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甜甜蜜蜜地依偎了好片刻,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临离之际,尉迟淳更是好生眷恋的亲了她好几口,才施展轻功离开寝房。
谢孟芝痴痴地目送他的身影远去,心中轻轻一叹,寻思片刻才躺回炕上。
睡到下半夜的时候,她似有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这一睁可不得了,她瞧见光线模糊的房里,似乎有道人影直朝暖炕方向移动。
“是紫嫣吗?还是绿蓉?”她喊着在公主寝房伺候的宫人名字。
那人不答声,而且越靠越近,谢孟芝脑中忽然闪过一些古怪的念想,想着身子原主当初就是蒙受靖皇疼宠,因而引来其它妃嫔与皇室子女的不满,才会卷入后宫之乱,惹来杀身之祸,虽说靖皇已经整肃过后宫,可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妒恨冉婉婉的人。
思及此,谢孟芝从温暖的被褥里弹坐起来。“来者何人?要是再不出声,我要喊人了!”
话声方落,蓦然一道冷冽的刀芒闪过眼前,下一刻她的颈前抵上了一道冰冷的物体,她心中一惊,低眸望去,果真是把短刀,她强装镇定地抬起眼,同时间也看清了对方的面貌。
竟是白日里与一众兄弟姊妹一起来探望她的平乐公主冉丽敏?!
冉丽敏是淑妃所出,与冉婉婉年纪相仿,只小她几个月,据悉两姊妹感情甚笃,在一票皇室子女当中,是最没有嫌隙的。
回想白日里两人的谈话,冉丽敏一见到她便泪眼汪汪,哭得花容憔悴,且丁点不像是在演戏,那当下还害得谢孟芝好生心虚。
莫非,冉丽敏也是妒恨冉婉婉的那些人之一?
抵住颈子的刀锋冰冷得教人发寒,她不由得吞咽了下。“丽敏,你这是做什么?”
冉丽敏斜瞅着她,唇上一抹不屑的冷笑。“冉婉婉,你可好了,大难不死又带了个修罗将军回来,风光得很,我就是看不惯什么好事都落在你身上。”
“你在说什么?我们是亲姊妹啊……”
“哼!亲姊妹?你娘亲是贵妃,我可不是,我才没你这样的姊妹!”
“丽敏,你可别乱来,外头还有守卫和宫人,只要我一叫,他们立刻就会进来。”
“婉婉啊婉婉,你可真单纯,你以为我会傻到连这样的事都不清楚吗?”
谢孟芝心下一凛,颤着嗓子问道:“你杀了他们?”
冉丽敏轻怔,面色闪过一丝古怪,旋即厉声道:“我放了迷香,他们都晕倒了,醒来之后也不会记得曾经见过我。”
哎,她差点忘了,古人最爱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作梦也想不到,这种古装剧里才有的戏码,有生之年居然让她亲身经历。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谢孟芝无奈地问道。
“当然是让你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冉丽敏狠笑一声,伸出另一手将她从炕上扯起身。
“你要带我去哪儿?”谢孟芝被推了一把,不由得面色发恼。
“少废话,去了你就知道。”冉丽敏啐了一口。
谢孟芝俏脸泛苦,只能一路被架在脖子上的刀锋压着走。
老天爷啊,她真是许错了愿望,真不该说想当什么公主的,就知道好事没她的分,坏事倒是一箩筐找上门。
天色未亮,雁沙国的皇宫忽然灯火通明,宫人们急慌慌地四处奔走,大批禁卫军紧急被调动,浪潮般的涌进了皇宫内院。
“大事不好了,绛雪公主不见了!”丹阳宫突然奔进了几名宫人,一开口就是大声嚷嚷。
丹阳宫里立刻起了一阵骚动,不多时就惊动了在此作客的璟王妃,以及前不久才偷偷潜入绛雪公主所居的东月阁,后又了无声息地返回丹阳宫的尉迟淳。
“尉迟将军,宫人们说孟芝不见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孙楠钰站在正厅里,正在询问宫人事情的经过,一看见尉迟淳着好装走出来,立刻着急的说。
“请王妃在此等着,我已经命何威随身保护王妃的安危,至于孟芝那边,有我在,不会出事的。”交代完毕,尉迟淳握着从不离身的佩剑,凤眸盈满怒气,气势摄人的快步走出丹阳宫。
他直接来到了锦和殿,与此同时,娄真也来势汹汹地领着他的人手,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两人在中庭相会,目光短暂交接,又同时别开了眼,敌意相当浓厚。
一进锦和殿的正厅,就见靖皇一脸心焦的站在那儿,身旁有持剑的大内高手护着,情势看上去忒是危急。
“靖皇,究竟发生何事?”娄真率先沉不住气,心急地追问。
