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新北市郊区陆续发现四具被杀害的女尸,每具女尸都呈现被凌虐致死的迹象,不管生前死后,女尸都曾遭逢难以想像的施暴,尤其在女性性器官,受到的残害最大,不仅仅如此,每具尸体的子宫都不翼而飞,研判是被凶手取走,目的不明。
更让人惊骇的是,在各县市之后又接着出现零星的被害者,年龄不一,最小的十八岁,最老的则有五十多岁,凶手似乎没有选择被害者的特定喜好,而是随机杀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凶手是个残暴且邪恶,如恶魔般的变态。
这件案子在民风尚且纯朴的当年,彷佛投下了一颗震撼弹,造成无数女性的恐慌,即便警方要求媒体自律,试图封锁消息,可有关案件的侦查内容却依然如水滴一样,一点一点自瓶子的裂缝漏了出去,逐渐汇集成一片汪洋。
负责承办这桩连续奸杀案件的刑事警察大队队长严璟承受无比的压力,当时C报记者是严璟的好友,藉着两人的好交情,让没有防备的严璟在一次聚会酒后泄漏了不该外流的侦查过程,以及案情毫无进展的事实,原本再三保证守住的秘密,隔天却成为C报的独家头条,让严璟饱受抨击。
最后在媒体大肆澶染案情之下,造成舆论办案,所有无法破案的过错都被归咎在日以继夜,几乎没有休息的严璟过于无能这一点上,上头也跟着有所微辞,最终将他撤换,调往他处。
严铠痛恨记者的由来,甯静这时才知道。
原本以为自己的身分会让严铠错愕,可没想到,最后震惊的却是她。
当年的她曾经遇见过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是警察伯伯的儿子。
她还记得当年她被凶手一刀刺在胸口,重伤住院的那段时间,有个好心的警察伯伯总会带很多好吃的来看她,而好几次那个小男孩都会跟着警察伯伯一起来,警察伯伯说他们年纪相仿,要小男孩好好陪伴她。
小男孩的模样,过了这么多年,其实她早已忘得七七八八,唯一记得的,是他在她作噩梦醒来时,会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还有在她伤心哭泣时,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在她孤独脆弱的那段时间,成为她最大的支柱。
他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爸爸是警察,我以后也要当警察,帮你把坏人抓起来。”
“我不是叫蓝衣服的葛格啦,你可以叫我——”
“铠哥哥。”
是了,她怎么会忘记了她的铠哥哥?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警察伯伯跟穿着蓝衣服的葛格突然就不来了,后来她的伤好了,胖姨将她接出院,接着面对的是父亲惨死跟母亲发疯的的混乱现实,那个曾经陪伴她、给她温暖的小男孩也逐渐模糊在时间的洪流中。
没想到兜了这么一大圈,他们两个人始终还是兜在了一起——以恋人的姿态,共同走在坚定缉凶的路上。
侦查队办公室。
“我找严队长。”俊秀的身影出现在侦查队,吸引了各自忙碌的刑警们。
潘彦武率先迎上前,讶异地看着高昶旭,“你不是队长的小舅舅吗?”他跟着严铠这么久,自然多少知道他家的背景,也曾见过高昶旭几次,听说他在T医院当外科医生,很优秀呢。
高昶旭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目光扫过潘彦武身后,“他还在忙吗?因为一直连络不上他,所以我就直接到组里找他了,是他母亲有点事情要我转告他。”
“队长喔,他在医院。”潘彦武没有多想,心直口快地回答。
高昶旭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关切地道:“他受伤了?”
潘彦武挥挥手,笑得暧昧,“不是不是,是我们记者小姐生病了,队长正在医院陪她。”
高昶旭的眸子变得深沉,“记者小姐?”
“就是我们头儿的这个。”潘彦武伸出一根小指头,打趣道:“小舅舅,你说不定过不久就要当舅公了呢。”
高昶旭轻轻扯了扯唇,“我没听他说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哪可能误会,连情侣装都穿了,而且我还听到他们讲电话,甜蜜得很呢。”潘彦武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硬是扯住了刚好经过的欧腾祥,“小欧,你来说说,那天他们是不是换了套同款式的衣服,气氛好得不得了?”
欧腾祥愣了愣,嘿嘿笑道:“是在说头儿跟记者小姐吗?”
