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凌耀一夜未睡,聚精会神的坐在案桌前,像在等待谁的到来。
这时,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从窗口纵跳而入。
来了!凌耀明明心里急切,却表现的极沉稳,缓缓道:“如何?”
“大人,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黑衣人朝他禀报。
凌耀听出这话的意思,眼底一闪锐利,“什么?让他逃了?”
“凌子翊身边有一群武功高强的影卫在,没那么好对付,但请放心,我们十方罗刹收了钱就一定会办妥,请静待消息。”对方也高傲的很,尽管任务没成功,态度也没有一点委婉,说完后就立即从窗子跳出。
人走后,凌耀斯文的脸孔,在额际上暴出青筋。
居然让人给逃了!他重重槌了桌面一拳。
他本来是想先捉住那女的,若凌子翊查到他涉嫌水坝工程贪污案的证据,他就用她来挡,岂料侍卫却说遇上闹鬼,让她给逃了,还让凌子翊动作更快的找到了她,他只好提前让十方罗刹出马,想一次解决两个人,没想到……他这侄子果然不是好对付的狠角色。
要赶紧除掉凌子翊才行,那女人肯定告诉凌子翊所有实情了,包括他涉嫌贪污案一事,这一调查下去,把证据呈给皇上,他就死定了……
一定要杀了凌子翊……
狡兔有三窟,凌子翊为避免查案时遇上危险,也有几个藏身处,在甩开十方罗刹后,一行人躲进一个小跨院,这个小跨院看起来很寻常,跟一般的房子没有两样,但真正的出入口是得从胡同里的一面机关墙穿进去,从外面看并不知道别有玄机,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影卫们也需要在此养伤,影卫武功虽然高强,但十方罗刹的本领也很大,能打个平手,而且没有折损人力全身而退,已经算很不错了。
此时,苏小满正在厨房煎药,煎好后,端来凌子翊的房里。
凌子翊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睁开双眸,对上了她,又移开目光。
苏小满感到尴尬,两人的关系因那个吻变得很微妙,虽然也会说话,但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自在相处。
“世子爷,我药放在这儿,很烫,待会儿再喝吧。”
苏小满把药放着本来要走,见他衣服上好像有什么,待再看个清楚,发现那是血,急切的走到他面前说道:“世子爷,你是不是跑去哪了?伤都还没好,怎么能乱跑,会扯到伤口的!我来帮你重新敷药吧!”
“不必,有阿贵在。”凌子翊回绝,觉得她太紧张了,他可有很多事要忙,秦总管等证人在昨晚送达后,他便通宵审问,此外他还得亲自处理一些事,哪能一整天都待在房里休息,流一点血又何妨。
“阿贵不在吧?”要是阿贵在岂会放他这样不管!苏小满道:“世子爷,让我来敷药吧,等阿贵回来,你都不知流了多少血了!”
“不必。”凌子翊又是拒绝。
苏小满叹了口气,想起四天前发生的杀戮,真的好可怕,他也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她用着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世子爷,我不想只被你保护,不想待在这里一无是处,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不然我会很内疚的,请让我为你敷药吧!”
凌子翊见她哀求的眸底闪着担忧和愧疚,居然无法再拒绝她,勉强退了一步说道:“好吧!动作可得俐落点。”
“是!”苏小满很开心,马上打开了柜子里的药箱,里头金创药和白布都有,她卷起袖子,准备帮他敷药,但要从哪里下手才好?
呃,敷药前要先脱衣服吧?
“你不是要敷药吗?”看到她的窘境,凌子翊几乎可想象到她的犹豫,好笑的哼道,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帮他敷药,他就看她怎么做。
苏小满真不想被他小看,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这有什么好怕的,脱就脱嘛!她两手向前捉住他的衣领,就要拉开他的衣服。
“你来真的!”凌子翊惊愕喊出,反而像个闺女般扣住她的双手不让她乱来。
“当然了,不脱怎么敷药!”苏小满理直气壮地道,看他捉住自己的手,睨了他一眼,“莫非世子爷你怕我看?”
凌子翊黑了脸,男子汉大丈夫,他岂会怕她看!
“我自己脱!”