靖皇面色憔悴地道:“有人抓走了婉婉,此人神通广大,还迷昏了一众宫人,寡人就怕是后宫又生乱,有人眼红婉婉,心生妒恨欲伤害她。”
“此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定要抓到此人,救回婉婉!”娄恨声喊道。
尉迟淳阴沉着俊脸,一语不发,只是握在剑柄上的大手悄然一紧。
此时,冯公公面色惊惶地奔进锦和殿。“启禀皇上,已经找着了!绛雪公主与那名刺客就在御花园的后山。”
冯公公一说完,只见两道修长的身影,卷起一阵轻风,同时自他身边两旁穿过。
当众人眨眼回神时,已看不见娄真与尉迟淳。
“快追上去!”靖皇急忙下令。
另一头,御花园的后山已被宫人团团围住,他们手中掌的绣花灯笼照亮了后山,一整片明晃晃地,彷佛身在白日。
当娄真与尉迟淳赶至,只见谢孟芝身上披着一件残破的外袍,布料上四处可见被刀锋划破的痕迹,而她脸上亦满是血痕。
挟持谢孟芝的刺客,则是身穿紧身夜行衣,脸上覆着面罩,看不清长相。
“大胆刺客,还不快点放开公主!”娄真厉声警告。
“别过来!”刺客见尉迟淳步步逼近,连忙加重架在谢孟芝颈上的短刀,迅速往后退了数步。
听出刺客竟是女子,尉迟淳与娄真两人皆是一愣。
“你是谁?你挟持绛雪公主,图的是什么?”尉迟淳冷静地与对方交涉。
“你们不必管我是谁,只需要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我恨冉婉婉入骨,随时都能下手杀了她,你们最好别抱着侥悻的心态,自以为能救得了她。”
“可笑,区区一个女子,能有多大的本事?”娄真一听对方是个女子,当下就松懈了戒备,压根儿不将刺客放在眼底。
尉迟淳的反应却是大相径庭,他打住了还想继续往前的脚步,握剑的那一手也稍稍压低。
女刺客不着痕迹的将一切看在眼底,然后冷声笑道:“我没什么本事,但是一剑杀了她这么简单的事,我倒是能做得。”
尉迟淳定定的望着她,眼中的暴烈之气,即便相隔一段距离,仍是震得她浑身一颤,心中直发凉。
“你想要什么?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放了她?”尉迟淳沉着问道。
闻言,娄真恶狠狠地瞪着他。“尉迟淳,你算哪门子的大将军,区区一个女刺客你就怕了?”
尉迟淳根本不理会他,一径地望着被女刺客挟持在身前的谢孟芝,见她一身狼狈,心中既焦灼又不舍,彻底尝透了心如刀割的滋味。
女刺客冷笑一声。“你们如果真的想救冉婉婉,那就放下武器,给我老老实实的跪下来。”
娄真眯了眯眼。“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女刺客不悦地说:“我只要杀了冉婉婉,就足以证明我有这个能耐。”
此时,靖皇在大批高手的保护之下,亦来到了后山,眼见心爱的女儿被挟持,刺客又要挟娄真与尉迟淳两人放下武器,他不禁发急高声呼喊,“你们两人,千万不能让刺客得逞,务必要将婉婉救回来。”
闻言,娄真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看就要不顾一切上前救人,反观他身旁的尉迟淳,竟然选在此时,将从不离身的佩剑往地上一扔。
霎时间,众人大愣。
靖皇勃然大怒。“尉迟淳,婉婉有难,你却扔掉手里的剑,你这是打算见死不救吗?听清楚了,你们两人谁能救回婉婉,寡人就将婉婉许配给他。”
对此,尉迟淳置若罔闻,在众目睽睽之下,高大昂藏的身躯跪了下来,他仰着俊脸,气势不减半分,沉着嗓音命令道:“放了她。”
女刺客着实呆住,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没用的东西!我看你分明是怕死。”娄真鄙夷的斥道,旋即提剑往前一跃,打算先发制人,直接将刺客制伏。
见状,尉迟淳面色惊骇,震怒低吼,“娄真,你别乱来!”
女刺客与谢孟芝当下皆是一愣,看见娄真手中的剑尖就要刺过来,两人赶紧往旁边一闪,顺势也就分了开来。
女刺客赶紧拉下面罩,高声疾呼:“太子,你可别乱来,我是平乐公主。”
平乐公主?她怎么会是刺客?娄真愣在原地,一时没了头绪。
那方,尉迟淳早已一个箭步奔上前,抱住了险些跌倒在地的谢孟芝。
“身上何处受伤了?”尉迟淳焦灼地端详起她脸上的伤。
不料,当他伸手抚过她脸上的血痕时,那血痕竟然一擦即逝,而且还隐约闻得见一股甜味。
谢孟芝心虚地瞅着他。“这不是血,是凤红花的汁液。”说罢,她又指了指一旁心有余悸的冉丽敏道:“丽敏没伤害我,她只是假装的,你千万别生她的气。”
尉迟淳闻言一怔,旋即恍然大悟。
原来这一切全是事先安排好的,根本没有所谓的刺客,这些全是靖皇设下的局。
此时,靖皇已走过来,望着他们两人道:“尉迟将军,难道你就不想救回婉婉吗?”
