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事务所对面的骑楼下,宁星瑶心情低落的杵在僻静的一隅,头垂得低低的。
离开警局后,她心乱无措得不知该到哪儿去,等她察觉时,人已来到段君恒的事务所对面。她想去找他,告诉他被关太太冤枉的事,可是才踏出一步,她就怯懦的收回脚步。
他一定很忙,她贸然打扰他大概会不高兴吧?前几天她才麻烦他到同志酒吧救她,现在他如果知道她又出事,还被抓到警局做笔录,他会怎么看她?取笑她又捅了楼子,还是……会认为关太太的钻戒是她偷的?
她是清白的,段君恒严格说起来也仅是她的邻居,她实在没必要因为未做过的事,介意他如何看待她,偏偏不知怎地,她就是在意他的看法,只要一想到他会怀疑她,一颗心就沉甸甸的,想找他帮忙的意念也迟疑了,就这么呆站在街头。
现在她该怎么办?
讨厌,她不过本份的做她的工作,为何让她遇上这种事……
“你想学着当雕像?没事跑来这里罚站。”
一道沉浑嗓音陡然凌空截断她混乱的思绪,她猛一抬头,整个人教眼前的俊颀人影怔住。“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章逸看见你在这里发呆,要我过来看看。这时候你不是在上班?为什么会在这里?”段君恒眉头轻凝的问,直觉告诉他,有事发生。
“我……只是路过这里,在想要不要过去跟你打个招呼。”
“说实话。”她闪烁的眼神摆明了有心事。
他还是敏锐的看出端倪了,可是实话说了他会相信她吗?她实在不想承受被他怀疑的难堪,于是她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我真的只是路过,没想到你的助理会发现我,让你特地跑出来一趟,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她转身就要跑开,他却一把拉过她,在她煞不住身子撞入他怀里时顺势环住她的腰,将她困在他怀中,哪儿也去不了。“如果要我用吻的,你才愿意说你发生什么事,我不介意。”
宁星瑶一愕,旋即在他怀里跺脚低嗔,“你怎么能这样威胁我?”她已经够惨了,他还要欺负她。
“不想我威胁,就乖乖坦白你究竟又惹了什么麻烦。”逐渐在她腰上收束的力道宣告着他说到做到的威胁。她之前的笑容勉强得令他胸口无端一紧,要他相信她没事,除非现在下红雨。
微怔,她无助又困窘的含咬红唇。他这算不算了解她?知道她确实又惹了个大麻烦。
“你真的不说是吗?”心里焦急着,他俯下头就要吻上她含咬的唇瓣逼她说话。
“啊!你别乱来,我说就是了。”她小脸泛红的伸手捣住他的嘴。
“这又是怎么回事?你的手为什么会有一圈瘀青?”瞥见她右手腕上一圈清晰的瘀痕,他轻抓过她的手,胸口再次无法自抑的一阵紧窒。那伤痕像是教人用力抓出来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轻抽回手,她知道无法再隐瞒了。“这是我出勤服务的客户关太太抓的,她的钻戒不见了,硬说是我偷的,强拖着我去警局报案做笔录。”
段君恒很难不震惊,怎么也料不到她会被当窃贼抓。“你果然又闯祸了,这几天我要你回到家就打电话给我,让我知道你没又跑去哪家不该去的夜店,也给你名片让你有事找得到我,想不到你才安份两天,今天就又惹出窃盗风波。”
这丫头委实是麻烦精一只。
宁星瑶心里蓦然一酸。他在怪她,表示他不相信她,认为她是小偷?
忍不下心底的难过,她低头在他怀里挣扎,“我没有偷关太太的钻戒,就算你不相信,我说没偷就是没偷,放开我。”她不想在这里自寻难堪。
“迷糊蛋,谁说我不相信你了?”他举手轻敲她额头,让她冷静下来。
“你相信我?”他的话让她停止挣扎,抬看他的眼里嵌着惊讶迷惑。
他相信她,他是这么说的吗?
“嗯哼。”俊颜轻点表示他的信任。
“为什么?”她傻傻的问。
“你不够机伶聪明,这种主人在家的行窃案子,用膝盖想也知道你做不出来。”
事实上他是毫无理由的相信她,即使两人初识那天他曾将她当成企图擅闯民宅的小偷,然而经过这阵子的相处,他就是相信她的为人,这样没有道理的信任,老实说,他也感到不可思议。
宁星瑶先是呆愣错愕,而后用力瞪他。“你这是什么烂理由。”讲她不够聪明不就等于说她笨,这个理由……厚,真的非常烂。
他无关痛痒的随她瞪去。“要是你没胡乱认为我怀疑你偷了关太太的钻戒,我有必要给你这个烂理由?出了事也不找我商量,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害我以为你发生什么危险,你的思考逻辑就不能正常点?”
