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掉落马车时,尹进眼明手快地捞住了她。
梁红袖向尹进投去感激的目光,感谢他代替了他牢牢的接住了程翩儿,没有让她掉落到硬实的地上受了伤。
他听到了她的话,听到她说爱他。
如果没有这事的发生,他会有多欣喜若狂,必定会像个傻子般宣告天下。然而此刻他只能希冀着,早日解决宫中的叛乱,早日回来美人阁,继续与她双宿双栖。
他已将详细原因告诉了月嬷嬷等人,并求他们代为转告程翩儿,他无法直接告诉她,因为他怕时间不足以让他解释清楚这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更不想她因为误会而生他的气。
被救的程翩儿还没有站稳,马上又迈开脚步,追想那辆奔驰中的马车,可人怎么能赶得上马儿的速度?不消一会,她便被马车远远地抛在后方,只能含着泪,目光怔怔的看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马车。
“翩儿。”夏祈儿等人因为担心,所以全都追了上来。
“祈儿姐姐……”一瞧见熟悉又亲爱的人,程翩儿心中的难过再也抑压不住。
她将脸埋在夏祈儿的胸前,像个小娃一样大哭出声:“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要我?”
夏祈儿等人都心疼极了,好胜倔强的程翩儿什么时候像这样子在他们面前哭过了?
好你个梁红袖!当初信誓旦旦地向她们保证绝不会叫程翩儿伤心难过,现下呢?程翩儿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模样,真教夏祈儿怒火攻心。
“翩儿别哭,梁红袖会回来的。”她安慰着哭的喘不过来气的妹子。
闻言,程翩儿稍稍蜘蛛了泪,“他会回来?他不是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是她误会了?
“对,先别哭。”拿出手帕替她拭干了泪,夏祈儿轻哄着她。
“那么他为什么要走,他要去哪里,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程翩儿再问,以为这个姐姐会对她全盘倾诉。
“我不知道。”淡淡的,夏祈儿如是地回答她。
几个知情的人纷纷瞪大了眼睛,其中尤以月嬷嬷为最。
“祈儿……”
“我们都不知道。”抬眼,看向他们,夏祈儿无声地‘要求’他们守口如瓶。
他们都是聪明的人,一下子就知道这眼神代表什么,也隐约从哭红了眼儿的程翩儿身上,才出了为什么夏祈儿会有这样的决定。如果是其他人,他们可能会悄悄地告诉程翩儿一切的事,但此人是夏祈儿,是他们都不敢惹得人。
被蒙在鼓里的程翩儿不知事实的真相,只知道那个说喜欢她的男子,居然敢对她不辞而别,甚至还将她推下马车。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她都绝不会轻易原谅!
蜷缩在床上的程翩儿,用厚重的棉被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然而那不够,她还是感到一阵颤寒。
“小姐,秋棠给您搬来炭炉了,您瞧,也有没有暖和一点?”满头大汗的秋棠将炭炉摆近床边,问着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或者是身处于腊月寒冬的主子。
明明现在只是初秋而已,她只搬了两个炭炉,就已经被烘出了一身的汗珠,可是她的主子,不但一点汗水也没有淌,甚至还喊着冷,教她好困惑又担忧。
请来神医之后代的姑爷来,姑爷却左右其言地说“心病还须心药治”,气得主子一下子就将人撵了出去,让她连问什么是“心药”也问不到。
