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欺人太甚了!
被人强行换上红蟒袍的莫修,整张脸罩上一片黑云,毫无喜气可言,他应该是世上最不甘愿的新郎倌。
别人成亲都嘛是欢天喜地,就只有他这个婚礼搞得像丧礼一样,从换衣到拜礼,他脸上只有冰冷神情,一点都没有准备迎娶新嫁娘的喜气与期待。
去他的宾客恭贺祝词,他连一句都没有听进心里,只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梦醒了,他人已经回到莫月山庄。
噩梦的开端是,他前脚才刚踏入莫月山庄,后脑就遭人袭击,毫无招架之力的被人一头扔进花轿,把他震得昏天黑地,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人已回到了钱府里。
噩梦中,整个钱府都跟他离去前的情景大相迳庭,红光一片不说,随处可见双喜红字,显示这钱府正处于一片喜气洋洋中,当然,最最可怕之处莫过于当他得知那个被全天下男人羡慕又嫉妒的猪头新郎竟是自己,新娘更不用说,正是轰动全城却也是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女人——钱府小姐!
被迫当新郎已经够惨了,他这男人的面子早已荡然无存,被人五花大绑和新娘子拜堂,够不够丢脸!
没权没势的可怜新郎倌只能被人关在新房内,还被叮嘱要像个小媳妇一样乖乖待着,等待“新娘”应酬完。
“那女人真阴险,居然找上皇帝撑腰,若不是怕累及爹和莫月山庄,我一定宁死不从!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要娶这么一个刁钻、任性,除了会花钱又一无是处的败金女!”莫修愤恨道,斜眼瞪着窗外的高大黑影。
几个肌肉纠结的猛汉站岗守卫,一副怕新郎落跑的模样,那女人是什么意思?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想到此,莫修泄气地垂下肩,虽然他真的很想乘机偷跑,可是这一逃就等于是叛旨,是要被砍头的呀!
“叹气也没用,你还是嫁给了咱们家小姐呀!”
凉凉的声音激怒了莫修,马上投去一道凌厉注视给得到他首肯,正吃起喜盘上食物的青年。“没事少开口,乖乖吃你的鸡腿吧!”
小孩子年纪轻,口无遮拦,他可以慷慨的不予计较。
小六子是先前和他一同在下人房的小童仆,美其名是来伺候姑爷,其实根本就是就近监视。
“本来就是呀!莫大哥,不对,姐姐们说要改口叫你姑爷了,你已经念了半个多时辰,还不都只是嘴上功夫,你一直嚷嚷不愿意,要真有本事,你就离开嘛!”
“我、我就是没本事,所以这会儿才会着了姓钱的女人的局,被关在这里!”少年的话说中莫修的痛,谁不知道他只要一进钱府,有那恶女作怪,清醒的时候寥寥可数,想平安出府,这辈子都难了。
“那就认命吧!像我一样,既然被钱府买来,就乖乖听小姐的话,你瞧,我日子过得也挺快活,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更何况你是姑爷耶!钱府上上下下都听你使唤,有多威风,为什么不快快乐乐呢?”
认命?
不!凭什么要他认命!
她能践踏他的身心,但绝对不能连他的意志、骨气也欺凌去,拚了这条小命,他也一定要对抗到底!
不过在对抗那女人之前,没道理先饿着自己,莫修才想唤声小六子,要他递只鸡腿来,却发现青年不知何时移了位,一旁喃喃自语的观察着他。
“小六子,你在瞧什么?”
“姑爷,我以前都听人家说,这新娘都要头盖喜帕,待在新房等待新郎倌回来掀头盖……”黑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不怀好意的盯着尾端绑了红绳的喜杖和摆放在下头折叠好的喜帕,最后停在莫修那张充满警告意味的脸,他不怕死的继续开口,“可是这会儿你跟小姐的情况好像颠倒过来,那我是不是该帮你把这喜帕盖起来,等小姐进房时来掀呢?”
“去你的!你敢这么做试看看!”莫修简直快要气疯了。
一个激动,他从喜床上栽了个跟头翻了下来,整个人跌坐地上,只有呜呼喊疼。
这下可把小六子给吓坏了,小姐交代要好好照顾新姑爷,可不是让他跌得鼻青脸肿。“姑爷,你还好吧?”
“痛!”
“哪痛?哪痛?姑爷,你别只顾喊疼,说说哪里伤着了呀!”
