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是为了斯宁宇?!
说到这,张紫晗笑逐颜开,「这下可好了,公主成为了未来的太子妃,皇后娘娘也有意撮合臣女与长祁王,所以公主可千万别误会了臣女与太子殿下啊。」
呵,这个误会倒不如成真,她宁可眼前这美貌女子所钟情的是斯寰平。
「难怪张小姐早早便来了,原来是为了长祁王。」雁双翎强展笑颜。
「公主您说,王爷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张紫晗满脸天真地道:「要不然他也不会把我推上美人榜榜首不是吗?」
「这是自然。」话说着,雁双翎心中越发不是滋味,「长祁王肯定是对你欣赏有加的。」
「说到这,公主怎么没有与太子殿下一道来?还以为你们会一同从宫中乘车出来。」她疑惑道。
「太子殿下兴许有事。」其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只让宫婢领头,乘了车便出来了。说来是很奇怪,她们两个女的都到了,那两个大男人怎么这样慢吞吞的?
「公主将来成为了长祁王的嫂子,可要在王爷面前替臣女说说好话啊,」张紫晗笑道:「臣女与太子殿下自幼相识,若公主有什么关于太子的事情想知道,也大可问臣女。」
呵,这是要与她结盟吗?假如她依旧是那个一心一意想当太子妃的雁双翎,她的确愿意跟她结盟,可现在她初衷已变,早没了那份心思。
「启禀公主——」说话间,宫婢忽然疾步进来,满脸难色地道:「太子殿下与长祁王有事耽误了,今日怕是来不了,皇后娘娘吩咐奴婢们接公主回宫。」
「什么?来不了了?」张紫晗率先吃惊地叫起来。
雁双翎亦是满脸诧异,只觉得一头雾水。
好端端的,把她们两个女子唤到这寺中,结果那两个大男人自己却不来了?这算什么事?
「莫非是长祁王不想见臣女?」张紫晗顿时泄了气,「公主,怕是王爷不喜欢臣女吧,倒是拖累了您。」
「怎么会呢?」雁双翎心神稍定,劝慰道:「或许是真有急事。」
「张小姐别多心,的确是有急事。」那宫婢是太子亲信,与张紫哈自然也熟悉,「真的与小姐无关。」
「朝中要事?」张紫晗依旧一脸失落,低声道:「我知道,我父亲与皇后娘娘走得近,长祁王怕是要防着我的。」
宫婢继续劝道:「张小姐这是多虑了,王爷是个明理的人,上一辈的事,哪里会迁怒于小姐?」
「那你说说,太子与王爷为何不来?到底有何急事?」急了,张紫晗坚持要问出原因。
「这个……」宫婢吞吞吐吐,但因着与张紫晗相熟,犹豫后倒也不忍隐瞒,「实话告诉您吧,是为了迎贵妃娘娘回宫之事,因着太子殿下亲自去恳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怒,说咱殿下胳膊肘往外拐,这会儿子,长祁王也进了宫去劝和呢。」
「原来是为了此事。」张紫晗终于明了,倒也松了口气,只道:「皇后娘娘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太子殿下何必去碰一鼻子灰?」
「太子殿下自然是为了王爷,」宫婢看了雁双翎一眼,才道:「此番太子殿下能与上原公主邂逅良缘,长祁王算是媒人了,太子殿下便是为了感激长祁王才如此。」
因为她吗?因为这段缘分,所以……
啊!她想起来了!这本就是斯宁宇会这般助她的起因,她差点忘了,当时还允诺若此事可成,她便要想办法让贵妃娘娘能回宫。
是了,这是一桩交易,他们兄弟之间的交易,早一开始即便她不这么说,那太子殿下也会这么做,因为太子殿下收了礼,而她便是那礼物。
虽知晓自己成了交易的一部分,但说来她并不怪斯宁宇,相反的,他的一片孝心倒是叫她感动。如果是她,为了自己的母亲,也会做出这样的事吧?
其实他们是一样的人,他为了母亲而替兄长牵缘分,她则是为了她故去的皇兄而来到沛国,他们只是都太爱家人了。
张紫晗叹了口气,「也不知该怎么帮帮王爷,若贵妃娘娘一日不能回宫,王爷便一日不会心悦。日后我得想想法子,劝父亲去帮帮王爷才是。」
是的,是该帮帮他,连张紫晗都想着要帮他,她就更加不能坐视不理了。
她知道,那是他最大的心愿。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几个这样的心愿?无论如何,她也要帮帮他,否则,她又如何说他是她的心上人。
凌霄花已谢,今年再无可能开花了,忽然感觉凌霄阁空荡荡的。斯宁宇缓缓迈进院门,胸中涌起一股失落。
他向来习惯了安静的生活,一直独来独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近日忽然觉得很寂寞,就像是小时候在宫里过年,看完大戏之后,各宫各院的人都散了,他站在戏台下,看着灯火渐渐阑珊,那种感觉。
奇怪了,竟是因为一个女子。
从小到大,他什么美人没见过,这些年代替外祖父编撰美人榜,那更是芬芳看尽,这次竟会因为一个女子感到落寞?!
雁双翎有什么好的?其实,并不比美人榜上其它佳丽好,可不知为何,她的一颦一笑就是烙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或许,她真的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他们俩相处的时间太长了些,所谓日久生情,这句话他从前只觉得好笑,现在倒是信了。
「殿下——」董嬷嬷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默默站在墙根底下。
这个时候董嬷嬷会来,可见是有什么要事禀报。
「母妃可用过晚膳了?」斯宁宇转身问道。
「贵妃娘娘已经用膳妥当,彷佛这几日心情甚佳,还多吃了一碗。」董嬷嬷猜测道:「娘娘大概是听闻了要接她回宫的消息了。」
「这件事尚未确定,暂时别让娘娘太过欢喜。」斯宁宇蹙眉道。
虽说皇兄同意帮他,可皇后那里要死要活的,皇兄似乎又有些犹豫了。他不希望母妃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太子殿下一言九鼎,肯定不会让殿下您失望的,更何况,还有上原公主会帮着咱们呢。」董嬷嬷道。
上原公主、上原公主……呵,为何听到她的名字,会让他怦然心跳?
