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姬听着威胁并不害怕,因为有遥光,但她还是很火大,正要回嘴,遥光却打断了青瑶的咆哮。
「来了。」遥光指置唇上,示意噤声。
「来了?」狐姬不解。
青瑶却因为那一句「来了」喜出望外,她以为遥光口中的「来了」指的是率领神兵而来的明光神王。
「我们的客人来了。」他的面上没有一丝戒慎,反而带着淡淡欢愉,显见来的是他乐见的人。
客人彷佛听见了遥光的话,随着身影出现,声音也传了过来一一
「来什么来,谁稀罕来这个破地方,一藏就是几千年,把哥们几个都抛在脑后。」除了山还是山,有何乐趣?
男人虽然在抱怨,语气带着笑意,显然很高兴老友重逢。
「带酒来了吗?」遥光问。
「带来了。」一名男子拍拍腰上的酒囊子。
「好。」有酒才是朋友。
「大哥,我带肉来了。」另一名面容透逸的男子不等遥光问,高举比他重的妖兽肉,足足百来斤。
遥光微笑,点了点头。
狐姬满心好奇,目光来回在几人身上打转,没想过遥光还有交情这么好的朋友,打从她认识他以来,他都一个神缩在山神庙,实在孤僻。
「怎么是你!」一旁的青瑶却是不信的大叫。
捡着几坛酒的男子撇嘴,「为什么不是我?」这话问得真奇怪。
「我哥哥呢?为何没来?」
「我们又不是同路人。」谁晓得她哥哥在哪里。
「杜康——」来的不该是他!
嘴笑的杜康仰头喝了一口酒,「谁能解忧,唯有我呀!兄弟喝酒。」
「进屋喝。」遥光一摆手。
「好。」
眼看几人说笑着往土地公庙走,青瑶的希望破碎了,她以为来的是最疼她的明光神王,以及他所统领的百万神兵,可是出现在眼前的却是遥光的酒肉朋友,铸剑神君以及最爱喝酒的酒鬼杜康,为了喝酒还自个儿酿酒。
这两个人跟遥光一气,绝对不可能帮她。
顿时青瑶眼眶红了,蓄满泪水,绝望的趴在笼底,呜呜咽咽地抽泣,瘦弱的身躯一上一下抽动。
本性良善的狐姬走在最后,看了她这副凄楚模样,心中不免生出小小的不忍,看在借了人家灵气一用的分上,她虽是不喜青瑶的无理行径,想也想拉她一把。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喝点水,我让人给你送来,吃饱喝足了才不会有太多怨气……」她每回生气就大吃大喝,打了个饱嗝气就消了。
「滚——少在本仙子面前惺惺作态,一旦我出了这笼子,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你……」
是这只狐狸毁了她的永生,让她坠入无底深渊,此仇不报何以立足神界,她青瑶的脸丢不起。
「你未免太不讲道理。」她好心要帮她反而被咬一口,既然不领情,她也不管了,当她善心泛滥,随意送出呀!
「轻轻,进来。」
「好。」
遥光一喊,狐姬对不知好歹的青瑶做了个猪鼻子的鬼脸,而后不再管她死活,蹦蹦跳跳地进庙。
一入内,眼前不是土地公神像,而是她的狐仙洞府,几个男人已经喝开了,就在九曲桥上的六角亭内。
「狐姬,在人界用的名字是胡轻轻,内人。」
遥光一开口便丢出震撼的消息,闻言的杜康一口喷出嘴里的酒液,整张脸呛红,铸剑神君也满脸错愣,一杯酒端在手上久久未动,彷佛这事太骇人了,惊得忘了动作。
「轻轻,来,这是酒神杜康,另一名是剑神君蓬语,叫大嫂。」后面那一句是对着两名神友说的。
「等等,你什么时候娶老婆的,为何我们都不知情?」起码叫他来喝杯喜酒,一百缸酒他还送得起。
「最近。」百年内都算近,对寿元无上限的神而言,几千、几百年都只是数字而已,在指间,远、近又有何意义。
不过对其它两人来说,真有被雷劈中的惊悚感,他们原本是来探望朋友而已,怎么平白多一位大嫂?
而且这位大嫂好似……小他们很多岁吧?在他们看来就是个学走路的孩子,大嫂这称呼要如何喊出?
