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随着呼声,“祥麟宫”中所有人忙不迭下跪,恭迎皇上的驾临。
皇上神情忧急地赶了进来,一眼就看到床榻上惨不忍睹的儿子。只见他被烧的体无完肤、皮翻肉绽,脸上甚至还布满了血迹,整个人在床上不住痛号翻滚,景象十分凄惨。
“御医,太子情况如何?”皇上担心地问。
“禀皇上,殿下的烧伤非常严重,两腿也被坍倒的屋顶压断,而且……而且左眼还被不明物刺瞎了。”御医神情紧张地回答。
皇上龙颜大怒,威严大喝:“可恶,事情怎么会这样。东宫到底是怎么失火的?为什么没有人及时救出太子?”
“皇……皇上,奴才冤枉啊!”王公公哆嗦跪下,主子发生了事,他也逃不了干系,“是太子殿下将大家都摒退,所以失火时才没人能及时救得了殿下……”
“你是东宫的太监?还不快将失火的经过详细道来!”皇上怒喝。
“是、是,今天晚上,殿下命令侍从们从宫外绑了一个女人回宫,说要……说要好好乐一乐,然后就将奴才们斥退,接下来为什么会失火,奴才就知道了。”王公公瘫在地上发抖。
“从宫外绑民女回来?孽子、真是孽子!他的宠妃还不够多吗?居然做出这种目无王法的事!”皇上气的吹胡子瞪眼,没想到儿子竟然荒淫至此,“这……这是他第几次做这种不肖的事?”
“奴才……奴才数不清了。”王公公抖着声说。
“这……这个祸害啊!”皇上脸色暴怒,气都快喘不过来。“对了,那个女人呢?有救出来吗?”
“启禀圣上,那名女子虽然昏迷,但并未受伤,先安置在另外的房间里了。”禁卫军统领禀报道。
皇上听了点点头,炯炯的双眼又气又无奈地看着床上的儿子。真是家国不幸,他一手所立的储君竟是这么昏顽无耻的败类,教他这做天子的如何对天下臣民交代?好在萧爱妃日前才又为他生下一名皇子,也许他该考虑另立太子的事。
而在此时,御医垂首上前,“启禀皇上,臣在太子紧握的手中发现此物,不知从何而来。”
接过御医呈上的东西,皇上眯眼一瞧,只见那是一个很小的金锁,两面都刻着三足鼎的图案。
等等,刻着鼎的金锁。皇上的脑中突然闪电般地画过一个回忆,他记得……大概是在十多年前,他曾打了一个这样的金锁,作为给他女儿的纪念品。
对,他曾在民间生了个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忘记这件事了,要不是这个金锁勾起了他的回忆……
“那个女子现在在何处,快带朕去见她!”皇上突然大喝一声,神情紧张。
太监们赶紧带路,将皇上带到了安置华清妍的房间,“启禀皇上,这里就是了。”
皇上进房一看,只见一名女子躺在床上,似乎仍在昏迷之中。
“你们退下,让朕独自看看她。”
太监们都退了出去,而皇上走到床边,看清了华清妍柔美动人的脸庞。
“啊!芊芊,这……这真的是芊芊!”皇上骇然瞪眼,无数的回忆一股脑地回到了脑海中。
当年,他还只是太子,微服出巡的时候和华芊芊相遇了。当时她是应天最红的名妓,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坠入爱河无法自拔,于是花了大笔白银为华芊芊赎身,在应天买了幢房子和她过着一段美好的日子。
那时他还能常常借故出宫去应天看她,但后来父皇驾崩,他即位为天子之后,就再也不曾回去看过芊芊了;他是一国之君,国事繁忙,不知不觉中他……他就将她忘了,这一忘,竟到了这么久之后才再想起。
“芊芊……”他坐在床边喃喃唤着,突然又发觉不对之处,已经过了快二十年了,他都已经两鬓飞霜,但芊芊为什么看起来还和当年一样?
而在此时,华清妍由昏迷中醒了过来,她张开迷蒙的双眼,发现有名神情俨然、蓄着美髯的中年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是谁……”她紧张地叫着,想起了朱威那个混蛋和她晕过去前的火光,心头不禁涌起恐惧,双眼露出了警戒自卫的眼神。
见到她锐利的眼光,皇上登时发现她不是华芊芊,其实仔细看起来,她俩的相貌虽然颇为神似,但仍有不同之处,眼前这个女孩就有一种芊芊所没有的尖锐气质。
她和芊芊这么相像,到底是谁呢?