“废话,不然是说你吗?”潘彦武拍了一下欧腾祥的脑袋,“头儿的小舅舅不相信我说的,你来帮我作个证。”
欧腾祥倒是没看过高昶旭,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他,心理想的是原来头儿还有个这么年轻英俊的舅舅啊?看起来好像也没大头儿几岁啊。不过背着头儿嚼舌根,到时候被头儿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死的,这小潘就是管不住嘴巴,学不乖。
“你快说啊。”潘彦武等不及地催促道。
高昶旭见欧腾祥迟疑,微微一笑,“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这样我堂姊也可以放心,不用逼着铠去相亲了。”
“头儿哪还需要相亲,小舅舅,你就请头儿的妈妈安心吧。”潘彦武连忙打包票保证,“他跟记者小姐好得很。”头儿好不容易心情转好,他可不想再受罪啊。
欧腾祥接收到潘彦武的眼神,总算松口道:“我看到他们偷偷牵手,确实很甜蜜的样子。”
潘彦武又拍了欧腾祥的脑袋一掌,“你这小子,这么天大的消息竟然没说?”
欧腾祥摸摸后脑勺,嘀咕道:“我又不像你一样大嘴巴。”
潘彦武又是一掌过去,这次被欧腾祥给挡住了,两个人开玩笑地互过了几招,完全没发现高昶旭已经转身离开。
他那双原本温和的眼眸不再带有任何情绪,宛若两潭深幽的黑水,十分吓人。
自从严铠知道甯静就是那个让他牵挂了前半辈子的小女孩之后,他对甯静的感情又更深一层,原来从头到尾,他会看上、喜欢上、爱上的就只有甯静,只有她一个人。
在某种意义上,他的感情得到了彻底的圆满,但同时,他更企盼可以逮到凶手,那个曾狠狠伤害过他们的变态杀手,为了父亲,也为了甯静,为了所有被害者。
“头儿,这是B牌在二十年前发行的香水,诉求的是一瓶闻起来像女人的香水,每年只限量五十瓶,当时一推出就造成抢购,到现在热潮虽然稍微退去,但还是有不少爱好者。”
严铠听着潘彦武的汇报,神色冷凝。
“若说不翼而飞的子宫是结果,那香水则是肇因,或许是某种启动凶手杀人情绪的开关。可为什么这香味会让凶手痴狂?”甯静看着投影在萤幕上的凶案现场影像,喃喃自语。
其他刑警带着目光复杂的看向甯静,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纤弱的女子竟然有个比狗还灵的鼻子,而且……竟然还是十五年前那起案件的幸存者之一。
对于十五年前的那桩连续奸杀案,其实现在队里的年轻刑警几乎都不复记忆了,也因为年代久远,当年的专案小组已经解散,保存的资料也因为多年前的一场大地震而毁了大半,若不是严铠跟甯静,或许鲜少有人会将现在发生的案子跟当年的凶案联想在一起。
“乳房、子宫、下体,凶嫌专门破坏这些女人的部位,而这些都是孕育生命的根源,凶手想杀的不是这些女人,而是他的母亲。”严铠缓缓开口,“而这罐香水,或许是他母亲曾经喜爱使用的气味。可见凶嫌十分痛恨自己的母亲,或许小时候曾被虐待,造成变态的性格。”潘彦武顿了顿,又问:“嫂子,你当年没看到凶手的长相吗?”
甯静的耳根因为这个称呼而热烫,一向淡漠的脸庞难得地露出了尴尬的神情,目光忍不住瞟了眼严铠。
怎么大家都知道他们在交往了?
