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不需要你道歉,只要你消失不见;坦白告诉你,过去的事放到一边,大家互相不理不睬,过个三、五年,什么恩恩怨怨多半都忘了,但你非要跑到爷面前晃来荡去的让人无法忽略,这就是故意在惹是生非!”
她的身份是那么尴尬,所有人都知道,他受到的伤害与她家有关,她还要来到他面前碍眼,提醒他过去的一切。
这完全是一种戳人伤口、揭人伤疤的恶行啊!教他怎么心平气和的面对着她?
“我的存在令你难堪了。”张馨萸终于明白了应停内心的想法。
“是的,看着你,我就会想起当初的自己是如何愚蠢的信任别人,最后不但身心俱损,还与父亲手足决裂。”
“我不知道我令你这么痛苦。”若知道他心里的伤痛是这么重,当初说什么她都会阻止家人的计划,哪怕会众叛亲离。
“如今你知道了,聪明的话就趁早走人了,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在爷这里都是不可能实现的,老实说,爷对你已经够仁慈了。”
张馨萸仍旧摇头。“我的目的只有一样,我想补偿你。”
她没有因为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屏障而沮丧,反而很高兴两人能把话给说开了,让她了解他的想法,这就是一种进展。
她更相信自己再继续努力下去的话,终究能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让他接受她。
“哈!”应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张馨萸鼓起勇气透露她的心意,“是我自己向皇上恳求要嫁给你的,我们的亲事不仅我家人反对,太子大概也恨上我了,本来他们都决定要让我当太子妃,是我当着皇上的面亲口反对了。”
应停顿时笑不出来了,第一次觉得有人的心思竟会复杂难测到这种地步,神秘得让他压根捉摸不透,反倒开始对她的想法产生了好奇心。“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化解这段过节。”张馨萸继续她间接的告白——身为大家闺秀,她从没听说过有姑娘会主动向男人示爱这种事,如今做到这个地步,已是她的极限了。
“为了什么?”
“为了我自己。”她诚挚的凝望着他,目光含情,希望他能看清楚她的心意。
“我想补偿你,假如你始终不能释怀,非要找我麻烦,对着我发脾气也不要紧……我会承受的,只是请你别刻意伤害我。”
她从没被人伤害过,一旦受伤,会本能的做出反击,哪怕面对的是她一直深深喜爱着的人。
***
这么难摆平的事,应停还真是从没遇见过!
自张馨萸告白后,他虽仍有猜忌,却也不再对她紧紧逼迫,整天想着把她弄走;而她也没继续在夜里吹弹那凄惨的曲子,两人的关系有了新的转变,不好不坏,见面还能说上几句话。
曾经存在于两人之间的冰冷、矛盾、冲突,正一点一点的消散,只要应停看向张馨萸,总能见到她暖洋洋的笑靥,美丽而真诚。
应停总觉得,在这场半途而废的战役中,他屈居下风,快要被攻陷了,于是他早晚都往外跑,躲着张馨萸,忙着处理封地上的事务,兴建属于他的王国。
没想到张馨萸也不是个泛泛之辈,张家教导给她的才学,她都用在帮他经营封地上——时而寻找异地优良种子,给予当地农民种植;时而进山林挑选树木与产物,托人贩卖到别的地方……
她做得无比辛劳,就只为了帮他赚钱。
她贤惠得无可挑剔,热心到人人敬仰,连他都不得不佩服……
冷嘲热讽的话不再对她说了,刺激她的行为也没再做过,偶尔看她一个人寂寞,还忍不住陪她闲聊,好几次都把舌尖咬破了,骂自己太心软,但下次还是会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不再敌视她,甚至不再故意冷落她;他俩相处得客客气气的,有时候还能与她像朋友一样的相处,然而以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难道真能这样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吗?
当然不能!
两人的纷争缓解,心结却还没消失,目前的和平只是个假象,随时都会有爆发的一天!
应停叹着气,真不知该怎么解决张馨萸——他可不想跟她姓啊!