“这是你的东西吗?”皇上摊开手掌,掌中躺着小金锁。
华清妍看了眼一亮,一把将金锁抢过去,“这是我的!”她不客气地嚷道。
皇上眼中乍时百感交集,他激动地握住华清妍的手,“这真是你的金锁吗?那你倒说说看,上面为何刻着鼎的图案?那是什么意思?”他急切地问。
她长得和芊芊这么像,又说金锁是她的,难道事情真有这么巧,她就是当年芊芊为他生下的女儿?
华清妍奇怪地瞪着眼前一脸古怪的男人,“这是我爹留下的东西,因为他叫‘阿鼎’,所以打了这个金锁给我……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放开我!”她用力甩开男人的手。
皇上当场愣住了;没错,“阿鼎”是他的乳名,他就是让芊芊这么唤他的,这女孩既然这么说,那她岂不是他的女儿?
“你……你是何方人士?可还有家人?你娘呢?对了,你娘叫什么名字?你又叫什么名字?”皇上连珠炮似地问道,脸上的表情又兴奋又焦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问我这些?”华清妍皱起眉头,觉得这个男人实在诡异的不得了。
“朕乃当今皇上。”皇上凛着脸,威严地说。
华清妍张大了嘴,赫然发现这个男人果然身着黄袍,上面绣着金龙,难道他真的是皇上?那他不就是朱威的爹吗?
她脸色一白,心想自己大概完蛋了,她刺伤了朱威,他的老子会饶过她吗?
看见她露出害怕的神色,皇上和蔼地笑道:“你不用怕朕,快回答朕的问题。”
见皇上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华清妍反而觉得很奇怪,“我……我叫华清妍,在应天出生,我娘的名字是华芊芊。”她小声说着,等着看皇上的反应。
果然!她真的是他的女儿!皇上激动万分,又一把握住她的手。
“你叫作清妍?好名字,真是好名字!”他高兴笑着,当年没来得及为女儿取名,看来这是芊芊自个儿取的。“你娘呢?她现在还待在应天吗?还是来北京了?”
他的眼中又是期待又是自责,这么多年来遗忘她们母女,他实在太惭愧了,他要把芊芊接进宫来,好好弥补她的委屈。
“我娘……她早就去世了。”见皇上越问越多,华清妍的疑惑也就越深。
“什么。她……她已经死了?怎么会这样呢?她怎么会死呢?”皇上激动大喝,眼中一片空洞,似乎很不能接受。
“我娘得了疯病,她是放火烧死自己的。”华清妍幽幽地说。
“这……她居然疯了?她死的这么凄惨……”听到华清妍的话,皇上抖着手,眼中饱含哀伤,好像伤痛欲绝的模样。
皇上也太奇怪了吧?她娘虽然惨死,但又干他何事?他干嘛一脸难过呢?
华清妍纳闷地盯着皇上,“当年我才刚出生,我那没良心的爹就抛弃了我们母女,我娘从此天天以泪洗面,在我四岁的时候发了疯。几年后她说要作鬼去找我爹,然后放火烧死了自己……”她面色凄冷地说完,眼中燃着怒火,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只要一想到命苦的娘,她就恨死她爹。
她的话有如五雷轰顶,轰的皇上脸色惨白,肩膀竟簌簌地颤抖起来,眼中惊骇的光芒又是痛苦、又是哀戚。
他茫然起身,踉跄地连连后退,过了好久,他才沙哑地问:“你娘死后,你……是怎么过日子的?”
“我只能靠着乞讨维生。”华清妍低叹口气,眼中有着历尽沧桑的哀愁,“在那场大火中,我娘死了,我也被烧毁了脸,丑的像怪物似的,谁也不愿接近我,除了做乞丐,我还能做什么?但也许是老天还可怜我吧!竟让我的脸治好了。”
说到此,她想到了萧磊,心又好似往无底深渊坠去似的,绝望而疼痛。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他知不知道她正身陷宫中,心里茫然又害怕?她好希望现在他就在她的身边……
听到女儿过着这种辛酸的日子,皇上的心都要揪出血来了,他愧疚地看着女儿,突然想起儿子荒唐的行为,“对了,朕听说你是被太子强掳进宫的,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太子……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兽行?有没有?”他紧张起来。
天啊!她是他女儿,那和威儿不就是兄妹吗?如果威儿做出什么,那不是兄妹乱伦……不,老天爷,别这样惩罚他!