尉迟淳不假思索地说:“我当然想。”
“那你为何要把剑扔掉?”
“不这么做,刺客又怎肯放过婉婉。”
靖皇不以为然,指着一旁的平乐公主道:“你武艺精湛,又岂会看不出丽敏的功夫底子浅,只要你比她快上几步,定能夺下她手中的剑,成功救回婉婉。”
“是,我确实能够赌上一赌,只要能比平乐公主快上两步,或许能抢下她手中的剑。”尉迟淳毫不讳言,脸上亦毫无懊悔之色,只有斩钉截铁的坚定。“但,刀剑无眼,刀剑在手,要杀一个人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即便没有武功底子,只要她稍一使力,婉婉必定丧命,哪怕我身手再快也来不及阻止,这样的可能性,我不敢赌,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
闻言,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谢孟芝红了眼眶,胸中满是感动,方才他竟然为了她,在众目睽睽中下跪求情,堂堂一个战无不克的大将军,竟然为了她,能忍下这样的屈辱,她怎能不心疼?
“甚好,甚好。”靖皇赞许的点着头,但话锋忽然一转,叹道:“可惜,这场比试,你还是输了。”
“父皇,您弄错了吧!”一路配合这场戏的丽敏,是第一个跳出来抱不平的人。
“将军为了我,还在大家面前下跪,他怎会是输了?”谢孟芝也急得泪眼汪汪。
“刚才寡人说了,能够成功救回婉婉的人,寡人就将婉婉许配给他,因此能否救回婉婉的人,就是这场比试的赢家。”靖皇一脸惋惜的望着尉迟淳。“怎么说都是娄真救了婉婉,因此是他裸了这场比试。”
闻言,尉迟淳沉默了,似乎也不打算争辩什么。
“娄真,你赢了。”靖皇转而看向一旁的娄真,口气却相当沉重。
娄真环视众人一圈,看着尉迟淳垂下眼,默然面对这样的结局,又瞧见谢孟芝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再看平乐公主愤愤不平的模样,慢慢地,他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将长剑收进鞘里,语出惊人的说:“不,是我输了。”
话一出,众人齐愣愣的看向娄真。
“尉迟淳说的没错,当时平乐公主只要动一下,就能取走婉婉的性命,可我太自负,一心认定能救下婉婉,压根儿连那一丁点的可能性都不愿去想,可假使今天来的不是平乐公主,而是真的刺客,婉婉怕是早已经没了性命,即便我逞能上前一搏,也只能救下她的尸身。”
只因为发现刺客是女儿身,他就小觑了对方,全然忘了要杀一个人,不分男女,在那样的情势之下,根本是易如反掌。
尉迟淳与他同样自负,甚至来得更狂妄,却宁可扔剑下跪,以软求全,与平日气势凌人的强硬作风截然不同,可见他对婉婉的感情,已经深得能抛去荣辱,甚至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这一仗,他是结结实实的输了。
娄真神情复杂的看着尉迟淳。“你赢了,你比我更爱婉婉,也比我更适合当婉婉的丈夫。”
尉迟淳微微一笑。“你也不差,至少你也为了公主,愿意上前一搏。”
娄真笑了笑,依然是嘲讽自己的意味居多,他带着几分依恋的凝视了谢孟芝一会儿,然后才黯然的向靖皇辞别,旋即便领着吴国的人马离开。
事情的转变太大,谢孟芝一时之间还有点难以置信,傻了许久才回神,随即她激动的偎进尉迟淳的怀里。“尉迟淳,我们、我们总算能在一起了!”
尉迟淳垂眸笑睇着怀里又哭又笑的人儿,两人恩爱的模样羡煞了一旁的守卫与宫人。
靖皇面露欣慰的笑道:“尉迟将军,打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你气宇非凡,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如今看来,寡人果真没看走眼,婉婉有你,寡人此生无须再挂怀她的安危。”
尉迟淳搂着谢孟芝的肩,不卑不亢的迎上靖皇的目光。“靖皇放心,我尉迟淳有生之年,必定保婉婉平安无虞,绝对不辜负她的情意。”
“好,甚好。”靖皇满意的点着头,笑意满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