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
王子妃坐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揉了揉泛红的鼻头,仔细打量着这间浴室。
这一刻,她不禁在心底感慨,不愧是被晓洁用夸大语气拚命赞赏的阿波罗号,随随便便一间客房的浴室也可以装潢得这么华丽又气派。
浸泡在海水中的冰冷逐渐被祛除,直到刺骨的寒意慢慢消失,她才披着浴巾踏出浴室。
只见房间内的双人床上摆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纸盒,打开一看,竟是一套很适合她身材的长裤和外套。
“王小姐,请问你洗完澡了吗?”
外面传来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回过神的王子妃急忙对门外道:“请你稍等,马上就好。”
说话间,她急忙将摆放在床上的那套新衣、新裤套在自己身上,并胡乱整理了一头还没有吹干的长发,匆匆拉开房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五官生得刚挺俊朗,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精明强悍的气息。
这个人她认得,刚刚就是他将浑身发抖的她带到这里来洗热水澡的。
他名叫卫辰,是阎太子从台湾带过来的助理。
卫辰上上下下打量了王子妃一眼,随后投给她一记得体的笑容,“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呃,卫先生,谢谢你送来的衣服。”
“不必客气,我只是执行阎少的命令。不管是带你来这边泡热水澡,还是派人给你准备衣服,这都是阎少的意思,所以如果你真的想道谢的话,该感谢的对象是阎少而不是我。”
王子妃没想到自己一句谢谢竟会换来他这么多的话,便扯了一个牵强的笑容,“那个,我想问一下,那条丝巾……”
“已经被阎少爷拿走了。”
“哦!”既然东西都已经拿走了,他也该兑现之前的承诺了吧。
十万块对她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如果不是为了这笔钱,她才不会铤而走险,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跳海去捡那小小的丝巾。
卫辰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不慌不忙的掏了一张支票,“这是阎少让我交给你的,十万块,不多不少。”
王子妃双手接过支票,当着卫辰的面,来来回回数着后面的零,直到亲眼确定手中这张的确是十万块的支票时,她才露出一抹傻乎乎的笑容,向卫辰道谢。
“对了,卫先生,那件西装外套我已经帮你挂在衣柜里了,我有仔细检查过,除了内里有一点点湿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脏。
“还有我身上穿的这套衣服一共多少钱,稍后我会向部门主管报备,可以从我这个月的薪水里扣。另外,我可不可以提前离开这里,因为天色马上就要黑了,我还要回家陪我妈吃饭。”
卫辰的脸上露出些许怪异的神情,“你不去参加待会的晚宴了吗?”
“我……我可以不参加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你不想见阎少一面?”
“那个……他有说要见我吗?”
“那倒是没有,不过再过两个小时,阎少会在宴会上发表一些话。”
“可是,我答应我妈今天晚上会早点回去陪她吃饭的。”
卫辰实在难以相信她的答覆。这个王小姐的言谈举止,真是令他无法理解。陪自己老妈吃饭哪天都可以,但是阎少可不是每天都能随便见到的。
不过既然她觉得陪老妈比见阎少重要,他当然不会驳回她的请求。
骑着机车匆匆忙忙赶回家的王子妃,半路上远远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扛着好大一落硬纸盒,正一步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那身影单薄瘦削,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像是耗费身体里最后一丝气力。见状,王子妃眼眶一热,将机车停至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一把将对方身后的纸盒接到自己手中。
对方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转过头,脸上露出几分惊喜和不安。
“妃妃,你怎么回来了?”
王子妃气不打一处来的跺了跺脚,“妈,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总趁我不在,去垃圾堆检道些破烂。你的心脏不好,医生严重警告你不能吃苦受累,为什么每次跟你讲你都不听,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这个身材瘦弱,背有些佝偻的中年女子名叫陈三妹,正是王子妃一心一意孝敬的母亲。
见女儿吓嘴生气,陈三妹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容,安慰道:“妃妃,你不要生气,我只是一个人闲在家里太无聊,而且我最近的身体状况感觉还不错,你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妈,如果你不答应我的要求,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去上班,天天在家里守着你。”
陈三妹见女儿如此倔强,便点头妥协,“好好好,妈向你保证,明天开始,再也不出来捡破烂了好不好?”