莫修紧闭着眼,一手指着前方桌上酒杯,“我口渴了,先让我喝点东西,我再说。”
“哦~~”小六子神情紧张的捧来酒水。
“我还要鸡腿。”
鸡腿到。
“还要饭。”
白饭到。
莫修比着桌上几叠小菜和喜果,随后想要的东西一一送到眼前来。
好半晌,穷紧张的小六子才知道自已被耍了,瞪着那个脚盘坐在喜床上,大口大口吃着鸡肉、喝着美酒的莫修。“姑爷,没想到你也挺贼的嘛!”总以为姑爷弱不禁风,原来是自己太小看姑爷了。
“什么贼,我是真的饿到没力气,才会一不小心摔下床。”嘴里塞着食物的莫修,那副顾着吃东西的表情已经没有先前的义愤填膺。
既然走到这一步,总得先吃饱喝足,才能对抗那女人接下来的出招。
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绝对要保护好自己的贞操,绝对不让那个女人得逞!
等着吧!有胆子娶了他……不对!是强逼他娶她,就有种等着瞧,他绝对不会履行丈夫的义务!
才思及此,主房门那端突然一阵慌乱的喳呼声,有人开了门,得知是谁,小六子恭敬的朝新郎倌欠了身退下。
***
凤冠霞帔,一身艳丽的新嫁娘喜气洋洋地让人簇拥进来,“咦?小修子,你要吃东西怎么不坐在桌前吃,跑到床上吃做什么?”
料到那头的新郎倌不会回话,钱府小姐倒也无所谓,挥手遣去一干下人,见桌上还有残余的小碟食物,她不雅地跳上椅子跟着吃起来。“想不到成个亲也这么累,光是站着应付那群拜见不完的客人,就快累断我的两条腿了。”
莫修把头一扭,重重哼了一声。
谁教她抢去他这个新郎倌的工作,还让他的面子全没了,本来就该是新郎倌招呼客人,而她才该乖乖待在喜房里,活该累死。
等等!
他一震,自己是在胡想什么?怎么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新郎的事实!
“还是你好命,窝在房里吃吃喝喝,我在外头这么久,不过吃了一点东西,这会儿还觉得饿呢!”
打定主意不理逼婚的女人,莫修双眼瞄左瞄右,跟着盯上了床幔,就是不看她。
红唇轻轻上扬,钱府小姐不疾不徐先搜刮完桌上的食物,喝了几口甘甜酿酒润润喉,再缓缓卸下珠宝相间的凤冠。
两人一起磨,总有一人先耐不住。
“喂!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她不语,他跳脚,“别给我装傻,婚姻岂是儿戏,能由你这般乱来……”
“要解释是吗?好呀!”拿了手绢擦拭沾了酒渍的唇角,钱府小姐慢条斯理道:“我当然不是故意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你是知道的嘛!这不单是钱府嫁主子,还是皇上赐的婚,席间多少王公贵族拜访,一个个身上穿的都是贵得要死的华丽服饰,唉!我是为你好,怕你见一个晕一个,搞不好人家以为我嫁的是一个命不久矣的短命鬼,这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我不是说这个!”莫修涨红脸,不知是被点中事实的羞红,还是气到发红。
“不是这个?那你要我解释什么?”她一脸茫样,好似真不懂,卸下凤冠的小手也没闲着,继续拆着辫子。
“当然是解释你为什么跑去皇帝面前鬼扯!”扯出这么一段孽缘来。
“很简单,因为你惹恼了我。”也因为她想过一过从未体验过的日子,好比说,成亲啰!
“我惹恼你?你有没有搞清楚,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对上那张卸下凤冠也解开辫子的女子容颜,莫修失了声音。
有别于以往的少女风貌,微卷的黑发半垂在小巧秀丽的脸颊上,水汪汪的大眼瞅着他,妩媚中又带有少女与生俱来的纯真,怎么一个女子可以展现出两种不同的风貌?
“小修子,你哑啦!干嘛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
他不自觉吞了口唾液,察觉到那张艳丽的容貌过于逼近,大惊,整个人往床铺内一缩,“你你你……没事靠这么过来做什么?”
他绝对不能被眼前的美色所迷惑,忘记方才信誓旦旦说的话,无论如何,今晚他都要保留自己的贞操。
她巧笑,“过来当然是要睡觉啰!”
“睡、睡觉?!”第二次吞唾液,这一笑更不得了,都怪自己太轻敌,这鬼丫头八成是什么狐媚转世,连他的意志力都要摧残,不行!他绝对要坚守到最后一步。
面对他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钱府小姐玩心大起,故意一屁股坐在绣着鸳鸯的喜被上。
瞧他恨不得抓起被子把自己团团裹住,好避免她辣手摧花的模样,她终究忍不住,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便从她的嘴里泄出。
“你、你笑什么?”真该死!说好不为她娇媚的神情动摇心志,怎么心头却为她这一笑,怦怦怦的跳个不停。
“我笑你怎么像个姑娘似的脸红,说真的,我实在很好奇,若要让人家碰你一下手,你岂不是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她伸出手,像登徒子一样摸了莫修的脸颊一把,“来来来,让本小姐瞧瞧你有多娇滴滴。”
“谁敢说我像个姑娘一样娇滴滴!”莫修气不过的挥开她的手,一边挺起胸膛,打算展现自己该有的男子气概,岂料,一副娇小带着香气的娇躯跟着靠了上来。
“你、你别靠过来!”男子气概马上缩了回去。
娇滴滴就娇滴滴吧!能和她保持距离才是上策。
“小修子,这夫妻本就该同房、同床,不靠近一点,难不成你要我睡地上?”