“好了,秋棠,夜深了,你忙了一整天,快去休息吧。”眼见秋棠为了自己忙进忙出的出了一身汗,教程翩儿感到一阵愧疚。
“小姐,秋棠不累,秋棠等你睡着后才回去。”她摇摇头,坐在主子的床边,一副不待她入睡绝不会离开的表情。
“为什么呢?”程翩儿好生困惑,“我又不是怕黑的小娃娃,不需要人陪着睡。”
秋棠词穷了。
她之所以不肯现下就离去的原因,便是某夜起来去茅房时,她惊讶地发现,她的主子竟然半夜跑了去练舞,而且这一练,不到东方露白也不肯休息。
明明,她与梁红袖的比试已经取消了,并且在众人面前舞了一曲的“凉州”,教众人大开眼界,掌上如雷,再也无一人敢质疑她的能力位居于梁红袖之下,重夺了天下第一舞娘的封号了。
可是还是这么努力练舞,教人看得又心疼又担忧,为此,秋棠暗暗决定,非待到程翩儿睡着后才离开。
程翩儿从棉被中探出头来,“秋棠,你一身的汗不难过吗?”还在大颗大颗的直淌着,看得连她都觉得难过了。
这下,秋棠迟疑了,身上的汗黏腻腻的,其实难受极了,可是她却不放心就这么放着程翩儿一人呆在房中。
程翩儿一切怪异的行为,包括初秋盖棉被、拜炭炉、夜半练舞,全都是在梁红袖离开美人阁后开始的,秋棠及至此才意识到,姑爷口中说的“心药”是什么。
然而梁红袖一去,半点音讯也没有,归期更是不定,连她这个身为局外人的,都替自家的小姐感到难过了,可偏偏,程翩儿除了梁红袖离开当天狠狠地大哭了一场后,再也没有落过半滴泪,更没有提及梁红袖半句,就好像她的记忆里没有梁红袖这个人似的。
这样子,秋棠说怎么也不敢让程翩儿独自一人待着。
“秋棠不难受,小姐不用理会秋棠,早点歇息吧。”衣袖一抬,擦去了满头的汗珠,秋棠给了主子一记大大的笑容。
程翩儿不是傻子,她当然看得出秋棠是在担心她。
“秋棠,我保证我今晚不夜半去练舞,这样你肯去梳洗一下,然后去休息吗?”她可不想秋棠会因此而累着了。
“呃,小姐,您知道?”没想到你自己的心思会被猜得一清二楚,秋棠不禁摸摸脸,猜着是不是自己的表情出卖了自己。
“对!你呀,比我更加不会掩饰心底在想些什么了。”程翩儿又想起那句“有什么主子便有什么奴婢”的话,因为夏祈儿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包括,她在想梁红袖。
初秋时分盖棉被、放炭炉是因为少了他暖温的怀抱,她不由自主的感到颤寒,下意识地想找些什么来温暖自己。夜半时分彻夜练舞,是因为忆起与他两人在镜房中一块儿起舞,想他,所以跳舞,这些都被夏祈儿猜到了。
虽然下定决心,不会轻易原谅他,但她却无法去否认,她想他。
想他一直以来的针锋相对;想他因为吃醋,而嘴坏地讽刺她的舞衣左露右露的;想他在镜房中紧抱住他,跟她说喜欢她时的情景;想他在占有她时,某种全然地只有她的专注神情;想他在离开那天,狠下心肠推开她时,脸上那抹心疼与恋恋不舍。
“至少,梁红袖不是抛弃了你,他会回来寻你的。”夏祈儿是这样安慰她的。
所以她不再哭,也不再伤心。
她等着他,等着他回来美人阁的那一天,她决定先是狠狠地教训他一顿,惩罚他的不辞而别后,她会扑进他的怀里,跟他说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她是程翩儿,才不是那些爱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
即使梁红袖不在她的身边,不在美人阁里头,她也会过得好好的,甜点照吃,舞照跳,向他证明,她会好好的照顾自己,他才不需要像不懂事的小娃娃那样,一直一直的看守着她、照顾着她,连自己的事也不能去办。
不过如果他可以早一点回来,让她少想念他一点的话,她的气可能会早一点消。
如果,他可以快点回来的话。
将自己圈回棉被里,她没有注意到,秋棠已经悄然在她分神期间离开了厢房,只剩下她一人,静静地想念着他。