“干嘛又凶人家,平白无故被当贼,我的心情已经够差了,会多心的认为你也认定东西是我偷的很正常,再说是你自己跑出来的还怪人家。”她愈说愈小声,螓首低垂之际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连忙红着脸挪离他,不可否认的是,知道他相信她之后,她胸中介怀的疙瘩奇异的全消失了。
“不跑出来,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我这个邻居说不定要负连带责任,到时岂不是更麻烦。”他随口回应,心里浮现疑问——
听见她奇怪的在街头发呆,他的心急反应可以解释成身为律师的正义感作祟,不过刚刚她离开他的怀抱,他险些将她揽回怀里那股冲动,原因是什么?因为天气有点凉,她柔软的身子可以抱来取暖吗?
想反驳他别把她讲得像颗不定时炸弹,可惜她确实又出了状况,她只能泄气的低叹,“这次真的有点麻烦,接受关太太报案的那位警察和她有亲戚关系,好像非把我当小偷抓,关太太还说就算我找辩护律师也没用。”
“你去的是哪家警局?”
虽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宁星瑶还是将所去的分局告诉他。
“很好,我喜欢这个巧合,受理关太太报案的警察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好像是叫……关鹏儒。”她说完后,就见他取出口袋里的手机打电话。
“是我,段君恒,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们分局不久前有位关太太去报案,是由一位叫关鹏儒的警员处理的,他和关太太是亲戚,为了公正起见,我想请你插手这件案子……对,她是我的委托人,而且我向你保证她是冤枉的,请你无论如何要帮我这一次。”
“没问题。”电话里传来爽快的应允。
“谢谢,保持联络。拜。”
“你打给谁?”见他结束通话,宁星瑶纳闷的问。
“一位警察朋友,官阶颇高。我接委托从来站在公理正义这边,对每项委托案也坚持搜集到最能帮助委托人的证据,以便做到勿枉勿纵的原则,因此若有需要,我会请这位朋友提供协助。”
她胸中盈满感动,明白他这次会动用关系拜托朋友,全是为了帮她。“对不起,因为我,增添你和你朋友的麻烦了。”
“只要能伸张正义,还原事情真相,对执法人员就不是麻烦。现在你的心情应该好一点了吧?”说不上来,他不爱见她愁眉苦脸,那会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无法舒坦。
他一问,宁星瑶发现她被当小偷的沉重情绪几已全数散去,她知道并非因为他请警察朋友帮忙的缘故,而是因他那句十足信任的——他保证她是冤枉的。
很奇怪的释怀反应,她腼腆的点头。“让你见笑了。”
没有取笑她,段君恒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明了她被人当成盗匪的委屈。“放心,我会帮你洗刷冤屈。”
小脑袋再次轻点,完全没质疑他的能耐,反倒教他的蒲扇大掌轻拍出心口奇异的悸动,像安心又有点羞窘……“奇怪,这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嗄?呃,没有啦。”她心跳不已的轻揪衣襟,没想到自己不经意低喃出心里的想法,怕他追问连她都搞不懂的感觉,她慌忙说道:“你回去忙吧,我也要到另一位客户家为她做美甲彩绘。”
“你的机车呢?”
“还在关家别墅前。”她苦笑回答。她是直接被关太太揪进计程车载往警局的。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我送你回造型坊,你的机车我再帮你处理。”
“回造型坊?可是我还有出勤的工作。”她是想过向下一位VIP客户延后做美甲的时间,但既然她的心情已平静许多,就照原来的进度进行。
“暂时将工作往后挪,不是我要泼你冷水,今天你已经够倒楣,不适合再做出勤的任务,免得再出其他状况。”
读出他眼里的好意,略微犹豫,她依了他。“好,我会告诉娜姐关太太认为我偷了钻戒的经过,请她将今天的出勤工作延期。”
“如果觉得为难,我可以出面向你的老板说明整件事。”
“谢谢,不过这件事是因我而起,不管娜姐会怎么想,我都有责任亲口向她报告事情经过。”
浓眉暗挑,段君恒的眼里有簇欣赏光芒。这丫头挺坚强也挺负责的。
蓦地,脸颊感受到一滴湿意,他转头瞥眼天际,脱下外套往她头上罩,在她拿困惑的大眼瞅他时淡淡低道:“变天了,快下雨了,快走吧。”
话落,他环搂着她,尽量为她挡去渐大的雨滴,带她过马路回事务所那头。
温驯的随他跨步,宁星瑶的呼息里全是由他怀里与外套轻散而出的阳光好闻气息,暖暖柔柔的熨入她心底,激颤着怦然心动的节拍,随之荡漾出一道令她羞红脸的疑问——
这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是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