事尽如己意,至少我可以试着挽救,也好过现在这种结果。”
“就算重来一次后,你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有可能会危及性命,你还是想试吗?”
欧阳延彻惊喜一顿,抬起头来。“您的意思是,您愿意帮我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吗?”
“我当然愿意,无论必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甘心承受!”他非常坚定地回答。
“话别说得太满,当心那代价是你想也没想过,也不见得承受得起的。”宁姑娘好心提醒。
“只要能挽回一切,换回冬鸳的一条命,我何惧之有?这是我欠她的。”他依旧没有半点动摇。
“哈哈,好一句何惧之有!”宁姑娘朗笑出声,对欧阳延彻的胆识与坚决颇为赞赏。
“重来一回之后,你要如何扭转一切、如何弥补伍冬鸳,我,拭目以待。”
她愿意帮忙了?欧阳延彻万分激动,赶紧再向她大力磕头。“感谢宁姑娘、多谢宁姑娘!”
伍冬鸳与宁姑娘始终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每个过程都没错过,看到这里,伍冬鸳早已泪流满面,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她之所以能重活一遍都是欧阳延彻求来的,原来他之所以会像换个性子似的,全是因为他想挽回前世的遗憾。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们俩都以为只有自己保有前世的记忆,才会多绕了一个圈子。
结果他们俩好不容易成为恩爱的夫妻,圆满了前世的遗憾,却再度遇上意外,难道……
“宁姑娘,他必须付出的代价,莫非就是昏迷不醒这个劫难?若他不再苏醒,甚至离开人世徒留我一人,那么重来一回又有何意义?”伍冬鸳担心地问。
“至少你已经得到他的情意,比上一回好太多了,不是吗?”宁姑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那么让我分担一半的代价吧!”她赶紧跪下,一边落泪一边恳求。“我与他既已成为夫妻,理当祸福与共,有难同当!”
既已得知他是为了她才会变成这副模样,她怎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受难,这样的折磨,同样令人痛不欲生!
“你们这对夫妻还真令人伤脑筋,总是想互相救来救去的,与找我麻烦没什么两样。”宁姑娘揉揉额际,,脸困扰。
“宁姑娘,求求您吧!”伍冬鸳磕头恳求。“就这最后一次,之后咱们绝不会再麻烦您了,求求您!”
“你又怎知以后肯定会一帆风顺,没有任何危难,不必再来求我了呢?”宁姑娘不由得失笑。“我奉劝你,凡事都别把话说得太满。”
“可是……”
“反正对你们俩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的事,我不会再干预,你也不必再继续求我了。”
这怎么行?伍冬鸳满心焦急,不死心地想继续求下去。“宁姑娘……”
“王妃、王妃!”
就在这时,伍冬鸳背后突然传来叫唤声打断她的恳求,她一回头,惊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人来人往的宁姑娘庙,她依旧跪在神案前,所有幻影全都消逝,当然连宁姑娘也不知所踪。
宁姑娘不见了,怎么办?伍冬鸳焦虑的左瞧右看,想再把宁姑娘找回来,不肯放弃这最后的希望。
“王妃!”府内一名仆从急匆匆的跑到正殿内,找到伍冬鸳,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王爷……王爷刚才苏醒过来了!”
“真的?”伍冬鸳顿时由忧转喜,迫不及待地急唤巧连。“巧莲,咱们快回府!”
“是!”巧莲扶起伍冬鸳,也跟主子同样兴奋。
一行人回到谨王府,直往欧阳延彻所在的院落疾走而去,一进到房里,迎面而来的就是负责医治欧阳延彻的太医。
“王妃。”太医刻意挡下伍冬鸳,表情凝重。
“王爷醒来了是吧?我要先去看看他!”伍冬鸳急着想越过太医。
“王妃请等等,在进去见王爷前,有些事情,下官必须先让您知道。”太医再次挡住她。
“什么事情?”伍冬鸳不解地瞧着他,这才发现,虽然欧阳延彻苏醒了,但太医的表情还是相当凝重,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王爷虽然终于苏醒,意识清楚,但因为他脑中瘀块始终未散,所以就算醒了,却也……”太医顿了顿,感到非常为难,不知该如何启齿才好。
他到底还有什么问题?伍冬鸳见太医迟迟说不出口,也无心再等下去,直接越过太医自己去亲自瞧瞧。
她进到内室,见有两名丫鬟站在床畔正打算喂药,而欧阳延彻则靠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神情疲惫,面无表情,看起来非常的虚弱。
“延彻!”
欧阳延彻听到伍冬鸳的叫唤,身子顿时一僵,过一会儿才循声望了过去。
伍冬鸳站在床边,发现他眼眸无神,目光完全没放在她身上,似是失了焦距,她的心猛一紧缩,缓慢的伸出手,试着在他面前晃呀晃,果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难道……失明了?!
欧阳延彻伸出手,柔声轻唤:“冬鸳。”
她赶紧握住他的手,却忍不住哽咽起来,眼眶泛起泪波。“延彻……你的眼睛……”
“太医说,可能是未散的瘀块伤了脑,所以我看不见了。”他勉强一笑,强压着失落的心绪安慰她。“别难过,至少我保住一条性命醒过来了,这样的代价……我还付得起。”
这就是宁姑娘曾经提过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乍知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太医也无法肯定到底能不能恢复时,他的确犹如陷入黑暗深渊中,心绪沉重不已,甚至灰心丧志。
但一想到宁姑娘的话,一想到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他倒很快就释怀了。只用他一双眼就能换回伍冬鸳的性命,不是大大便宜他了吗?他不该再有任何不满了,反该要知足才是。
伍冬鸳知道他所说的代价是什么意思,顿时更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痛心他为她的付出,也怨自己帮不上忙。
可宁姑娘已经表示不会再插手他们的事了,欧阳延彻的失明已成定局,那么她又该怎么办?
现在她所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陪着他,无论接下来遇到任何困难,她都会不离不弃,与他一同面对。
伍冬鸳努力止住泪水,漾起笑颜,与他十指紧紧交握着,柔声回答:“是呀,至少你已经醒过来了,就算再也看不到也不要紧,还有我,我就是你的眼睛,此生不离不弃,绝不改变。”
至少她不必再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这已是一个仁慈的结果,她不该再贪心,要好好珍惜这将两人紧系在一块儿的缘分,才不枉费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无论他变得如何,她对他的情意永远都不会变,她爱的人只有他,不只过去、现在,将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