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有个侄子名字叫景朔,在几个月前过世,他是怎么死的?”夜里,与景韶一块躺在床上,汤水淳刻意问起这事。
“你怎么突然问起他的事?”自小朔病逝后,他已有好一阵子没再听人提起他的名字。
她随口说了个理由,“我今天无意间听下人说起他年纪小小就夭折,有些心疼他都还没能好好看看这人世间,就离开人世。”
“他从小体弱多病,几个月前生了场重病,没撑几日便走了。”对这个早夭的侄儿,他也有几分遗憾和不舍。
他没有孩子,府里头只有老三景昌生了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小朔虽是庶出,但他对待这三个侄子都一视同仁,出门若买了玩具和零嘴吃食回来,都会公平的分给这三个孩子。
“据说他生母死得早,年纪小小就没了母亲照顾,难怪会体弱多病。”她看出小朔很喜欢他,她想知道景韶对这个侄儿的事有几分了解。
“他生母虽早死,但这几年都是三弟妹亲自照顾他,她很尽心尽力,只是这孩子性子畏缩,胃口也不好,吃得不多,因此常生病。”他平常见到几个侄儿的时间不多,这些多半都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
“是吗?我瞧三弟妹那两个儿子倒是被她养得白白胖胖,性子都活泼得很,怎么小朔被她养得那么瘦弱畏缩?”那么小的孩子每天都被迫听那些恐怖的故事,还被喂食馊掉的饭菜,身子怎么会好,又哪能不害怕?
景韶从她的话里听出她似是对小朔的死有些不忿,他有些纳闷,她未曾见过小朔,怎么会这般心疼他?
“这事怪不得三弟妹,小朔这孩子不是足月出生,生下来时便异常瘦小,他生母生下他后也常病着,没有足够的奶水喂他,要不是三弟妹将他带过去照料,说不得他夭折得会更早。”提起孩子,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
汤水淳心忖简霜霜着实厉害,她的所作所为竟然瞒过了景府所有人,连景韶都替她说话,看来要拆穿她的真面目恐怕不容易。
不过,除非简霜霜能就此安分,否则只要她再暗中使手段,倒也不是没有机会揭穿她。
“啊,你做什么?”陡然间被他搂进怀里,她没防备的轻呼一声。
“咱们生个孩子吧。”他嗓音低沉的在她耳边道。
她心口一悸,脸孔红通通,“万一我一直生不出来呢?”
“那咱们就做到你生出来为止。”他说着便抬手扒去她身上的衣物,用实际的行动来向她宣示自己的决心。
“你……”她抗议的声音消失在他的唇瓣里。
没多久,卧房里便响起暧昧的喘息和娇吟声。
晌午时分,天空阴云密布,似要下雨。
汤水淳领着蕾蕾和雪荷、雪燕几个丫鬟,端着刚炖好的药膳,要送去婆婆房里。
经过一处曲廊,她听见斥骂声传来——
“你这丫头眼睛瞎啦,没瞧见我吗!竟然一头撞上来,把我刚摘的花都给撞坏了!”
汤水淳循着声音抬眸看过去,望见花园里,霍翠鸾正愠怒的叉着腰责骂一个丫头,那丫头吓得朝她跪下。
“奴婢一时慌张,才会没瞧见四太太,求四太太息怒,撞坏的花,奴婢再去给您摘来。”
“最美的几朵都被你撞坏了,还摘什么摘!”霍翠鸾没好气的斥道。
另一个站在那丫头旁边的丫鬟,出声替她求情道:“四太太息怒,芫芫是因为她娘这几日病了,担忧她娘的病情,才会心神不宁,不小心撞上您。”
霍翠鸾责备道:“她娘病了,就回家随侍在旁照顾呀,在这儿穷担心有什么用!”
那丫鬟再替她解释,“家里有她弟弟照看着,只是她家穷,没多余的银子请大夫看病,芫芫才忧心得这几天都没睡好。”
闻言,霍翠鸾收了怒容,回头交代身边的侍婢,“你回去我屋里,拿三两银子给她。”吩咐完,她看向完完,“你跟她过去拿了银子,先回去给你娘请大夫,要是姜管事不让你回去,就说是我让你回去的,若是他要扣你薪俸,让他从我月例里扣。”
芫芫感激的朝她用力磕头,“谢谢四太太、谢谢四太太!”
霍翠鸾摆摆手,往另一头走去。
汤水淳感到意外的望着霍翠鸾的背影。那日婆婆提起她时,曾说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嘴巴不饶人,但心肠不坏,现下看来确实如此。
那天霍翠鸾为了那两匹布料,气冲冲来找她,但事后再见面,她也没再为难她,只不过两人也不亲近,见了面顶多点个头。
雪荷见她看着霍翠鸾不知在想些什么,出声说:“四太太虽然性子跋扈,不过心肠不错,下人们有什么难处,她若是知晓,能帮的都会帮忙。”
蕾蕾说了句,“四太太这是不是就叫面恶心善?”
汤水淳笑斥,“面恶心善不是这么用,要是让四太太知道你说她面貌凶恶,你看她饶不饶你?”
