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被水母螫到的人不是萧唯青,而是项安安。
上岸后,项安安的手臂直发瘁,又有点刺刺痛痛的,她以为是皮肤曝晒在太阳光底下太久,过敏了。原本她不是很在意,直到晚餐过后,手臂的刺痛感愈来愈明显,而且发红又发肿。
“你手臂怎么了?”因为她穿着无袖上衣,所以萧唯青看见项安安手臂上的异状。
“不知道。”项安安耸肩摇头。“可能是晒伤。”
“晒伤会这样?我觉得还是去给医师看一下。”
萧唯青觉得不对,坚持陪项安安去饭店附近的诊所看诊。
果然,医师证实项安安手臂上的红肿是水母的毒素引起的。
看完诊后,他们走出诊所门口。
门口有一个老人正坐着乘凉,他一见到项安安的手臂,即经验老道地告诉他们。“被水母螫伤了?!每天因为这样而来求诊的外地人非常多。”
“外地人?”项安安和萧唯青异口同声,他们对看了一下,觉得老人这么说很奇怪。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垦丁水域的水母会认人?本地人就不会被水母螫伤吗?”项安安很好奇。
“当然不是,本地人也会被螫伤。”老人咧开一口牙,笑着说:“只是,本地人有特殊的传统秘方,不需要来这儿拿药搽。”
“真的?什么传统秘方?很有效吗?”萧唯青一听有秘方,马上请教。
“当然有效!”老人一见萧唯青问得认真,也给他很认真地回答了起来。“而且只要搽个两、三次,保证消肿。”
“太好了!快告诉我是什么传统秘方?”他要去找来给项安安搽。
“嘿嘿……”老人还没开口就先嘿嘿笑。“是童子尿。”
萧唯青一听,顿时哑口无言。
这时,方才在里头负责看诊的医师走了出来,听见老人对萧唯青说的话,怒喊:“老爸!你又在灌输病患用童子尿治疗水母螫伤的方法!拜托,都什么时代了,没有人用这种方法了啦!”
老人不甘示弱,喊了回去。“管他什么时代,有效最重要!你幼稚园的时候大腿被水母螫到肿成象腿,还不是靠湿敷你自己的童子尿才治好的!”
“爸——”年轻医师胀红脸,气急败坏地哀嚎着。“那件事你还拿出来讲?”而且还在病患面前讲,很丢人耶!
项安安和萧唯青好奇地看着这一对父子斗嘴,两人同时忍着笑,以眼神交换着讯息:好逗趣的诊所喔!
萧唯青很自然地牵握起项安安的手离开诊所,直至来到饭店旁的沙滩时,两人才同时爆笑出声。
“好有趣的老人。”萧唯青边笑边摇头。
“对啊!我看他那个医师儿子都快气死了。”回想着方才萧唯青居然还一脸认真地询问老人家传统秘方是什么的表情,项安安不禁也呵呵笑着。
“但愿那个医师儿子开的药膏很有效,可以让你手臂的红肿赶快消除,要不然……”萧唯青突然扬唇笑着。
“要不然怎样?”项安安扬眉,看得出萧唯青的笑容别具涵义。
“你们公司的会计有带她七岁的儿子一起来,我想……他应该会有新鲜的童子尿,我可以去帮你要一杯来。”
“拜托~~”项安安一脸敬谢不敏的嫌恶表情。“千万不要!”
她的表情逗得萧唯青哈哈大笑,而她自己也受到感染,跟着萧唯青笑成一团。萧唯青看着她毫无造作的笑靥,觉得好迷醉,这样的笑容他多想看一辈子啊!
原本笑得开心的项安安突然察觉萧唯青的眼神一直胶着在她脸上,她的笑容渐渐停住,察觉到下午在海水中与他凝望的嗳昧气氛又重现。承接不住他热切的注视,她局促地低头,这才发现她的手从方才离开诊所之后就一直被萧唯青握着,而她居然也理所当然地反握着他的手。
项安安发觉,习惯这东西真是恐怖,从萧唯青答应假扮她男友开始,他们先是事前演练好些天,而后一起以情侣的姿态来旅游,这期间才不过几天而已,她似乎已经很习惯与萧唯青之间的接触了。这是怎么了?她可不认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要去谈下一段感情,尤其,对象还是前男友的朋友。
项安安被自己心里突升的想法吓到,她试着不着痕迹地缩回手,从诊所的药袋里取出药膏。
“我还是先搽药吧!”她打开药膏盒盖。
萧唯青的手忽然伸过来,取走她手中的药罐。“我来帮你搽。”
他们在夏夜里吹着薰然热风的海滩上席地而坐,海滩旁的棕榈树上垂挂着忽明忽灭的圣诞小挂灯,不远处的沙滩上还有几个年轻人围坐着营火,弹吉他唱着流行歌曲作乐。
萧唯青藉着细微的光线,手沾了药膏,动作轻柔地帮项安安红肿的手臂抹上药。
粗糙的手指轻触在她的肌肤上,那细嫩的触感叫萧唯青一阵心悸。
“好了。”萧唯青收起药盒,哑着声叮咛道:“晚上睡觉前要记得再抹一次。”他的指从她手上抽离了,但心却还飘荡在她身上。
“谢谢……”被他抚过的手臂一整个热,项安安都有点搞不清楚这热是因为水母的关系,还是因为萧唯青的抚触?