凌子翊受伤的部位是在胸口处,只要拉下一边的衣衫就好,他硬是脱下整个上身的衣物,露出精壮、肌理分明的胸膛。
苏小满没想到他穿着衣服时看起来高高瘦瘦的,脱光后身材倒挺精壮,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害羞,于是故意上上下下的扫视,“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凌子翊听出这句话的涵意,隐隐带有怒气的质问:“你看过谁的?还是你帮谁上药了?”他可是吩咐过阿贵,不能让她帮影卫敷药的,毕竟敷药要脱下衣物,她只要负责煎药就好。
“我没有帮谁上药,只是以前待在乡下时,看过我爹和一些农夫打赤膊下田……嗯,你的身材大概跟他们差不多吧。”苏小满说得他一肚子火。
哪里一样!她怎么可以拿她跟她爹和那些农夫相提并论,他的身材好太多了!
凌子翊真想掐住她的脖子这么说,这女人简直是想气死他。
接着,苏小满开始替他上药,她表面上装作看男人的身体很习以为常,其实早害羞得抬不起脸来,只看着他脖子以下的地方。
凌子翊目视着她垂下的眼睫,庆幸着她没有抬头看他,否则一定会发现他炙热得想吞下她的眼神。
她不只是想气死他,她还让他心猿意马。
太近了,她贴着他的胸膛,长长的发丝落在他身上,他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想起那个缠绵的吻,居然口干舌燥,全身仿佛起了骚动。
苏小满在他的伤处抹着药,一个不经意抬起眼,恰好落入他阗黑的眸底,她心乱如麻,同时想到四天前那个吻,想到他吻她的温度和气味,全身敏感得连脚指头都蜷曲了起来。
不、不行,她可不能再扑上去吻他,这种事不能再来一次,不能更喜欢他……
苏小满再三告诉自己,将她的感情隐藏起来,专心抹着药,然后取了干净的白布,继续帮他包扎。
凌子翊被她那一眼看得更加想入非非,那股欲望比他身上的伤还痛,在她拿了布圏紧他裹了药的伤口,几乎是偎入他怀里时,那股暧昧火热的张力达到最紧绷,他真想伸长双臂抱住她,将她拉入怀里亲吻,或者做更多放肆的事。
他该拿她怎么办,嘴巴上说着不在乎,说将那个吻视为发泄,但他根本心口不一,在最危险的时候全力保护她,为她挨了刀,比想象中还要将她放在心上,现在也无比渴望碰触她……
凌子翊最后还是忍下来了,这女人可是说过对他没有企图,现在又说他的裸身没有看头,要是他再主动表明心意,换来她一句“世子爷,我真的不喜欢你”,彻底的拒绝,他不就成了天字号大傻瓜了?
而且,现在也不是他沉溺于儿女私情的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得对付凌耀。
凌子翊告诉自己,冷静地将他的感情隐忍下来。
终于,苏小满帮他包扎好伤口了,却裹得太厚,怕挨他骂,心虚的拿起衣衫想替他穿上。
凌子翊捉过衣衫自己穿上,苏小满见他没有注意到她绑的技术很差,松了口气,问他,“世子爷,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为了躲避十方罗刹的追杀,他们已经躲在这里四天了。
凌子翊一边说一边穿妥袍子,“三名证人我都审问完了,和我推测的一样,是凌耀拿钱收买王知诚,要他骗我娘上马车的,秦总管也是听从凌耀的命令,将不肯做伪证,指称我娘私通的碧珠卖给人牙子,好让她没有机会说出真相。
“另一方面,当年掳走我的黑鹰找到了,确定是凌耀买凶的,凌耀涉嫌贪污的事也有了证据,但为了不让他有狡辩的机会,我必须让他的心腹背叛他,指证他,他的心腹已经在我的手上了,很快地,就能揭发他和曹氏两人犯下的所有罪行。”
说完,凌子翊又冷笑道:“这四天来,我放了不少假消息让十方罗刹疲于奔命的找我,眼看十方罗刹一直没有我的行踪,杀不了我,凌耀肯定急坏了,怕是每天都过得心惊胆颤,时刻担心我向皇上呈上他的罪证吧。”
“你叔叔会不会使出更阴险的手段对付你呀?”苏小满并不认为那个男人好对付。
凌子翊轻轻一哂,眸底透出凛冽的寒光,“你说对了,他会想办法对付我的,他曾经想过要捉你用来威胁我,现在眼看杀不了我,肯定还会想捉住我身边重要的人制衡我,不让我把手上的证据交出去。”
“重要的人?”苏小满想到他唯一的亲人,惊喊道:“他该不会想对侯爷下手?那可是他亲大哥啊!”
