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淮楼。
才一段时间不见,顾辛茹就发觉璃月变得好憔悴,连身子也瘦了许多。
对于她,她心中是有愧的,当初害她落水的事情一直像个阴影存在子脑海中,就连看到她时都有种不安的感觉。
“你终于回来了。”璃月淡淡扫了她一眼,语气微冷。
“你担心我吗?我其实没事。”顾丰茹在一张椅上坐下,接过婢女送上来的香茶。
“我会担心你?会有这么好笑的事吗?”璃月冷哼,非常恼怒地看到她悠然自得的坐在椅上喝着茶水。“你干嘛那么任性要离家出走,这是很好玩的事吗?你知道爷有多么担心你会遭遇到不测!”
“我不是离家出走,只不过当时心情不好,在庙庵里多住了两天而已,你……是不是在嫉妒景瀚他对我那么好啊?”
璃月很忍耐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恼火非常。她是她见过最厚脸皮和不识时务的女人,她受够她了!“我当然妒忌!你现在心里一定很开心吧,爷终于离开我了,他不要我了!”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有着激动的红晕,眼神愤怒不已。
顾辛茹眉头微皱,不解地看向她,“我才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小人,你干嘛这样说我?景瀚他离开你是他的主意,如果他不想,我怎么做都没用的。”
璃月咬牙。她当然知道,爷是意志十分顽强的人,没有人能勉强他做不愿意的事,他一定是非常不想要她才会要她离开,她知道!顾辛茹失踪的时候,他疲于奔命地发动所有人在城内下停寻找,第二晚,他满脸倦色和自责的来到这里,跟她平静的谈了许久。
爷说,因为顾辛茹的离开才让他明白,她的存在对于顾辛茹是一种什么样的难堪和伤害,所以他要让她明白他们间的关系,不再是以前侍妾的身份,他会把阳淮楼留给她,然后搬离回曹府。
他要脱离与她的关系,自此永不复存……
“喂,你怎么哭了?”顾辛茹大惊,“我没有骂你也没有欺负你,你哭什么?”
璃月抬起头,用手抹去泪水。“爷他很看重你,他是真的在意你。”
“我当然知道啊,不过你哭什么?别哭了,让人看到很丢脸。”顾辛茹慌张的递过手绢,实在很害怕看到别人哭。
璃月不客气的接过,用力擦着泪水,“我准备离开阳淮楼了,我不想留在这里。”
“你要离开?!”顾辛茹呆了一下。
她语气哽咽,“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不知道自己很讨厌吗?”
她气结,差点想把手绢抢回来。“你也一样讨厌,比我还讨厌!”她小孩子脾气的扮了个鬼脸。
璃月擦着越落越多的泪水,怎么也掩不住心伤。其实自从爷跟她讲过那些话后,离开的念头就在她心中生起,伤心之地不宜留,何况这里也不再有在意她的人了。
这时顾辛茹忽然很小心地靠近她,轻声说:“你不想看到我出现在你面前是吗?那我以后都不会来这里了,你要走能走去哪里,不是没有亲人了吗?”
她真的不想逼她走的,大不了永远都不来阳淮楼就是了。
璃月瞅了她一眼,有些明白爷为何会看上她,她……实在让人无法真的讨厌啊。“我想回太原去,那里有我的姑婆,她在绣坊做事,她曾经跟我说,我逃出火坑后可以去找她。”
“原来是这样,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吧,要是不想去就留在这里,没有人逼你。”话都说得这么白了,她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正沉默间,曹景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事情忙完了,我们回去吧。”他对顾辛茹道。
她站了起来,却是走到璃月面前,“我回去了,你……你要不要跟景瀚谈一谈?”
他瞥向妻子,“有什么事吗?”
顾辛茹轻声说:“璃月说她要离开,我想你还是跟她谈一下才好。”
他眉一拢,“璃月,你想去哪?”
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深吸口气后,璃月朝他微微一笑,“回爷的话,璃月想回去太原,那里有我姑婆。”
“留在这里不好吗?阳淮楼毕竟是你的地方。”
“我觉得回去亲人身边比较好,爷现在也不需要我了,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
曹景瀚脸色平静,“没有人逼你离开。”
“但璃月实在没心思留在这里,请爷原谅,”心很痛,但这次是真的该说再见。
“好吧,我会让人安排妥当的。”
闻言:心中的痛意更加强烈,璃月苦笑着回答,“不劳爷费心,您当初赏的东西也不少,够我不愁吃穿一辈子了。”原来自己真的那么不值一提,她说要离开,他连半点眷恋都没有就答应了。
“我会帮你在太原那边布置些产业让你管理,或者,你亲人家里需要什么帮助?”
璃月摇摇头,说不出话来,喉咙像被什么给掐住一样,紧窒得让人难受。
她深呼吸几下,才让情绪平静下来,她已经分不清内心是痛楚多还是悲伤多了,“爷,璃月今天只是想先知会您一声,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看到您。”
他静静望着她,没有说话。
“等爷再记起璃月时,恐怕我早已不在这了。”她微微笑了下,心里相当明白,他的感情从头至尾都只给了一个人,而她得到的,一直只有怜悯。
“如果你想离开,那就走吧,不过以后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来这里说一声,会有人传达给我的。”他能做的只是这些了。
话题,终于到此结束。
看到他们就要离开的身影,璃月忽然大声喊了一句,“爷!璃月想再说一句话。”
“什么话?”他转回身。
“其实当初少奶奶并没有推我下水,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
闻言,曹景瀚和顾辛茹都惊愕地看向她,“你在说什么?!”