好家伙,居然敢点头!
钱府小姐眼中闪起不怀好意的恶光,她道:“不过堂堂莫月山庄的少庄主应该不会让自己的妻子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那会有失风度和威名,让妻子躺在这丝绒被上舒舒服服睡个觉,才是身为丈夫应有的责任吧?”
摸着身下有如绸缎般触感的床被,她的嘴角恶意上扬,“瞧瞧,我这八百两花得是不是很值得呀?”
如她所想,前方立刻传来狠狠一股抽气声。
“八、八百两?”他用力咬唇,不能晕,晕了岂不是着了她的道!
“可不是,就是觉得便宜,我才一口气买了好几条,差人送到将军府给小金,我想,小金一定也很喜欢,小修子……”她一顿,是该改口了,“相公,你说是吧?”
吧个头!他怎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是个散尽钱财的败家女,一条被八百两,好几条岂不是破千两了!
“如果再盖上这条从塞外以一箱黄金换来的火绒丝被,整个冬夜都不怕冷了。”拿起手里的大红丝被,她丝毫不给自己相公发言的权力,直往他身上罩去。
轻薄的软被却有如千斤般沉重的压在莫修胸口上,害他差点透不过气,脑门也被一股郁闷和怒气占满,头昏眼花,眼前出现一片茫然。
可恶……他的坚持、他的最后一步咧……
尽管嘴里喃喃念上祖宗十八代、玉皇大帝来保佑,黑暗还是找上了他。
确认男人真的晕死再也动弹不得,钱府小姐脸上的恶意才撤下,一双眼满是有趣与无奈。“在我身边都待这么久了,你怎么一点免疫力都没有!”这相公实在有待调教。
少了头顶沉重的凤冠,钱府小姐俐落地褪去一身红艳夺目的喜服,弯下腰盯着床上动也不动,已经完全任人宰割的新郎发呆好一阵,随后悄悄坐上床,着手替那抵死捍卫贞操的男人卸下既热又黏身的蟒袍。
自小身在富裕的钱府里,一张眼便是多少人伺候着她,她压根不懂得怎么替人脱去衣裳,更别说是个男人了,累得她一身是汗。
终于努力成功,她累倒在仅剩单衣的男人身边,一手侧起头来,双眸端详男人秀气的五官,在纠结的眉心间察觉到他睡得不安稳……
心底那股不适感又冒了出来。
跳下床,她跑到如意柜前,掏出一罐小瓷瓶,又踅回床边,双手忙碌地替男人目穴按摩起来。
直到男人眉头终于舒缓,嘴角才满意绽出甜甜满意的笑痕。
莫名的,一阵晕眩感袭击了她,她脸色凝重,闭目休息一阵,待不适感离去,这才缓缓喘了一口气,近日她头晕的症状似乎频繁了些,是因为筹备婚礼太累了?抑或是其他原因……
攒起的秀眉因见到睡相甜美的相公而舒展开来,小心翼翼的依偎在男人温暖的胸前,她听着对方强健有力的心跳,小手覆盖在比自己大上一倍的男人手掌上,双眼瞄上单衣不健壮结实的胸膛。
别看她相公长得秀气,不时就晕给人看,便以为这男人虚弱得像条竹竿,今晚这么“验货”后,她还真是小看了这男人。
有个赏心悦目的男人当自己的夫婿,成亲好像也挺不错。
夫妻呀!
就是像爹和娘,小金、小银和她们的夫婿般,那种有事有人分担,累了身边有人关怀、有人呵护的关系吗?
望着身边那张酣睡的俊容,逸秀的脸庞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似正作着好梦,让人瞧了都觉困意袭来。
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感,钱府小姐进入梦乡,却在半夜因为某个熟睡猪头探出狠狠的一个猪掌,让她的右眼带了一圈黑,彻底打碎她睡前的这股甜蜜戚。
***
浑然不觉自己在夜半报了仇的莫修,大清早一惊醒,头件事便是忙着检查自个儿是否仍是完璧之身……嗯,意思是,检查看看败金女有没有趁他毫无防备之际,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身为男人,要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自己一定有所感觉。
幸好,除了衣服被扒之外,他并无其他男人办完事后该有的感觉。
这是当然啦!除非那败金女的技巧有这么好,能对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下手。
莫修蹙紧双眉,不明白为什么心头如此不悦,双眼更是充满火药气味的盯着那头正用着早膳的女人。
这一刻,他突然有了身为人夫的占有欲,这女人毕竟是和他拜了堂,他绝对绝对绝对不允许这个丫头在风花雪月上是个个中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