「不过,」说到这,董嬷嬷面露忧心,「老奴方才听宫里人说,公主似乎是病了,殿下有空还是去探望探望才好,毕竟公主是帮得上咱们的人。」
「病了?」他身子一怔,「怎么就病了?」
「也说不清楚,听说是那日从泉隐寺回来后,公主便病了。原以为是染了风寒,可几帖药下去也不见效。」董嬷嬷道。
「这就奇怪了,按说宫中御医了得,什么病治不好?」斯宁宇越发担心起来。
「公主身子娇贵,按医理说,许是染了风寒。按民间迷信的说法,许是撞见了什么山神树魅未必可知。」董嬷嬷继续劝道:「总之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殿下还是要挑时间去探望才好。」
斯宁宇沉默半晌,忽地抬眸道:「好,现在就去!」
「什么?现在?」董嬷嬷诧异,「殿下,天色晚了,此刻宫门都关了。」
「不,去取入宫的金牌,我现在便去!」斯宁宇执意道。
他也不知是怎么了,胸口一阵冲动,非要今晚就见到她不可,彷佛若迟一步,便再也见不到似的。
记忆中他甚少有这样冲动的时候,他一向那般气定神闲、镇定自若,也只有当年皇后欺负母妃时,他曾经如此冲动地闯进皇后中宫大闹过一场。
如今,他这是怎么了?
当下,备了马,携了金牌,斯宁宇直奔入宫,且连一般不允许男子靠近的后宫,也以身份硬闯了进去,迅速来到上原公主居住的宫所。
出乎意料的,太子居然也在这里。
这么晚了,皇兄还在这里?虽然皇兄和公主也算是未婚夫妻,但毕竟还没正式召告天下,总也有些不妥吧?
斯宁宇心中咯噔了一下,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的,但他只能强压下去,上前给斯寰平请了安。
「二弟,你怎么来了?」斯寰平见了他,错愕地起身道。
「听闻公主欠安,特意前来探望。」斯宁宇低头答。
他一时冲动,却忘了编好圆满的理由,幸好,皇兄并未过多追问。
斯寰平只道:「你来得正好,翎妹妹也不知是怎么了,喝了好些药都不见好,御医们都说这病古怪。」
闻言,斯宁宇屏住呼吸,上前一步,往内室床铺看了一眼。
雁双翎正和衣躺着,脸色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难看,只是感觉有些乏力似的。
她也看到他了,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后微微笑了。
「殿下亲自来探望,双翎心中感激。」她说道。
斯宁宇忽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与她距离这么近,却像隔着一条茫茫的大河,他们只能遥遥相望,脉脉不得语。
生平第一次,他有一种无力感。
从前,他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就算母妃多年不得回宫,他也坚信凭着自己的能力,迟早能让母妃与父皇团聚。可这次为了一个女子,他真的感到手足无措了。
「公主到底哪里不舒服?」他清了清嗓子,又道:「听说御医也瞧不明白?」
「也不知道,就是浑身懒懒的,头晕得很,」一顿,雁双翎才轻声道:「晚上时常作些古怪的梦。」
「什么怪梦?」一旁的斯寰平插话道。
雁双翎凝眉道:「老是觉得有一双小手在推我,我回头一看,却是个布做的娃娃,周身插满了针。」
「这么古怪啊,」斯寰平抬头看向斯宁宇,急问:「二弟,你知道的典故多些,周公解梦之中,可有类似的情状?」
「这个……」斯宁宇迟疑,「倒像是厌胜之术。」
所谓厌胜之术,是指将他人的生辰八字、毛发、指甲皮肤等藏入人偶之中,以针刺或者鲜血涂污,意图使被诅咒的人生病或者死亡。
其实,斯宁宇只是随口一说。厌胜之术在沛国已被禁止多年,多听闻,未曾见。何况雁双翎刚到沛国不久,应该不至于会招来什么仇敌,让对方以如此恶毒的法子来害她。
斯寰平却立刻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像。来人,四下仔细搜搜,看有无可疑之物!」
「殿下莫急,」雁双翎支起身子,劝道:「我初来乍到,怎么会招来如此巫咒?想是那天到寺里上香,冲撞了什么山神也未必可知。」
斯寰平皱眉,「宫里人心复杂,不得不防,还是搜搜为好。」
「公主,还是让人搜一搜吧,」斯宁宇亦帮腔,「虽然此术在我沛国禁止多年,但世事难料,多个心眼总不是坏事。」
其实,他不信鬼神,更不信此等法术真能祸害人命,可是,方才雁双翎眼中一闪而逝的一丝神情,让他觉得还是搜一搜比较好。
那丝神情很快消逝,不易被人觉察,若不是他与她曾经朝夕相处,也不会发现。
那是一丝带着狡黠的神情,得偿了什么所愿,颇有些兴奋似的。
难道她在装病?
她装病又故意编出那个古怪的梦,引人往厌胜之术上去猜测——她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不过他是不会揭穿她的,反而会配着她,演她想演的戏。
因为,他说过会帮她——在她正式成为太子妃之前,无论如何,他都会帮她。
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这般了解她,单一个细微的眼神,就能明了她的意图。
他从来没有如此了解过任何一个女孩,或许,从前他对任何一个女孩也都没有像对雁双翎这般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