蕾蕾吐着舌头,赶紧叮咛雪荷、雪燕,“这事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四太太。”
几人笑出声,接着一路说说笑笑的来到韩氏的院子。
汤水淳为婆婆盛了碗药膳,陪着她闲话家常。
一个丫鬟沏了杯热茶递给她,她刚好有些口渴,喝了一口。
夏天热,蕾蕾知道她不爱喝热茶,通常会在茶里兑上一半的冷水,好方便入口。
但在婆婆这里,她也不好麻烦丫鬟特地给她兑冷水,只好慢慢喝。
茶是顶级好茶,不过她偏好咖啡,不爱喝茶,所以只把这茶当成解渴的饮料,而不太懂得品味。
韩氏吃完药膳,看着怕烫口,一边吹着茶,一边慢慢饮的汤水淳,朝旁边一个丫鬟吩咐,“春雪,给二太太端碗冰镇酸梅汁过来。”
那叫春雪的丫鬟应了声,将厨房刚送来的冰镇酸梅汁盛了碗递过去给她。
汤水淳连忙放下手里的热茶,接过那碗冰凉的酸梅汁,喝了一大口。
“真好喝!”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酸梅汁滑入咽喉里,顿时解了暑热,这是她来到这里头一次喝到这种冰凉的饮料。
古代没有冰箱,冰块只能趁冬天时收集,然后藏在地窖里,待夏天时再取出来用,因此十分珍贵。
以前在汤府,她看过邵氏喝这种冰镇酸梅汁,可当时身为庶女的她,没资格喝的,直到嫁来景府这才喝到。
“你爱喝,我让厨房给你做些,咱们地窖里还存了不少冰块,你若怕热,往后喝茶让人往里头放一些,茶就凉了。”韩氏话里透着对她的宠爱。
感受到婆婆对她的疼爱,汤水淳心头就如同方才饮的茶一样,热热暖暖的,“多谢娘。”同时默默在心里为管厨房的何管事再记上一笔帐,府里头存了不少冰块,可她嫁来的这段时间,从来没人往她房里送冰块和冰镇酸梅汁。
她再陪着韩氏闲聊几句后,正要离开时,有个下人过来通传,“二太太,外头有一个自称是您妹妹的人前来找您。”
“我妹妹?她可有说她叫什么名字?”她底下还有五、六个妹妹,除了十妹刚及笄外,其他几个都还小。
“没有。”
不知来找她的是哪个妹妹,汤水淳朝韩氏说了声,“娘,我过去瞧瞧。”
走出婆婆住的院子,汤水淳来到厅里,一走进去,便看见大热天里,身上竟裹着一件斗篷,把自己包得紧紧的汤水秀。她瑟缩的坐在椅子上,神色惊惶无助,就仿佛受了惊吓的小兽。
她有些惊讶,关心的出声叫她,“水秀。”
汤水秀闻声抬眸望向她,下一瞬便起身扑向她怀里,求助道:“八姊,救救我!”
“发生什么事了?”汤水淳吃惊的抱住妹妹。
“我……不想再回张家了!”乍然见到亲人,这段时间受到的委屈和伤害让她再也忍不了地哭得像个泪人儿。
十妹性子虽然羞怯,但她在汤家那段时间,却也不曾见她掉过眼泪,这是她头一次见她哭。明白定出了什么事,才让她哭成这般,汤水淳一边轻拍着妹妹的背安抚她,一边牵着她往外走,“先到我房里去,你再慢慢说。”大厅里人多嘴杂,有些事不好在这里说。
汤水秀默默抹着泪,跟着姊姊一块来到她住的跨院。
汤水淳让人给她沏了杯茶后遣退丫鬟,先让她平息情绪,这才关切的开口询问,“水秀,是不是在张家有人欺负你?”
汤水秀两只手紧紧捧着茶盏,含着泪,抿着唇,好半晌才答腔,“是老爷他、他……”说到这里,她紧咬着唇瓣,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他怎么了?”汤水淳温声询问。
“他……”她说不出来,把茶搁下,抬手脱下身上披着的斗篷,撩起衣袖,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给姊姊看。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打成这样?”汤水淳震惊的走到她身边,再掀起她另一边的衣袖,看见上头一样布满了青紫的伤痕,联想起她刚才所说的话,她面带怒色,“张老爷把你打成这样?!”
汤水秀泪涟涟地点头,“我嫁过去后,洞房那晚,他就拿鞭子朝我身上抽来,把我打得浑身是血,然后他再扯破我身上的衣裳,对我……”说到这儿,她掩面啜泣。
“这变态!”汤水淳怒道,她知道有的人喜欢在性爱时用虐待的手段,越残暴,就越能激发他们的性欲,那姓张也做得太过分了。
汤水秀接着抽抽噎噎的说道:“后来他还拿棍棒打我、拿针刺我,我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走投无路之下,这才逃出来,可我不敢回家,一时不知能上哪去……只好来找八姊!”她嫁过去前,原以为最可怕的是府里那些妻妾,哪里知道嫁过去后,才知道最可怕的是张老爷。
那些妻妾没人想要去服侍他,只恨不得永远不受他宠才好。
汤水淳很心疼妹妹,搂着她道:“你先在这里住下。”
“可我怕他找来……”
“你放心,纵使他亲自登门来要人,我也不会把你交给他,你安心留在这里,我去同婆婆说一声,她老人家心善,得知你的遭遇,定会收留你。”水秀这算是私自逃出夫家,这事她不好一个人作主,得跟婆婆知会一声,才好收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