被皇上紧张的模样吓到,华清妍赶紧摇头,“没有,太子他……他被我刺伤了眼,没能侵犯我。皇上,我伤了太子,您一定很生气,但我是出于自卫……”一想起朱威,她不禁生气地辩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没想到皇上竟然如释重负,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根本没有责怪她,真是令她太不可思议。
“继续说下去,你怎会被太子抓来的?”
“这要从两个月前说起……”于是华清妍将朱威和萧磊打赌的事全告诉了皇上,并且详述了东宫失火的经过。
“这么说你的脸能治好,还全靠了萧磊。”听完了华清妍的解释,皇上已将来龙去脉统统了解了,心里不禁对萧磊感到很感激。
没想到阴错阳差发生这许多事,竟将他遗忘多年的女儿带来了他的面前,这样想起来,老天不是要处罚他,而是要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
但现在他的心里还有很多顾忌,看来清妍对他这作父亲的似乎非常不谅解,其实这也是正常的,都是因为他的不负责任,让她们母女俩变得这么凄凉。
短时间之内,他还是先别将她的身世告诉她好了。
“清妍……咳!朕应该可以这么叫你吧?这次太子做的事实在太过分了,朕身为他的父皇,真的感到非常惭愧,这全是朕教子无方害的,所以你在宫中留下,安心休养,算是让朕表示一点歉意。”他慈祥地笑道。
“留……留在宫中?!”华清妍瞪大了眼,没想到皇上竟这么说。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你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吗?还能去什么地方?”皇上奇怪地问。
“我……”华清妍说不出任何话。
的确,她的确是孤零零的,以前她无牵无挂,反而还不觉得孤独,但现在她的心中多了个他,记挂的苦楚竟变的这么明显,好像天下之大,没有他的地方她哪儿也不愿意去,可是……她不走行吗?
见她没有意见,皇上露出了笑容,“那就这么决定了。虽然很幸运的没受伤,但你一定受了不少的惊吓,你安心在宫中住下来,朕会教人好好伺候你。”
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宽宏大量,华清妍不禁讶异极了。
“你休息吧!朕明日再来看你。”皇上很和蔼地说,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一出房门,皇上立即严肃地吩咐守在门外的太监们,“你们听着,好好伺候华姑娘,她是朕的贵客,若有不周到之处,唯你们是问!”
“是,皇上。”他们紧张地说,其中一人继续开口,“皇上,刚才御医差人来报告太子的伤势,听说太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皇上您要不要再去看一看。”
一听到那个不肖子,皇上的脸立刻沉下来,“好,朕去看看他。”说着,他往太子的房间而去。
还没进房,就听到朱威抓狂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当他一看到父皇进来了,他的哀吼声立刻变得更加凄厉,“父皇!您……您要为儿臣报仇,您一定……要把那个贱……贱女人碎尸万段,儿臣才能出……出一口气啊!”他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彷佛受到天大的委屈。
“住口!朕……朕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见他做错了事,居然还气焰嚣张,皇上气的快喘不过气来。“你竟敢强掳民女,这笔帐朕还没跟你算,你还敢要朕为你出气?养出这种孽子,朕真是愧对祖宗啊!”
“父皇!儿臣……儿臣是受害者啊!”听到父皇居然骂他,朱威扭曲着脸疯狂嘶吼,配上他被烧烂的皮肤,模样可怖极了,“那个贱货居然刺瞎我的眼,还……还害我饱尝火烧之苦,父皇,您一定要为儿臣杀了那个贱货!”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你会落得这种下场,是天谴、是自作孽,你懂不懂?”皇上震怒地吼着。
他意图侵犯的女子,竟是自己的妹妹,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老天爷怎会饶过他?幸好上天垂怜,没让清妍真的受害,否则他做父皇的真想一死了之算了!
“你实在太可耻、太顽劣了,养出你这种不肖子,朕无颜面对天下万民,朕现在就废除你太子之位,一国之君不是你这种禽兽所能胜任的!”说完,皇上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彷佛永远也不愿再见到他。
“父皇,您不能这样对我!您要为我报仇,我要那个贱货死啊。”朱威发疯似的吼着,凄厉的声调就如不甘心的冤鬼,在“祥麟宫”的每个角落回荡着,一声荡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