被老妈好一顿哄,王子妃这才露出笑容,牵着机车,陪老妈一步步走回她们温暖的小窝。
回到家后,为了让母亲开心,她将阎少赏赐的那张十万块支票递给母亲过目。
陈三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一笔金额的支票,当场有些傻眼,急忙问宝贝女儿,老板为什么要开支票给她。
王子妃急忙解释,自己在酒店建了功,解决了客人之间的纠纷,老板见她表现良好,又为酒店挽回了损失,这才开了一张十万块的支票给予奖励。
至于她冒险跳海捡丝巾一事,则是只字未提。
如果被老妈知道她居然在这么冷的天气下纵身跳海,这十万块对老妈来说,肯定就如同一块烫手山芋,碰都不会碰一下。
果然,陈三妹听了她编造出来的借口,非常欣慰女儿居然能有这样的本事。
吃完晚饭,王子妃不厌其烦地叮嘱老妈要按时吃药,还仔细检查老妈随身的口袋里是否还放着救心丹。
陈三妹的心脏在很多年前就变得非常差,当年为了保住性命,医生建议做冠状动脉搭桥手术,但庞大的手术费用几乎让相依为命的两母女揭不开锅。
而且就算做了手术,以陈三妹虚弱的身体状况,每年至少要入院两到三次,注射一种扩充血管、营养心肌的点滴才能稳定病情,正因为如此,王子妃对赚钱才有着狂热。
她永远都忘不了,年幼时的自己正在学校上课,突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通知她马上去医院,因为老妈在打工的时候突然昏倒,在送去医院的途中还差点丢了性命。
当时的她只有十二岁,她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等着母亲动手术,看着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在她面前走来走去。
直到现在她都无法形容当时的感受,也许手术室大门推开的那一刻,她就会被医生宣布,从此以后,这世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那一刻,她彷徨、无助、茫然、害怕……铺天盖地的恐惧几乎将她淹灭。
她曾暗暗向佛祖发誓,如果上天可以让老妈顺利活下来,她愿意减寿、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愿意每天吃斋念佛,感谢上苍对她的垂爱。
也许是她的诚意感动了上天,也许老妈命不该绝,总之在她十二岁那年之后,两母女便成为彼此的寄托,相互扶持着彼此,一路走到了今天。
“妃妃,这一千块钱你拿着,过几天你休息,和晓洁一起去商场给自己添几套新衣服。妈今天在家里给你收拾衣柜的时候发现,你已经好多年都没给自己买过衣服了。女孩子的青春一共就是那几年,错过了这个大好年华,等年纪大了,就算你想打扮自己都没机会了。”
陈三妹知道女儿在外面拚命赚钱全是为了自己,她不忍心活泼好动的女儿因为自己这副破败的身子而委屈了自己,如果可以,她万万不愿意成为女儿生命中最大的负担。
王子妃没好气地将那一千块钱推了回去,皱着眉头道:“妈,我哪里需要买什么新衣服,我们酒店一年四季发给我们穿的制服我穿都穿不完,比起外面商场卖的那些奇形怪状的衣服,我倒觉得酒店的制服样式更好看。”
陈三妹被她这话气得哭笑不得。她知道女儿这么说,根本是在安慰自己。
有一个这样懂事的女儿,让她十分欣慰,可就是因为女儿太懂事了,才让她感到揪心和难过。
忍不住摸摸女儿的个头,灯光下,她看着自己辛苦带大的女儿。女儿生就了一张娇美清丽的容颜,这样一个难得的贴心宝贝,本该被父母呵护在手心中茁壮成长的,可她的宝贝,从小就吃尽苦头,干尽粗活,几乎没享过一天的福。
“妃妃,你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在外面有遇到合适的男孩子,记得带回来给妈看。”
王子妃笑道:“这是一个好男人已经绝种的年代,而且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寻求幸福的女孩,是世间最傻最笨的女孩。”
“可是妈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亲眼看着你成家生子……”
“妈,你还年轻,干么说这种话啦。我可是发誓要在老妈你的身边陪你过一辈子呢。”
见老妈还想继续劝说,她急忙打断了,随便转到了别的话题敷衍了过去。
隔天一早,王子妃起床的时候觉得头有些晕,身子有些无力,如果她没猜错,之所以会这样,肯定和昨天贸然跳海有关。
估计她是冻着了,最近天气阴冷,气温低,虽然她在海水里泡的时间并不长,受了低温,对身体其实没什么好处。
为了避免影响工作,她吃了两片感冒药便骑着机车急匆匆去酒店上班了。踏进酒店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出名了。
昨天她在阿波罗号上为了十万块的奖赏,奋不顾身跳进冰冷的大海一事,已经成为整个皇朝国际酒店的笑话。
没错,就是笑话!
在那些旁观者的眼中,她的行为只说明了一件事,就是她试图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来吸引阎太子的注意。
第一个对她发出耻笑的,便是一直都看她不顺眼的贾曼丽,见她来上班了,便在更衣室对她冷嘲热讽,丑话说尽。
大清早陶晓洁就被主管叫走,所以贾曼丽此刻是放开胆子痛斥王子妃昨天的行径。
什么不要脸、狐狸精、坏心眼之类的污言秽语她几乎是张口就来。
慢吞吞换完衣服的王子妃,从头到尾都没有反驳她的谩骂。
直到她抬脚向更衣室外走去的时候,才漫不经心地对贾曼丽道:“如果你觉得我昨天的行为是在勾引新来的少东,那么我倒想问问你,昨天阎少当众宣布,谁能将他掉落的丝巾从海上捡回来就能获得十万块奖赏时,你为什么不跳下去?”
