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招男其实很不安,不知道乐乐现在怎样……
她拿着电话,踌躇了一阵,终于还是硬着头皮打给乐乐最景仰的苦学长。
如果有苦学长帮乐乐打气,对乐乐一定有帮助。
乐乐真的很有眼光,学长人真好,他也没有多问就答应了。
陈招男松了一口气……原来拜托人,好像也不是这么难。
她拿着电话,又翻出几个号码,乐乐本来就喜欢热闹,多些人给乐乐打气,她才能更快好起来。
她打给以前的同学,同村的朋友,还有乐乐的室友……等等。
不过,不是有句话说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校门口那一幕,很快地传遍整个校园,传回快乐村,现在人人都知道她抢了乐乐的男朋友,人人都着骂她这个狐狸精,一连几通电话,她都被骂得很惨。
……果然,是学长比较另类。
接下来,每天到学校都很精采,处处可以听到——
陈招男是骚货、狐狸精,竟然自己爬上杜御的床!
听说杜御的女朋友是她的好朋友,这种事她也做得出来!
这么贱,不会有好下场↓
耳语随着风声飘,不知道杜御有没有听到?
反正他不声不响,她也日子照过。
半个月过去,听学长说乐乐心情好多了,陈招男总算才放心。
因为挂心乐乐,同时忙着其他事情,结果一直忘记杜御房里打破的窗子还没修。
陈招男包着一头湿发从浴室出来,怔怔望着坐在床上看书的杜御。
好像这个房间也变成他的房间了,他每天都过来这里睡。
「你房里那扇窗户,明天得叫人来修理。」她拿起吹风机。
「……嗯。」
吹风机隆隆的,热风吹着头发,她从镜子里望着杜御,他又皱眉头了,又有什么事情不高兴?
陈招男把头发吹干,湿毛巾拿进浴室里,刷了牙出来,房里只剩下一盏夜灯,杜御已经躺下。
摸黑,什么事情也不能做,她只好爬上床。
她才躺下,被子底下就有动静,一只手爬过来,横在她身上。
杜御经常趴着睡,这段时间,陈招男已经慢慢习惯……习惯杜御的抚摸,习惯杜御的碰触,习惯杜御的吻,习惯杜御一条手臂的重量。
陈招男把他的手往上移一点,压着她的肚子,她睡不安稳。
「嗯……」杜御轻哼了声,胸口像被堵住了,一口气郁结难平,心绪狂躁难安,直到凊淡的苿莉香味飘过来,伸手触摸到柔软的身子,他才慢慢平静下来……他的手被拉到胸部下缘,手指触碰到浑圆,他往下移一点,整个手掌覆盖在平坦的腹部。
陈招男身子微微紧绷,缓缓翻过身去,侧着身子背对他,把他的手推离一点。
沉默,寂静,他的手搁在她还纤细的腰身,不再有任何动作。
陈招男只要一躺下,就很容易入睡,一下子眼皮重了起来,正要睡着时……
「结婚吧。」
身后,传来杜御低沉干净的声音。
陈招男眼皮蹦开来,吓了一跳……眼睛对上的,是她从衣柜里拖岀来的行李箱,已经放了好几天。
最近是有些焦虑的,因为她一直在等,等杜御的心情稳定下来,她才可以放心离开。
她已经申请休学在找工作,必须趁肚子大起来之前赶快安顿好。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女王很不高兴,口气冷傲。
杜御皱起眉头。从国中到大学,认识这么多年,他当然也晓得她心高气傲、我行我素的性子,她可以不在乎被他毁了清白,还怀了他的孩子,但她难道真以为他会恶劣到不负责任?
「反正……我不想再谈感情,以后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跟谁结婚都没有差别。我们之间的错误是我造成的,我本来就应该负起责任照顾你和孩子。」杜御的口气里忍着一股被激怒的恼火。
「我不要,你不必考虑孩子,我自己会养。」陈招男绝不会为了孩子嫁给他,她的自尊心不允许。
她并不介意当未婚妈妈,但是她介意让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娶她,像他这样自暴自弃,打算放弃人生才和她结婚,她才看不上。
「不可能不考虑,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抛弃我的孩子。」杜御沙哑的声音,疼惜的,疼痛的,是被他母亲抛弃的乐乐,所以他绝对不会做出抛弃自己亲生骨肉这种事情来。
夜灯下,光线昏暗,他的神色看起来更加阴暗,陈招男转头看着他,想到自己曾经有过拿掉孩子的念头,突然一股心虚和疼痛……
她想起来,杜御最近老是把手放在她的腹部,原来……腰际那股沉甸甸的重量,他不肯放开的手,代表的是……他要这个孩子。
当下,她内心一阵酸软,杜御想要这个孩子,这是不是同时也说明,杜御有可能因为这个孩子,重新找到生活的力量?那她……
「我才二十岁,我不想因为孩子就这么早结婚。」陈招男赶紧挥掉脑袋里一闪而逝的念头。
原来杜御是扛算和她结婚,这阵子才处处挑她毛病。
他看她这么不顺眼,她还满脑袋想着他就已经够窝囊了,嫁他岂不是还要矮上一大截,成天被他欺负着玩?不行,她要快刀斩乱麻!
他不再谈感情,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他已经把丑话说在前头,她如果还一头栽下去,那她就真的是无可救的大白痴!
这个自大狂,想跟她结婚,也不顾伤她的自尊,把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说岀这种话来,她才不要!
他以为他是谁?
「……你爱我不是吗?」杜御声音低低的,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让陈招男的脸瞬间红到爆炸的事实……那又如何?又不是爱他就他不嫁,他以为他是谁啊!