严铠宠溺的回视着她,那张帅气的脸上清楚地写着大大的“爱”字,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一向冷冽的他,看着甯静所露出的温柔傻笑代表什么意思。
看样子,这个称呼让这位刑事之虎“虎心大悦”啊。
甯静收回视线,知道了答案,心头也跟着柔软温暖。“她没有看到。”严镜代替甯静回答,也算是替她默许了这个称谓。“光线太暗,加上我太过惊惧了,所以没看清楚。”甯静补充,她为当时的软弱感到懊恼,所以后来才会努力的锻炼身体,不希望再次感受到那种因为害怕而无法动弹的恐惧。
严铠的手在桌下轻轻地握住了她微凉的小手。
有股力量从他的掌心传入体内,让甯静的心迅速恢复平静,继续道:“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汗臭味是属于年轻人特有的气味,估计凶嫌当时约莫十几、二十岁,换算成现在的年龄,应该是三十几岁的男人,可是——”
“可是什么?”潘彦武好奇的问。
“我不确定我是不是有听错,当时除了那个男人,好像还有其他两个人在场。”甯静眉心微蹙,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却如陷入迷雾般,似乎隐隐约约的想到什么,却又无法真切的分辨清楚。
难道凶手不只一个人W这是同时钻入每个人脑中的想法。
严铠沉吟着,“或许,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最近发现的两具尸体,凶手下手的方式不同的原因。”
如果凶手真的不只一个人,那表示外头有两个以上的变态杀手在流窜,这个想法让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无比凝重。
“对了,头儿,有件事挺有意思的。”叶坤明突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说。”
“昨天我们又去找周可恩问些细节,她提到她突然想起来,白美华有段时间曾经因为盲肠炎住院开刀过,也是从那之后白美华明显地开心了不少,然后就听到她结交男友的消息了。”叶坤明道。
欧腾祥迅速反应,“邱若梅也是车祸住院后才认识她男友的。”
消毒水的气味!甯静跟严铠同时想起这点,互觑了眼。“而且,她们的共同点还有一个。”叶坤明的视线绕过了在场所有人一圈,像在宣布乐透号码似的道:“T医院。”
严铠的黑眸微闪,“T医院?”
叶坤明点头,“她们都是在T医院开的刀。”
潘彦武突然开口,“这不是头儿小舅舅任职的医院吗?”
“对了,头儿的小舅舅那天有来找头儿,不过那天头儿在医院陪嫂子,后来他就先离开了。”欧腾祥道。
小舅舅来找他?严铠跟甯静交换了个眼神。
“知道了。”严铠收紧握着甯静的手,又跟众人讨论案情一阵子后,解散了会议,回到办公室。
甯静跟着严铠走进办公室,将门带上,看着他道:“我跟你去。”
严铠挑起眉,露出了促狭的笑容,“我的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我?”他的确是打算去一趟T医院,一是为了查案,一是为了跟高昶旭谈谈。
甯静的脸微微一烫,不打算让他岔开话题,“我想了想,由我去跟旭哥说清楚比较适合。”
严铠的黑眸收起了笑意,认真地道:“你觉得我像是会躲在女人背后的孬种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别跟我争执,我的女人由我守护,我不会让你去面对任何为难的事。”严铠霸道的决定。
甯静抗议,“你这是沙文主义。”
他长臂一伸,将她拉入怀中,“你以后要习惯。”
他的气息清新洁净,胸膛宽阔温暖,像一片蓝天,守护着她这朵飘浮的白云,她忍不住将脸埋入那片蓝,轻声道:“我不知道……从小我就是靠自己,我必须要独立,要坚强,才能照顾我母亲,成为她的支柱……”
严铠心疼地捧起她的脸,黑阵深幽似水,泛着柔光,“静,你现在有我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靠山、你们的支柱,你不需要再独立坚强,只要好好的依赖我、使唤我,懂吗?”
甯静感觉眼睛酸酸的,慢慢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好不容易才将涌上的热气压下,带着点哽咽道:“我怕……我不能让自己软弱。”
严铠故作粗暴的命令,“闭嘴,我就喜欢你软弱,听清楚了吗?不准再有异议。”
甯静觉得自己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嘴上却逞强的埋怨,“我的男人真霸道。”
严铠的唇角愉悦的翘起,低沉的嗓音带着性感的磁性,低下头在她的耳垂边诱惑道:“我的男人吗……我喜欢这个说法,再说一次给哥听。”
甯静的脸瞬间烫红,心跳从没这么快速过,他温热的气息吹抚过她敏感的肌肤,让她的体内骚动着陌生的情欲,羞窘地想推开他,“别闹了,等等被人看到。”
“我没有闹。”严铠紧紧地拥住她,声音因为浓重的感情而低哑,“我很高兴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
甯静将脸贴在他坚实的胸瞠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曾经的孤单与寂寞、曾经受过的伤害与痛楚,好像全都消失无踪,再也无法继续折磨她。
她轻声附和,眼睛湿湿的,心是暖的,“我也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严铠的大掌轻轻抚过她的黑发,她是他的女人,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绝对不会再放任她一个人孤独面对一切。
虽然当年他也只有十三岁,即便真的回到当时,他能做的很有限,不过至少她不会是孤军奋斗的。
不过好险他们又相遇了,在他二十八岁的这年,他已经具备了守护她的能力,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他绝不会再放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