「咳!遥光神友,这声大嫂就免了吧,我这把年纪……」他的曾曾曾曾曾孙女……都比她大。
「遥光大哥,我也想喊声大嫂,可是喜酒没喝之前不算数。」谨语外表忠厚,内里奸诈,早想好了说法。
「是这样?那我现在补请个喜酒。」遥光直接左右两手各拎四缸酒往谨语面前一放,又以冷瞳直杜康,看谁的手段高。
杜康和谨语互视一眼,同时苦着脸抱头。
「大嫂。」唉!逼良为娼,身不由己呀。
被喊大嫂的狐姬很乐,好奇地在两张脸上瞄来看去,终究把疑惑问出口,「我以前为什么没看过你们,遥光在这当很久很久的山神,我从没见过有朋友找过他,我以为他坏得天怒人怨没知交。」
被说坏得天怒人怨的遥光丝毫没有恼怒,还是宠溺地望着爱妻,以指为梳轻轻松开她打结的发梢,如此宠妻的动作让杜康、谨语看傻眼,这是他们认识的镇煞神王吗?
两人傻了老半天,才想起要回话。
「那是我们以为他在北方的封地上,治理八荒的恶鬼,要进入他北方的封地会经过一道长达千里利如刀刃的风墙,欲过风墙者十之八九会被绞杀成血泥,风墙底下有条泣河,里面流动的是风墙掉下来的血肉。」通红一片,腥臭无比。
「意思是你们过不去?」她乐呵呵的笑了。
「我们又不像某个皮粗肉厚的家伙,比刀剑还锐利的风刀削过皮肉仍不当一回事,全身鲜血淋淋的穿过千里风墙。」杜康一口酸语一口酒,他自认没那胆色过风墙。
虽然不死不灭,风削下一块肉还是很痛的,他干么有酒不喝尽干傻事,自找苦吃。
「是谁告诉你们,我在这座大山?」
他下凡为山神,天庭是需要纪录的,负责此事的也是他的朋友,他不可能会说,他的朋友不多,至今仍维持友谊的,个个义气相挺。
说到这事,杜康就眉飞色舞起来,「还不是阎君在王母娘娘寿宴上偷偷告诉幽冥神王,幽冥神王又和不动神王闲聊两句,然后内殿修士听见了,又把话传出……」他挑了挑眉,表示你知道的,碎嘴的神在天庭从来没少过。「我送酒时听见的。」
杜康在天庭不算大神,就是个酿酒的手艺人,大家都爱他酿的酒,所以他经常出入大神居所,听到的小道消息就多。
果然,幽复神王跟不动神王也在这件事里插了手。
说起来还是因为自己当初威吓那名登徒子,才暴露了身分……不过被找到是迟早的事,他倒也不在意,见招拆招吧。
「你不该来的。」省得受到牵连。
杜康无所的笑笑,「不来心里不舒坦,当年你走得急,连句话也没留下,我就猜这事不太好。」
「无妨。」他能应付。
「我也就耳朵长,听的话多,有事不来知会你一声,我怕日后的万年岁月里尽在后悔。」万年后他也忘了,谁会记挂那么多,他光是酿酒、喝酒都难有空闲,哪记得不能得见的老朋友?
「轻轻,把那块妖兽肉处理下,给客人当下酒菜。」遥光有意将狐姬支开,不想她知道太多事。
无知才不会多添烦忧,他希望她一直单纯无邪,不要接触血腥、罪恶,人间该拥有祥和之光。
「我不能听吗?」她听得正入迷呢,遥光也有她不知道的一面,嘻嘻!一会儿,偷听……
「不许偷听。」她那心思全写在脸上。
狐姬一愣,鼓起腮帮子,最后气呼呼的走开。
等她一走,三神之间的气氛有点凝重。
「不动神王、幽冥神王联合明光神王想对你发动攻势,他们不相信你数千年安分守己地什么都没做,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野心,因为不知道,所以先发制人。」
在他们想来,灵气不如天庭的人间有什么好逗留的?遥光一徒几千年,肯定有阴谋,就算没有,先把人捉了也是好事。
三神害怕镇煞神王的实力超过他们,单枪匹马肯定拼不过他,那么三神连手总分得出高低吧?把最强的先干掉,剩下来的就各凭本事了,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早料到他们总有一天会动手,只是一个个胆小如鼠,等到现在才有作为。」他当年以为一出天庭便会受到大批神将追杀,没想到一路平静到人间,一待数千年。
大概他们不确定他隐藏的能力有多少,还有多少未使出的法术,一个两个都在观望,谁也不愿当出头鸟,万一激怒了他,被灭了怎么办?又要重新轮回吗?