「我虽然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不过我可以承诺我不会背叛婚姻,这一辈子我都会照顾你和孩子,给你们安稳的生活。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交给我扶养。」干净的声音很有风度不带霸气,交给她自由选择,但霸在她腰间的手又彰显着他的决心,他要扶养这个孩子。
——这就是杜御。
这个世界就有一种人,让人咬牙切齿的恨他,又满心的想着他,无法不爱他……
陈招男又想起那个一直停留在她内心深处的男孩,在杏山别墅初见面,有着冷郁眼神的少年。
他以为他是谁……他是那个第一眼就夺走她的呼吸,掌握她的心跳,形影充满她整个脑海的杜御。
他以为他是谁……高一入校,从乡野进入繁华,她有新生的忐忑不安和强烈的格格不入,但因为有他在,他始终陪在一旁,带着她到处走、到处晃,贴心的照顾着她这个处地人,让她顺利的步上校园生活。
他以为他是谁……高中三年,没有乐乐在身旁,却有他每天向她递笑容,陪她上图书馆,陪她买东西,陪她聊天,让她度过一个快乐的高中生活。
他以为他是谁……大一她手扭伤,痛到发烧,没有人发现,只有他,他强拉她去看医生,带她回小屋照顾,盯着她吃药,一直陪着她。
感情的增长,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慢慢累积下来,曾经的友谊,正是让她的爱情一发不可收拾,泛滥成灾的罪魁祸首。
所以,她才会爱他爱到犯傻的地步,为了他伤害乐乐。
……昨天,搬出永夜小屋就好了。
但她就是无法放心,眼看他强撑着自己,在人群里装作若无其事,回到家里独处,又陷入落寞之中……她真的怕他在夜里又伤害自己。
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她一直都知道……杜御在半夜里吻醒她,他强烈的需索,渴望填补的是他必须掏空的一颗心,他还在和自己内里的恶魔奋战中。
在黑夜里,被他拥抱时,她触手摸到的他,是满身的冷汗,是他内心的无助和脆弱。
结果,她的行李箱拖出来,就一直搁在那,无法离开他。
……你爱我不是吗?
这句话当真刺激到她了,陈招男真的是整个耳朵滚烫起来,气恼又不甘心,「我知道了,就试试看……结婚吧。」
因为不甘心,所以她改变主意,决定和这个不爱她的男人结婚。
大概……也是有同情、有友情,还有让她气结的爱情,总归这么多年一路走下来,她已经无法在这个时候放下他。
因为无法放下他,无法离开他,她索性为她的爱勇敢闯一次。
既然她为了他,连乐乐都可以推开,她倒想看看自己还能为这个男人燃烧到什么地步。
既然他这么爱挑毛病,看她不顺眼,她就把这个大白目当作她努力蜕变的动力,有一天她要成功变身,化成美丽的蝴蝶,闪得他睁不开眼!
她一定要成为杜御生命中的火光,让杜御心服口服,回过头来看她!
她要撬开杜御的心扉——
……你爱我不是吗?
那是在非常情况之下,是在他也不道该怎么办时,一个不小心吐露出来的,以为他没在听,原来他听进去了,听了也就算了,过了他就应该当作没听到!
他明明有这个风度,他却故意——他竟然把她的真心这么轻易地拿出来说!
——你爱我不是吗?
总有一天,她会打破杜御不再爱上任何人的誓言,当着他的面,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杜御在暗夜中皱起眉头。
……就试试看?
现在讨论的是结婚,不是打仗。
她的口气什么时候才能改?
杜御想纠正她,她突然靠过来……苿莉淡香扑鼻而来,贴在身侧。
又过了会儿,她的手摸上他的脸,轻轻揉他眉间的深纹,把他紧锁的不悦缓缓抚平……杜御眼皮渐渐重。
陈招男看着他睡着,她却再也睡不着。
乐乐来的时候,刚好是在她去完医院的隔天,她没有多想就把孩子拿来利用,满脑袋只有杜御的痛,情急之下胡乱嚷岀那些话……
我有杜御的孩子了,他必须负责任,他必须要娶我,所以你不要再跟他见面,你回去……快点走!
杜御听到这些话了。她亲口说出来的话……变成结局。
昨天她还在想,再等几年,等孩子大一点,事过境迁后,她想带着孩子搬回快乐村去住……到那个时候,乐乐气也消了,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分上,乐乐会原谅她,一切都将能圆满落幕。
现在……再也回不去了。
招男——
招男啊——
再也听不到乐乐口口声声喊她的声音。
再也……只能往前看了。
「我要改名。」
杜御娶她只是因为孩子,所有婚礼、婚事的细节,他都没有意见,一律交给她决定。
陈招男其实也没心情办婚礼,况且不是真心的婚礼没有意义,所以交给她决定,她就决定直接结登记了事,连婚纱都不用拍。
「……改什么?」两人走进户政事务所,杜御正在填写资料,写到她的名字那一栏停下来,转头问她,瞥见她正弯身捡垃圾。
「陈颖。」陈招男直起身子,口气从容自信毫无犹豫,看着办事人员,当下问道:「可以一起办吗?」
看在户政事务所人员的眼里,无论从各种角度看起来都是是无懈可击,关于她要改名这件事,她看起来都是经过反覆思考,深思熟虑后,找到适合的名字才做下的决定。
办事人员点点头,拿单子给她写。
杜御瞥她一眼,眸色隐隐不悦,在结婚证书写上「陈颖」……
她随手捻起别人揉成一团掉在地上的纸,扔进垃圾桶。
杜御不高兴的是,他刚好瞥见上面有个「颖」字。
一时冲动,一时兴起的念头,从陈招男改名为陈颖。
杜御和陈颖,在四月一号这天结婚,日子是陈颖挑的。
杜御浑浑噩噩的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等他回神才发现,两人的结婚日居然是愚人节。
当下,杜御的眉头皱得又紧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