“我……”
“这件事至少说明,我比你有这份勇气,那些胆小如鼠的人,是没资格在这里叫嚣的。”
说完,不理会贾曼丽气得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的面孔,她扬着下巴,自信满满地上工去了。
刺耳的煞车声在市郊的公路上骤然响起。
一辆价值不菲的火红色蓝宝坚尼跑车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以十分狼狈的姿态被迫停靠在路边。
坐在驾驶座上的阎烈在车内尝试了一会重新发动,最后很是懊恼的断定,这辆他花了近三千万人民币购买的限量版蓝宝坚尼,在他开了不到三个月的情况下,给他闹罢工了。
他目前身处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区,不仅爱车抛锚,就连行动电话也因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
看着漆黑一片的手机荧幕,阎烈第一次意识到,人要是倒起楣来,真是喝口凉水都会噎着。
就在这时,一辆粉红色的机车从他身边呼啸而去。
三十秒过后,那辆粉红色机车以龟速慢慢骑了回来。
只见戴着一顶粉红色安全帽的车主,将机车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后,以单腿支地,带着几分好奇道:“先生,你的车子是不是出状况了,要不要我帮忙看看?”一道清丽的嗓音响起,他懒懒地回头看了机车车主一眼。
对方是个身高超过一百六十公分的年轻女孩,从外表来看,她的年纪应该在二十岁上下。
肤色白皙,五官精致,两颊有一些婴儿肥,浓眉大眼,挺鼻翘唇,看上去倒是长相很甜美可爱。
仔细一瞧,这个机车妹他似乎见过。
两天前,在阿波罗号上,他亲眼目睹对方为了十万块,纵身跳下大海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他取回了那条不小心被吹落到海上的蓝色丝巾。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阎烈眉头一皱,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主动和他搭讪的机车妹。
“帮忙看看,你能帮我什么忙?”
对于这个曾跳进海里帮他取丝巾的女孩,阎烈没有好感也没有厌恶。
她帮他捡丝巾,他付她十万块,这是等价交易,谁都没吃亏,谁都没占便宜,只不过……
作为皇朝国际酒店旗下的员工,这个女孩刚好在他车子出问题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如此“巧合”的行程,不得不让他怀疑她背后的动机。
不要怪他会在短短时间内将事情想得这么复杂,毕竟身为名扬天下的皇朝国际酒店的接班人,从小到大,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有目的、有动机地想要接近他的陌生人。
王子妃听他有此一问,便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以前在汽车修配厂打工过一段时间,对汽车修理还算是有一定的了解,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忙看看你车子的问题是出在哪里。”
说着,她笑呵呵地跨下机车,走到阎烈那辆外型很拉风的蓝宝坚尼前来来回回打量了一阵。
“先生,这车子现在是什么状况?”
从头到尾,王子妃都没有把目光停留在阎烈的脸上,当然,她不能否认的是,这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容貌长得很养眼。
至于养眼的程度,应该比电视上经常出现的那些偶像男明星还要优秀几分。
可对她来说,别人长什么样,那都是别人的事。就连他们的身份、地位、来历以及背景,则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阎烈见眼前这女孩非但没有像其他女生那样,对自己露出害羞惊讶的模样,反而还用如此平静的口吻向他询问车子的状况。
就算她没被自己的长相惊讶到,至少也该知道他的身份吧?毕竟在阿波罗号邮轮上,他们也算得上是有过一面之缘。心里虽然这样想,他嘴上仍是将自己车子的情况源源本本说了出来。
王子妃听罢,又问他后车箱里有没有修车工具。
阎烈见她的戏越演越正经,越演越投入,便笑着将后车箱打开,取出整整一箱子修理工具。
王子妃当下也没怠慢,脱去头上的安全帽,从机车上取了雨衣垫在地上,接着就这么当着阎烈的面钻到了他的车底,拿着工具认认真真做起了修车工。
阎烈在旁边看得十分有趣,从小到大,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孩,那些被他身份和外表深深吸引的异性,会用不同的方式和手段来吸引他的注意。
但眼前这一位,使出的手段对他来讲真是颇为新奇。
第一次,她用跳海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
第二次,她又用给他修车的手段来接近他。
他倒是想看看,待会儿她要如何将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阎烈心里在想什么,王子妃完全不知道,她只是很用心的在车子底下研究车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一会儿让阎烈递螺丝起子,一会儿又让他递铁钳子。
阎烈十分配合,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一举一动间倒是默契十足。
就这么折腾了大概半个小时,王子妃终于顶着一张被油垢弄花了的小脸蛋,从车底爬了出来。
站起身,她拍拍手,对阎烈道:“先生,你再试试看,现在车子能不能发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