有一种从上古留下来的法术叫「吞噬」,运转这法术就能吞噬其它神仙的神力,将其神力融入自身,滋补自身,吞噬者将拥有被吞噬者的神力和各种功法。
但是这法术实力要非常强大才办得到,否则会被反噬,走火入魔成了只会吞噬万物的怪物。
其余三名神王一致认为遥光学成了吞噬之术,因此他才能闯过叫众神都畏惧的风墙,如果他率领恶鬼为军队,想要称帝,相信天庭无一人阻止得了。
毕竟那些恶鬼也曾经是神,亦也称恶神,他们只是在神界犯了过错,被流放到八荒之中灵气最薄弱之处。
「我听说他们弄了个缚神炼,打算用在你身上,原本他们想让我打造,但我知晓是为谁而做时就拒绝了,他们找上我师弟谶语。」
谶语的铸造功力不错,若有好的器材也能打出传世神器。
谨语眉头微皱,他最讨厌打打杀杀的事,偏偏身为铸剑神君,他还是避免不了要打造出具有杀伤力的神兵利器。
「缚神炼……」真看得起他。
「遥光呀!不可掉以轻心,还是防着点,为了这一天他们不知准备了多久,他们可是抱着定要将你打垮的决心,要是给你一丝反扑的机会,几位神王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他们也怕无法一举成擒,后患无穷。
遥光瞟了杜康一眼,坛对坛干杯。
「好酒。」他没说出口的话是:承你情了。
谨语接口道:「大哥,我把你的镇煞带来了。」这才是他来的目的。
「镇煞!」遥光目光一深。
谨语将修补完整的镇煞剑放在专门收纳它的锁煞盒里,他连盒带剑往前送。
「我用了一千五百年才将它重铸好,用了无数的灵石和精铁,打造出最无坚不摧的神剑,现在物归原主。」
似乎感觉到主人的气息,锁盒内的镇煞神剑冲撞着盒壁想破盒而出,遥光的手往盒盖上一放,剑盒就不动了。
「多谢。」他有心了。
「不客气。」
这剑吸纳了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亲生灵,煞气极重,也只有遥光能够驾驭。
当年神魔大战中,镇神王为了救出遭数万魔将围攻的三位神王,便利用镇神剑里的煞气压制魔将,杀出一条血路,解救三神王危难中。
但镇煞剑因为承受不住最后这一击,碎裂成好几段,遥光身边的将领便将神剑碎片收集起来,待日后再交还遥光。
谁知没过多久遥光便从天庭中消失,从此不再出现,神剑碎片也成为无主之物,辗转流过许多神仙之手。
几千年来,镇神王威名逐渐被淡忘,这近千年来晋升的小神仙更只知有三神鼎立,不动神王、幽冥神王、明光神王,镇煞神王在神史上被刻意抹去,未经历神魔大战的神仙皆不知还有一位神王。
这镇煞神剑的碎片似乎也随着遥光被遗忘,失去了价值,谨语才能轻易的把它拿到手中,秘密的重铸此剑。
「遥光,外面那一个是怎么回事?」啧啧啧,一点也看不出在天庭貌美如花的样子,他刚刚还花了一番功夫辨认。
「她不死心,我就只好给点教训了。」
杜康一听又喷出口酒,「你……你和明光神王打不腻呀!酒不喝了,我先走了。」逃命去。
「不想留下来看看热闹?」神王与神王的对决。
脚一顿,他挣扎着,「真是为难呀。」
一边看热闹,一边喝酒,世上最大的享受。
「我没输过。」百胜神王。
一句话,杜康留下,因为遥光真的没输过,他是他心中的传奇。
「吃肉啰!好吃的红烧肉,喝酒吃肉最够味……咦!这里怎么有个盒子……」
叫狐狸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事,狐姬伸手一碰……
「不许摸!」
遥光大喝,谁知太迟了,一道血线从狐姬的指头被抽出,由盒子的缝隙进入盒内,通体墨黑的镇煞神剑剑身转红。
「这、这是什么?」她会不会被吸光全身的血。
「镇煞,松口。」遥光沉声命令。
盒内的镇煞神剑只有灵智,发出啸声,似是不愿放弃美味鲜血。
「再不松口就等着断成三截。」遥光一掌按在盒子上施压。
呜嘎,多喝一口也不行。
感觉到危险,镇煞神剑要停止吸血,却又依依不舍,又吸了一大口。
「啊!我头晕……」眼前一片黑。
遥光接住失血过多的狐姬,飞快地往狐仙府中的小屋子奔去,贪吃的镇煞神剑已被主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