“爷,该回去了。”提醒的声音打断了应停的思绪。
他转身向跟随他外出的心腹们点了点头,然后上马,打道回府。
天气逐渐回暖,在春风吹拂的日子里,人们已褪去冬衣;应停身上穿的是张馨萸亲手缝制的衣裳。
策马在前的他不知道身后的心腹们,正打量他一身新衣,交换着玩味的笑。
王府里的人都看到张馨萸一个劲的向应停示好,本来应停是不领情的,但不晓得张馨萸用了什么手段,慢慢的应停不再排斥她。
“笑什么?”听到不恰当声响的应停回头质问。
“王爷,您这身衣裳……真好看。”
应停默然,心腹手下的调侃让他的头又疼了。
前天,张馨萸送了这件衣裳给他,昨天一直盯着他,见他没穿新衣,她一整天都用一种非常失望的眼神注视他,让他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今天他不由自主的穿上她亲手做的衣裳,十分合身,人人都说好看,而她看了也笑得如获至宝。
可他深感挫折,甚至觉得好沮丧,明显发现到自己正在节节败退;对她的一次次让步已令他面临危险边缘,再退下去他就无路可退!
“王爷,府里好像出什么事了?”靠近王府,一群人瞧见府邸的女仆们正手忙脚乱,到处跑动。
应停先是看了简陋的王府一眼——他决定在兴建领土之后,要再重新盖一座王府。
他询问守门人,那群侍女慌慌张张的是怎么了?
“回王爷的话,王妃病了。”
向来深受女眷爱戴的张馨萸生病,家中的侍女自然是忙乱起来——找药的、洗药的、通报情况的,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
“什么病?”应停一听,身子不受控制的立刻下马走向张馨萸的寝室。
“大夫说是风寒,中午王妃在替王爷洗衣裳时突然晕了。”
应停眉头紧皱,胸口紧抽,不知怎的,感觉有些难受,问着正站在门口的管家,“下人这么多,怎么要她去洗衣裳?”
“王爷的贴身私务,王妃一向能插手多少就管多少。”
有必要这么用心良苦,任劳任怨的“补偿”他吗?应停承认,以他的见识才学,实在猜不透张馨萸的心,她那“有欠有还”的高尚情操,还真是教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下,就算她真有什么企图,他也没心情去想对付的办法了。
“爷可回来了。”张家的嬷嬷见应停走进门,立即对他行礼。
“嬷嬷?”听到声音的张馨萸转头一看,英俊的男人穿着她一针一线缝制的衣裳,走到她的床边,她的一颗心忽然就变得暖洋洋的,只觉得舒畅不已。
应停高大的身影将屋外的斜阳余晖全都挡住了,眼里带着关注的光芒显得格外吸引人。
“吃药了吗?”他低声问,语调有点不自然,似乎还不习惯去关心她。
张馨萸躺在床上轻轻地点头,贪婪的凝视着他,她略显憔悴的脸上挂着喜悦的笑意,让应停再次感受到“京城第一美人”名不虚传的魅力。
“自己照顾身子,别让人以为是爷刻薄了你。”过了一会儿,他又挤出一句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不想她生病的心思还是从温和的口吻中流露出来。
“妾身明白。”她高兴的回着。
一旁的嬷嬷见状,悄悄退下,忍着没告诉应停,张馨萸是为了替他缝制新衣熬了夜,受了寒才会生病;现在可不是打扰他们的时候。
静谧的房中,有名无实的夫妻俩面面相觑。
“这几天安静休息,府里的事就不要忙了。”应停又叮咛了一句,张馨萸为他做的事情,他或多或少都知道。
他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对于她的存在,他已经不像最初那么的排斥了,可是和她当夫妻这件事他还没想过,也不敢去想,那种事违背了他的原则!
只是此刻,看着她虚弱的躺在床上,她的病容惹人怜惜,而她含情脉脉的目光则是把他的心志搅得一团乱……
应停的意识恍惚,他心想,张馨萸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马上又被他否定了!
他对她不够好,她怎会喜欢他呢?
然而她表现得比当初伤害过他的那个女人更真诚、更体贴,若只为了偿还对他的亏欠就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是有些离谱……
其实换成别人对他这么好,也许他早就动摇了,会开开心心的接受对方;偏偏张馨萸来自与他敌对且害他不浅的家族,这个心结确实因她的努力而松动,却至今仍未解开。
“你休息……”怕自己再待下去,心情会变得愈来愈奇怪,应停控制住迷乱的思绪,逃避猛兽似的从她房中快步离开。
张馨萸看着他仓促的背影,看不到他英俊的脸上有懊恼、有为难、有困惑,他种种纷乱的情绪全都因为她而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