尽管知道自己说出事实的后果是什么,但她仍咬牙坚持说下去,“当初掉下水池的原因,并不是少奶奶的错,而是我自己做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并没有推你下去?”可她明明都伸手挥过去了,虽然不是故意,但璃月应该是被她挥到水里去没错啊。
璃月点头,“其实你当初并没有推中我,是我自己故意倒下去的,这样就可以栽赃给你了,只不过没想到你也跟我一起跳下去。”
曹景瀚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全身散发着怒气,“你一直都是故意的?!你竟然陷害辛茹!”
璃月双膝一软跪在他面前,虽然心里十分害怕,但仍勇敢承认,“是的,这件事是我陷害少奶奶的。”
他伸手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拉扯起来,表情非常酷厉,冒田时我还一直帮你向丰茹讨公道,原来你竟是骗我的?!”
原来他竟然做错了,真是该死!
“爷,璃月知错了,请爷和少奶奶责罚,我无话可说。”璃月强忍着哽咽说道。
“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你就等着责罚吧。”曹景瀚绝情地放开她,“我对你太失望了,璃月,我不该那么相信你!”
她咬住唇,脸色苍白,身子不停轻颤。“是璃月的不对,让爷您失望了。”
她没有后悔,无论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她不能对下起自己的良心,她明白,这迟早要来的,自己的身份:水远不能容子曹府,爷出子怜悯让她留在身边,但她总有一日会失去这所有一切,她都知道的。
所以她现在只是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虽然怨恨却不能拒绝。
顾辛茹人虽蛮横娇惯,但心并没有坏到那种地步,当她得知自己落水后,顾辛茹也立即跳下去救她,心中不能说是没有震撼和感动的。
所以在产生离开的念头后,她就决定要把一切坦白,她不能让顾辛茹背着这个黑锅,她没有错,错只在子她自己而已,纵然要离开,她也要自己走得坦然。
曹景瀚却是再看她一眼都不愿,一把拉过顾辛茹,怒不可遏,“我们现在立即走——”
正震惊子这件事的顾辛茹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拉出了门口,“走那么快干嘛,你拉痛我啦。”
但愤怒的男人却毫不理会她的呼声,迳自拖着她下楼。
璃月心力交瘁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任汹涌的泪水沿着指缝缓缓流下。
对于坦白这件事,她没有后悔,却难堪到无以复加,早知道是这种结局,但还是非常痛苦,难过啊……
*
“景瀚,我们原谅璃月好不好?”宽敞的马车里,顾辛茹轻声说。他的脸色好吓人,从阳淮楼出来后,就一直是这样。
干嘛摆这张臭脸,又不是他被冤枉!而且她这个当事人都没表示什么了,他生什么气啊!虽然心里这样不满的想,但她还是不敢说出口。
听到她的话,曹景瀚朝她瞥了眼,突地伸手把她揽进怀中,低声在她耳边道:“以前的事,对不起了。”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愧疚。
听到他的道歉,她心一暖,“其实没事的,你不用跟我道歉。”
手掌摩挲着她的黑发,他眉宇间的紧皱才有所缓解,“我以前都不相信你,还那样责备你,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拜托,你觉得我会计较吗?我是那么通情达理的一个人。”顾辛茹睨他一眼,不满地说。
其实当她得知自己是被璃月陷害的后,心里顿时轻松无比,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事,所以阴影也就消去了。
她该感谢璃月的,而且从这件事情看来,璃月也不是虚假小人,临走前还把这件事情的真相公布出来,证明她的心亦是坦然磊落的。
听到她大言不惭的话,曹景瀚的笑意被引出来了,“是是,你通情达理又温柔贤淑,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女子。”她一向最喜欢把自己夸得天上少有,地下仅存,这份不知从哪而生的自信常令他无语以对,但现在听来却觉得可爱又有趣。
“你才知道吗?其实你该感谢老天,让我这个这么完美的妻子来到你身边,你该知足了。”她咯咯娇笑,螓首偎在他怀中十分开心。
他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说是老天要惩罚我,才把你带到我身边来呢。”这麻烦又爱惹事的女人!
她虽然时常说自己贤且淑慎,又温柔体贴,但其实是顽劣不堪,又爱与他顶嘴,根本不知以夫为天的训诫,还敢把自己说成这样,真是服了她。
而且,除了不够贤慧外,她捣蛋的本事也很大,常常把他的事情弄得有点糟,然后再无辜地对他大声娇嚷自己没有错。老天,他怀疑她会知道自己有做错过事吗?
可是,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他忽然灵光一闪,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到家了。”率先下了马车后,再小心将她扶了下来。
“对了,我下个月要去扬州一趟,你想不想陪我一道去?”进门前,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闻言,顾辛茹眼睛一亮,“扬州?我去我去,我好想爹娘哦。”她兴奋地拉着他的衣袖摇晃。
曹景瀚假装不耐,唇角却不自觉的上扬,“不要那么激动,让别人看笑话了。”
她却没有理会,兀自笑得开心,“你一定要带我去哦,不许食言!”
“快点进门吧。”
他佯装无奈的拽着她进门,听见她喳呼着要带两人份的零嘴上路时,笑意更深。
这一次,他会心甘情愿的陪她回娘家,以她真正夫婿的身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