“不用跟我客气。”
项安安摇摇头。“不是客气,我是真的想跟你说谢谢。这些天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肯陪我来这一趟,也谢谢你陪我演这一场戏,还有……我也必须跟你说一声抱歉。”
“关于什么?”
“关于那天在麦当劳时,我迁怒你没有把余建浩劈腿的事告诉我。现在想想其实很无理,余建浩有没有劈腿与你无关,就算你讲了,他还是会劈腿。”
听她主动提起余建浩的事,萧唯青于是乘机问:“你还会为了他而感到难过吗?”
项安安摇头,笑着说:“已经不太会了。原来失恋后度假真的很有帮助,垦丁的阳光很容易让人忘记烦恼,当然了,这些日子你的陪伴也让我宽心不少,多谢你自愿扮演暂时男友的身分,那让我觉得至少不是孤单一个人。不过有时候我还是会觉得有点冤,因为我讨厌被人欺骗的感觉,尤其是在爱情里,我会用最单纯甜美的角度来看待爱情,我觉得那应该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不该蒙上谎言这层灰。说真的,经过这一次,我还真是有点怕到。”
听她落寞的语气,萧唯青有点紧张,他问:“可别告诉我,你会因噎废食。”他可不希望项安安因为一次失败的爱情而封闭心灵,连带的也一起排拒他的追求。
项安安耸肩,说:“也许吧!我只知道,目前我还不想再踏入爱情里。”
“你知道吗,这样的想法太消极了。”萧唯青突然说:“有一种从失恋中重新站起来的好方法,你想不想试试?”
“什么方法?”
“再谈一次更棒、更美好的恋爱,把前一次不好的经验全都覆盖掉。”
项安安失笑。“哪那么简单?美好的恋情岂是那么容易遇到?”
“也许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难,有时候在对的时间点遇上对的人,一切契合了,美好的恋情自然就会出现。”
“对的人?”项安安拧眉。“譬如?”
“譬如……我。”萧唯青深吸一口气,说出口了。
“什么?”项安安张口结舌,好惊讶地望着萧唯青。
“你听见了,我在毛遂自荐,我想要当那个对的人。”他的手心居然有点冒汗,以往帮公司签过多少金额上百万的合约他都不曾紧张过,现在,一个项安安居然轻易地让他乱了心神。
“我是听见了,可是……为什么?”她不明白,她还以为萧唯青只是把她当邻家小妹,怎么会突然告白了呢?
萧唯青难得局促地说:“你现在身旁没有男友,所以时间点对了,而我有自信自己会是一个优秀的情人,所以人也对了,再加上我扮演你的男友扮上了瘾,所以我在想,我这个短暂的临时男友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变成正牌男友?”
“我……”她迷惘地听着萧唯青说着告白的话,整个人愣住,不知该怎么回应。
忽然,不远处的那群年轻人发出尖叫声,他们正兴高采烈地在玩仙女棒,绚烂的火花在夜里划出一道道美艳的光影,仙女棒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项安安很庆幸仙女棒来得正是时候,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萧唯青。
他的人很好她是知道的,但那就表示他会是生命中那个对的人吗?她不确定,而且才刚经历一段被人背叛的感情,她有办法这么快就投入另一段新恋情吗?
“仙女棒好美!”她语气僵硬,背对着萧唯青,看向那群年轻人的方向,顾左右而言他。
听出她言语中的回避,萧唯青怕吓着她,体贴地不再躁进地追问答案,附和着说:“是很美。如何,想不想玩?”
“嗄?”项安安回头,在萧唯青的脸上看见鼓励的笑,她被他的笑容影响了,也笑着点头。“嗯,想玩!”
“那好,等我。”说着,萧唯青往那群年轻人的方向跑去。
项安安看他掏出钞票给对方,接着,其中一人给了他两根仙女棒,还帮他把其中一根点燃火。
火花亮起,萧唯青用最快的速度带着仙女棒跑回项安安的身边。
“快!”他把仙女棒交给项安安。“很快就会熄灭了。”
项安安接过仙女棒,开心地举起手绕圈圈,火光随着项安安的手臂快速的移动,在暗夜里如同轻盈飞舞的流萤。
第一根仙女棒快熄灭时,萧唯青又把第二根仙女棒凑近,引火点燃,然后再度交到项安安手上,并且说道:“有时候感觉会来得又快又猛,就像是仙女棒的火花一样,稍纵即逝,如果受限于前一段经验,无法正视当下的感觉,任其消失,错失了最美的那一瞬间,那真的很可惜。”
这话他是说给项安安听的,希望她能早点抛开过去,看看在她身边的人。
项安安听懂了萧唯青的暗示,她拿着仙女棒僵在原地,看向萧唯青的眼,在他认真的眼瞳里看到了仙女棒的火花倒影,从绚烂到渐渐微弱,这过程的转换只有短短一分钟,但是在这一分钟里,她有种感觉,仿佛在萧唯青的眼里看见了完整的包容与关爱。
她被他的眼神震慑着,心想:以前她是怎么了?为何从来没发现萧唯青看她的眼神是这样的呢?
终于,火花完全熄灭了,只剩下棕榈树上的圣诞吊灯一闪一灭着,远处那群年轻人也已经走远了,耳旁只有海浪翻滚而来的潮水声和两人的呼息声,项安安被萧唯青看得局促了,她低下头,扭捏地摸摸头发,小声地说:“让我再想想。”
萧唯青没给她压力,他只是了解地点头,伸手拍拍她的头顶,然后牵着她的手,默默地往饭店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