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夏就赢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距离临盆的日子也不远了,区得静虽然不准她再回娘家帮忙,可她还是时时趁着区得静不在时偷偷溜回去。
这日,区得静一出门,夏就赢便想偷溜出“夫人!”
她一回头,见是珠花,立刻咧嘴笑了“珠花姊,是你啊,吓死我了。”
“夫人又想溜出门?”珠花皱着眉头,“你不能这样,你都快临盆了,要是有个差池该如何是好?”
“珠花姊,我的身体好得很,也没什么不舒服,是得静太大惊小怪了。”她噘着嘴抱怨道。
珠花蹙眉一叹,“爷他曾失去过,自然紧张,夫人就安分的待在府里待产吧。
“在府里无聊嘛。”夏就赢一脸哀怨,“我喜欢做事,可是在这里谁都不让我做事。”
珠花忍不住笑叹,“夫人真是个奇怪的女子,谁不喜欢享福呢?就你喜欢做事“有事做脑袋才不会钝掉。”夏就赢央求道,“珠花姊,放我出去吧!”
“不成。”珠花严正拒绝,“爷交代过,绝对不能让夫人离府,夫人可别害我。”
“珠花姊,看在我帮过你的分上,就“夫人,你帮我把桑儿安葬的恩惠我永世难忘,但爷也帮了我,我不能负你,亦不能负他。”
看珠花态度如此坚决,夏就赢长声一叹,“好吧,算了。”说着,她转过身要回静轩。
走了几步路,她的下腹部突然一阵刺痛,像是有人揪着她的肚皮扭啊捏的,她疼得喊了一声,“啊!”
珠花发现异状,立刻冲上前扶着她,“夫人,你没事吧?”
“我……疼。”夏就赢的额头已经渗出冷汗来了。
珠花毕竟是生养过孩子的女人,一看这情况便知道夫人这是要生了,她欢喜又紧张,放声大喊,“来人,快来人,夫人要生了!”
她这么一呼叫,不一会儿功夫便赶来一谁人,大家七手八脚的,有人将夏就赢送往产房,有人去通知区太夫人等人,有人去唤回刚出门不久的区得静,有人去找接生嬷嬷……
原本区太夫人嫌这产房不吉利,因为廖秋霜便是在这间产房里没了性命,孩子也未能保住。
但夏就赢认为这不成忌讳,“秋霜大姊一定会保佑我安产的。”
她这么一说,区得静便也顺了她的意思,尽管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疙瘩。
区太夫人和赵净玉候在产房外。
产房里很安静,偶尔才会听见一点点声响。
“祖宗保佑,”区太夫人双手合十朝天膜拜,“一定要庇佑赢儿顺产,生下区家的子嗣呀!”
“娘,别担心。”赵净玉安抚道:“赢儿做了那么多好事,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她母子均安的。”
区得静赶回来了,冲进小院,一脸忧急地道:“祖母、母亲,赢儿还好吗?”
赵净玉一把抓着儿子的手,“别慌,生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赢儿这是第一胎,需要点时间。”
“她进产房多久了?”他问。
“快一个时辰了。”她说。
“这样是不是有点久?”
“不久不久,”赵净玉温柔一笑,“娘生你的时候可是从天黑折腾到隔天正午呢!”
区得静听着,并没有感到宽心,他不自觉透过窗户看着天空,又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就像那天一样。
他倒抽一口气,拚命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
突然,里面传来夏就赢的呻吟声,他的心狠狠一揪。
小院里挤满了人,却没有人敢说话,全都屏住了声息。
黄娘接到通知,跟夏全赢也赶至区府关心。
产房里断断续续传来夏就赢的闷哼呻吟声,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默默在心里祈祷。
产婆的助手从产房里出来,喊道:“请再准备热水来!”
区得静大步上前,忧急的问道:“我的妻子到底如何了?”
约莫三、四十岁的大姊微皱起眉,似有难言之隐,“这……不好说,但没事的,第一胎本来就不好生,多生几回就轻松了。”
她的回答及她的表情都让区得静的心里直打颤。不好说?他讨厌这么不确定的字眼。
他眉心一拧,迈开步子就要往里冲。
“静儿!”赵净玉一把拉住他,还被他那股冲劲拖着往前走了几步。
“娘,我得进去看看赢儿,我不能放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静儿,她没孤军奋战。”赵净玉要他看看如今守在小院里的人,“瞧,大家都陪着她,等着她。”
黄娘也上前劝道:“贤婿,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进去的,你放心,赢儿她吉相,没事的。”
区得静看看母亲,再看看岳母,眼一垂,虽然不再坚持要进产房,可是忧心全都写在脸上。
赢儿,你一定要平安,你答应过我的。他在心里对着产房里的夏就赢呐喊,而他深信她会听见。
“啊!唔!”夏就赢全身冒着汗,她的脸因为用力而涨红着,也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苍白了,她眼睛里爬满血丝,几度痛到快失去意识。
“夫人,你能再使点力吗?”产婆在一旁适时且适度的压着她的肚子。
“我……我用力了,唔!”夏就赢说完,憋了一口气,使力想将肚子里的孩子给挤出来。
产婆的跟她的助手是一对母女,母亲人称喜婶,女儿则名翠娘。
翠娘用热巾替夏就赢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低声问道:“娘,还不行吗?”
喜婶面有难色,低声回道:“娃儿倒踩莲花。”
“这……”翠娘一听,神色显得相当不安。
当年区得静的第一任妻子廖秋霜便是胎儿倒踩莲花,最后才会难产而导至母子皆亡的悲剧,如今听到夏就赢又是同样的情况,她心里直犯喃咕,可别又是同样的情形呀,要不区家人哪里受得了?