“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凌子翊眯起俊目,“放心,我自有计划,不会让他得逞的,我还要让他坦诚所有罪行,俯首认罪。”
苏小满听他说的那么自信,但她一颗心仍忐忑不安,怕出了什么差错,怕他有危险,心里祈祷着他能顺利捉住凌耀,让凌耀认罪。
如凌子翊所说,凌耀现在真是过得心惊胆颤。
四天了!凌子翊没有一点消息,和那女人一起失踪了,十方罗刹说是接到太多假消息,被耍了,才会找不到人,但他只知道他们没有一点用处。
“什么十方罗刹,根本是虚名!收了我那么多钱,居然连一个人也杀不了!”
这四天来他过得提心吊胆,就怕凌子翊在这四天里查到更多事,害怕东窗事发,让皇上知道他的所有作为,他会失去他的侍郎之位,那么他所有得到的东西都会化为乌有,甚至赔上性命。
“他人到底是躲到哪里?人间蒸发了……”
凌耀想起他身边有个心腹消失了两天,真怕是被凌子翊捉走,要是他那个心腹背叛他,他就完了。
这时,有下人禀报有客人来访,凌耀一听对方的名字,马上下令将人带进来。
来的是名娇客,头戴着面纱斗笠,便是曹氏。
“情况如何了?”她拿下斗笠,急切的朝他问道。
“还找不到人。”凌耀阴着脸回答。
“他也没有回家,侯爷看起来很担心他,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曹氏忧心道。
凌耀心情很糟,这四天过得不好,脸色充满疲惫,下巴也长了胡碴,他盯着曹氏,突然一肚子气,“如果你当年肯听我的,在黑鹰刺杀他失败后,让我再找人杀了他,现在就没有这些事了!那孩子长大了,本领可高着,帮着皇上办案,就连十方罗刹都被他耍得团团转,当年真该杀了他的!也早该杀了那些人,秦总管、碧珠和王知诚,全都该杀掉,一个也不能留,或许我那好侄子早就找到他们三人,正在等待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曹氏听到他想杀尽所有人,眼神也充满暴戾,觉得他好可怕,摇着头道:“你心里头就只有杀人吗?”
“要是真杀不了我那侄子,也只能想办法阻止他了……”凌耀喃喃地道,满脑子都怕会被凌子翊揭发罪行,忽然他像想到什么,阴恻一笑。
“对了,还有一个法子,我怎么忘了还有个最好的人质呢,他为了他爹的命,一定会把所有证据交出来的……”
曹氏听得倒抽了口气,“你在胡说什么?!你这是要……”
“不这么做,你也别想活!我们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的!”凌耀恶狠狠的朝她一吼,“你也得替孩子们着想不是吗?他们以后没有爹娘怎么办?若他知道子希和子蔷不是他的亲生孩子,还容得下他们吗?”
曹氏全身僵住,脸色苍白,说不出一句话。
孩子们可是她的心头肉啊,她受罪就够了,绝对不能让她的孩子受苦,他们要是知道自己不是爹的孩子,而是叔叔的孩子,以后日子要怎么过,还得活在被世人耻笑的目光当中……
“我要赌赌看,只要捉住他爹威胁他,他就拿我无可奈何……对,我是不会被捉住的,呵呵……”
曹氏听到他阴狠的说着,伴随着他的阴笑,感到毛骨悚然。
他的脸变得好狰狞,就像是个恶鬼。
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人会变成这样?
曹氏几乎快回想不起来这男人原来的样子,他原本是一个文质彬彬,待人良善的人,对她无比温柔,总是默默的守护她,看她成亲后不幸福,安慰她、怜惜她,所以在她的丈夫到边关打仗时,她才会在寂寞难耐下逾矩和他做了不伦之事,怀上龙凤胎,当年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而今竟变得如此可怕,连自己的大哥都想杀害……
而她呢?在十四年前她恳求他帮自己谋害穆氏后,就再也爬不出万恶的泥泞,无法回头了……
隔天,镇远侯府传出侯爷病重的消息,事实上是侯爷被凌耀软禁了,隔了一天,凌子翊派了个人要求要和凌耀谈判。
凌耀得意般一笑,果真凌震就是凌子翊的弱点,这下换他乖乖听他的话了。
两人一来一往的,约在一个河畔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