“夫人?”喜婶见夏就赢有点失神了,急忙唤道,“别睡着呀,来,再使力!”她拍拍夏就赢的脸颊,以免她真的昏了过去。
“嗯……”夏就赢虚弱的回应她,然后紧咬着牙再使劲。
她真的很痛很累,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全力了,可是肚里的孩子像是抓着她的子宫,抵死不愿来到人世。
她想起区得静的第一任妻子,她会像廖秋霜一样吗?喔不,不会的,她绝不会让他再经历那样的悲伤,她好不容易把他从痛苦的深渊里拉出,绝不会让他再掉进那黑暗的谷底。
可即使她这么想,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她的意识一点一滴的流失,能量也渐渐的耗损,她的眼前开始出视叠影,让她不由得微闭起眼,耳边听见的说话声也很模糊。
她的唇片歙动着,虚弱地喃喃道:“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
突然,她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就赢”,她心头一震,因为那声音就近在耳边,很清楚,但是很陌生。
夏就赢微微张开眼睛,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产房里的一名陌生女子。
那面容端丽的女子捱近床边,可喜婶跟翠娘像是没发现她的存在。
夏就赢惊疑的看着她,却发不出声音问她的身分。
女子笑看着她,那眼神温柔又和善,“别怕。”
女子对她说着的时候,伸出双手放在她肚皮上头来回揉了几下,她感觉到肚子好热好热,也感觉到子宫里一阵翻腾。
她惊疑的望着女子,“你……”
女子笑视着她,“孩子转过来了,用力。”
不知怎地,她听从了陌生女子的话,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个憋气,努力使劲,她感觉到有什么从两腿之间滑了出来。
“唉呀!”喜婶忽地大喊,“生了!生了!”她伸出手,急急忙忙的去接着那从产道里滑出来的婴孩,顺顺当当的将他给托了起来。
婴孩哇地放声大哭,声音洪亮。
“恭喜夫人,是位小少爷。”喜婶将孩子抱到夏就赢眼前。
夏就赢看着儿子皱巴巴的小脸,感动得泪流满面,她下意识的想找寻方才那女子的身影,却发现女子已经不见了。
就在翠娘欢天喜地的跑出去报喜之时,夏就赢也虚脱得暂时昏了过去。
夏就赢幽幽转醒,先是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牢牢握着,她想动动身子,却忍不住呻吟一声,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快散了似的。
“赢儿?”守在床边的正是区得静。
她一睁开眼睛,他便凑近并深深的注视着她,彷佛她是失而复得的宝物。
“得静……”她有点虚弱的叫了他的名字,然后给了他一记表示自己没事的微笑。
“辛苦你了。”区得静说话的同时,眼底微微闪着泪光。
他吓坏了,他以为他又要失去可以拥抱在怀的幸福,等待孩子生出来的过程,对他来说真是一场凌迟。
幸好老天怜他,终究给了他这样的幸福。“孩子呢?”夏就赢问道。
一旁的赵净玉将孩子抱上前来,放在她身边,“赢儿,辛苦你了,也感谢你为区家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她忍不住流下欣喜的眼泪。
“娘,我还会为区家生下更多白胖娃儿。”夏就赢微微一笑道。
赵净玉点点头,“我得去盯着厨房弄些养身补气的药膳。”
“有劳娘了。”她说。
“哪儿的话,好好休息。”赵净玉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夏就赢侧过脸看着儿子,他的脸红通通的,有点皱,她开玩笑地道:“刚出生的娃儿好丑。”
区得静一笑,“可能像他娘吧。”
她皱起眉头,故意闹他,“可能爹不是你吧。”
他没生气,反倒笑得更开心了,“我肯定他是我儿子,因为他娘心里只容得下我一个。”
“臭美!”夏就赢笑嗔一句。
见她还能开玩笑,他放心了,他爱怜地轻抚着她的脸,“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答应过你的,不是吗?”她也深情地回望着他。
“你生了那么久,翠娘又欲言又止,我当时真的以为……”他不敢也不想把那不吉利的话说出口。
夏就赢蹙眉一笑,“当时我也以为我要令你伤心了。”
“赢儿,”区得静紧紧抓着她的手,真切地道:“我不能失去你。”
她抬起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庞,“我不是还在你眼前吗?”
他点了点头,再看向襁褓中的儿子,内心激动,“这一切像是作梦一般……”
“不是梦,是真的。”夏就佩也看向儿子,“我真给你生了一只小猴子。”听她这么说,他忍俊不住的笑了。
突然,她想到那个出现在产房里的陌生女子,问道:“对了,最后进来产房的女人是谁?”
他微怔,“女人?”
“嗯,有个小脸、杏眼、下巴尖尖的漂亮女人……”夏就赢指着自己右眼下方,“这个地方还有颗痣。”
区得静想了一下,突然心头一抽。“你说你看见右眼下方有颗痣的女子进到产房?”
“嗯。”她点点头,“她进来后摸摸我的肚子,我就生了。”
他有些失神,过了好一会儿,他蹙眉一笑,眼底有着难以置信及感激。“赢儿,产房里除了你,就只有喜婶跟她女儿翠娘,没别人了。”
“可是我明明……”夏就赢突然想起喜婶跟翠娘当时的反应,她们像是没看见那陌生女子,突然,一条警觉的神经将她一扯,她惊疑的看着他,“得静,难道是……"
“是秋霜。”他说。
她惊愕得几乎要喊一声“我的老天爷”。
“她走后,我不曾梦过她一次,没想到她竟然在你危急的时刻……”区得静没办法再说下去。
夏就焉思忖了一下,轻声说道:“当时我以为自己不行了,以为我会让你再次伤心,我喊着药师琉璃光如来,然后她就出现了……”她望着他,感激一笑,“是菩萨派她来的吧?”
区得静回以一笑,“我想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